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蠕虫反应

人都是按照本书中所说的循环圈行动的,就算循环圈有时看起来不是个循环圈,但实际上它还是这个六步循环圈中的一种变式。“蠕虫反应”说的就是一种最不像六步循环圈,但是实际上也还是循环圈的情况,是在探讨人格中最低层次的心理活动方式。

我们看到的人格是有很多层次的。最上层的人格是人类独有的,越往下就越接近动物性。这并不是贬低人,而是一个客观的事实。因为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的,所以那些动物的心理活动方式也都还保留在人的人格下层。你,我,都是如此。我们人格的上层是心灵,而下层则是动物。

下层也不只一层,细分可以分很多层。我们可以把人格想象成一个千层饼。不过,为了简化并便于研究,我们可以把人格大略地分为三层。最上面的一层,是人类最近发展出来的一层,这一层用逻辑思维来认知;中间一层,是古老的层次,即原始人和哺乳动物的层次,这一层用原始的形象思维来认知;下面一层,是更加远古的层次(简称远古层),这一层是爬行动物甚至更低等动物的层次,在那一层我们人类的认知和爬行动物以及更加低等的动物是一样的。

回归循环圈适用于各种水平的心灵,哪怕是最低的层次——远古层次中最低的地方,那仅仅相当于一个蠕虫的地方,其认知和行为的过程也是一个回归循环圈。远古层次的回归循环圈,或者现实世界中低等动物的回归循环圈,其运行方式就被我称为蠕虫反应。

那么,在低等动物以及我们人的低等动物层次,回归循环圈又有什么特点呢?低等动物层次(即远古层)同样会有焦虑和欲望,焦虑就是对死亡的焦虑,而其欲望就是要让自己能活下来,并且能够繁殖。或者我们可以说,它们的欲望就是抵御死亡,抵御个体的死亡也抵御物种的死亡。

从活下来的欲望和繁殖欲望中会衍生出很多不同的欲望。我们人类在这个低等动物性层次上的欲望都是先天固定而有的。每个人在这个水平和层次,这些动物性的欲望都是相同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欲望是食欲、性欲、权力欲和安全欲,稍微细一点去看,我们还可以加上探索环境的欲望、加入群体的欲望、运动的欲望、清洁的欲望、睡眠的欲望等很多欲望。我们通常把这些先天固有的欲望称为本能欲望,或可以简称为本能。

对于低等动物或者我们人格中的低等动物层来说,不仅欲望是先天预存的,而且用来满足这些欲望的策略也是先天固定的。不同的动物使用不同的策略来求生存,对于某种动物的个体来说,它是没有什么可选择的空间的。它的遗传给了它什么策略,它就只能使用这个策略,比如乌龟遇到天敌时,它先天固定的策略就是缩脖子。具体的某一只乌龟,不可能说突然产生了一个独立欲望,改用从没有用过的新方式来对待它生活中的敌害。不过,对于一个物种来说,它可以经过长期的进化过程,去逐渐改变或者完善策略,或者获得新的策略。这种策略改变的过程需要很多代的时间才能完成。

在人类和动物心灵中的远古层中,那些可被选择的行为策略都是先天预存的。动物的进化级别越高等,其先天所预存的策略就越丰富多样。这使得人和其他低等动物不同——低等动物在某种情境下,它会采用什么策略基本是固定的,而人则可能会根据情境的不同使用不同的策略。需要指出的是,在远古层的策略是先天预存的,哪怕是人类,在心灵的远古层也并不会创造新的策略,人类和低等动物相比并没有质的差异,只是可选择的预存策略在量上更多一些。

还有,在远古层,人对自己的心理活动基本上是没有能力意识到的,也基本上没有能力去调解、控制。所以,即使人有对同一个情境采用不同策略的可能性,但在某一次具体情境下,一个人用了哪个策略,也都不是他能主动选择的,而是在那个当下自动激活了某一个策略。而决定哪一个会在那种情境下被激活的因素,可能是那一个曾经更多次地被激活过,或情境中的某些因素更容易激活的因素。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人面对危险的时候,可以有战斗、逃跑、僵住三种选择,而不是像乌龟一样总是缩头。那么具体到某一次,究竟一个人会怎么做,这是不一定的。一旦远古层的某个策略被激活,人就会按照这个策略自动化去行动。

