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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多歧路

中国古代有个叫杨朱的哲人。有一次他的邻居丢了一只羊,邻居全家和亲友一大批人去找羊,还求杨朱家的仆人、孩子都帮忙去找。杨朱问:“只丢了一只羊,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去找?”邻居说:“岔路太多(所以每个路口都需要有人去找)。”等到那些人回来的时候,杨朱问他们:“找到羊了吗?”邻居说:“没有。”“为什么呢?”“因为岔路中又有岔路,所以不知道羊跑到哪个岔路了,所以羊丢了。”杨朱听了非常难过,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一整天都没有笑容。

杨朱的学生很奇怪,问:“老师啊,这羊也不值多少钱,而且也不是你的,丢了就丢了呗,您至于这样难过吗?”是啊,羊也不值几个钱,更何况也不是自己的,何必这样难过呢?不懂得人生哲学的人,得到的结论可能是“杨朱这个人比较抠门”,因为杨朱说过“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但这当然不是真的,杨朱的“歧路亡羊”故事实际上是一个寓言,而不仅仅是一个现实中的故事。在现实中,羊逃跑,并不会只沿着道路跑,十有八九会跑到野地里,所以歧路多不多根本不重要。因此,这个故事中杨朱的难过也和现实世界中的羊无关。

在这个故事的真意中,杨朱所找的不是羊。杨朱要找的,也许可以叫作人生真谛,也许可以说是人生的快乐和意义。羊,象征意义是“祥”。当人失去了人生的真谛或者快乐和意义,那就是失去了“羊”——用基督教的说法就是失去了伊甸园。

找回“羊”,或者说想回到伊甸园,困难并不在于有人禁止我们找到或者回去,而在于我们不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人生道路千万条,走错了路,何止是找不到羊,有的路甚至会通向悬崖沼泽,通向鬼蜮世界。歧路亡羊,杨朱之所以难过,并不是因一只羊而难过,而是因人的命运而难过。因为从这只羊,他看到了古往今来多少人都走上了歧路,失去了幸福,失去了快乐,甚至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人人都试图追寻一只叫作“快乐”的羊,但是有谁真的能找到这只羊?据说,极少的人找到了终极的快乐。他们说,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如果强用我们的语言来说的话,那是一种极乐。和它相比,我们人生中所有的快乐都不过是烦恼、痛苦相对比较少的状态而已。就好比一个因浑身疥疮而感到奇痒无比的人,抓了痒后暂时感到舒服一点,我们人生的快乐也不过如此。

无数烦恼使我们不能快乐。有些人是因为贫困,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顺便说一句,有些心理学家认为,贫困而不快乐并非心理问题,但实际上贫困而不快乐也一样和心理有关。心理状态极为出众的人,比如颜回,就可以在贫困中保持相当程度的快乐。虽然大多数人并非过度贫苦,生活还可以维持,但是他们内心中的贫困感却很强烈,带来了很多烦恼。他们会在寻找财富的道路上寻找快乐,但是大多数人会失望而返:或者找不到财富,或者即使找到了一些财富,也换不来真正的快乐。

有些烦恼来源于两性关系——当然,未必是两个异性,也可以是同性。“两性关系”这个词过去的意思是,两个不同性别的人之间因性而建立的关系。现在可以说是,两个人之间因性而建立的关系。不论是身体上的欲求,还是爱情的向往,这其中快乐总是短暂的,争吵、背叛、厌倦……各种烦恼却有很多。他们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快乐,但是另一个人却可能会伤害他们。

有些烦恼来自自尊的不满足。我们地位低微,我们希望能被人重视,于是我们采用了种种方法,但是这个过程中总有很多麻烦。比如同事也许会在背后说我们的是非,或者领导会忽视我们的功劳;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们的车也许是最寒酸的;别人假期出国玩,而我们也许只能去动物园转转。我们在别人的眼光中寻找羡慕,但是很可能只得到了轻蔑或者忌妒。

普通人有烦恼,但是还可以应付。而且在烦恼较少的时候,也可以享受一些快乐,享受阳光、美食,去旅行或者和家人在一起。但是有些人却更为不幸,他们误入了更差的道路,不仅没有找到羊,而