在远古认知层,行动之后的所谓检验环节也是以先天固定的方式来进行的。“行动是不是执行了策略”是不用检验的。因为策略会引发什么行动,是自动化按照本能进行的,所以行动永远是执行了策略的。远古认知层需要检验的只是“策略是不是满足了欲望”,这个检验也是自动进行的,满足了欲望就感到愉悦,不满足就感到不愉悦(当然,对于自然界的许多低等动物来说,这个检验更加简单粗暴——欲望是“要生存下来”,如果满足了就活了下来,如果不满足就死掉了)。

诠释也是一样,远古认知层不会有意识地进行诠释,而是直接从先天预存的诠释中去调取——如果感到愉悦了,先天固定的诠释就是“这样做对,能满足欲望”和“下次有欲望时,还这样做”。如果感到不愉悦,先天固定的诠释就是“这样做不对,没有用”。——这就是所谓的强化原理,愉悦了就加强这个行为,不愉悦就不加强这个行为。

因为整个远古层的回归循环圈运行中的环节多数都是按照先天固有的方式自动运行的,所以不需要做什么选择。不需要选择,也就不需要有意识、有觉知了。所以,当这种低等动物水平的回归循环圈运行的时候,人的觉知是非常少的,他只会意识到自己焦虑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在行动。行动如果有效还好,如果无效,他就更加焦虑,然后他发现自己会用同样的方式再次行动,并且更急躁地行动。就是这样愈演愈烈,焦虑了就行动,行动了更焦虑,焦虑了又行动,就好比一只找不到出路的苍蝇在撞窗玻璃,撞了没有出去,再撞,再撞,再撞,越来越急,最后连自己的欲望都意识不到了。

这种就是“蠕虫反应”模式——焦虑-行动-焦虑-行动,得不到满足就一直持续不停。人在“蠕虫反应”的过程中体验到的是模糊、混乱的焦虑感,并混合着欲望的冲动和欲望不满足的难受。他也很难分辨出这个感受是焦虑还是欲望,总之就是一团情绪、感受和能量。他只是知道有这股劲儿驱动着他。他对这个感受的觉知也是不清晰的,就是感到一种驱力,但不能看清到底这股劲儿里面都包含着什么。

整个策略环节都是自动运行的,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只能看到自己行动了。为什么要用这个方式做?这个问题他不会思考,因为在这个低等层次,他不会想到还有其他方式可以用。因此他默认就只能这样行动了。行动如果失败,他也不会去想可以“改变行动方式”,只会盲目地、反复地继续去做,只不过是越来越急、越来越加力做而已。

由于预存的策略固定不变,与当下的现实情境常常不匹配,而人类在远古层主导的“蠕虫模式”中又无法觉知到这一点,更无法做出新的选择,因此使得整个回归循环圈完全没有灵活性,所以当然也必然会导致经常无效或效果很差。

低等动物就是这样生活的,而人内心中的最低的层次说到底也同样只是低等动物的,所以一样地愚笨。如果一个人主要是受这个部分影响,那他的生活方式就会非常愚笨。如果一个人不希望自己如低等动物一样生活,那就必须启动自己更高层次的认知,提升自己对回归循环圈各个环节的觉知,从而使自己有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和行动,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习新的知识。另外,一个人还需要用自己更高层次的认知来想办法,去影响这个低等动物层,并让这个层次也能够在几个先天固定的策略中,重新去选用更好的那一个;建立新的习惯,让先天固定的行动在程度、方向和具体细节上有所改变,从而能成为“更适应现实的低等动物”。这样,我们才不会继续像蠕虫一样地反应,并受困于蠕虫一样的人生。 bFv6SXa58q98LchhxlauNfgp54078TrttYclvkfNLFqSOCPgedH6mSLmqCArYe7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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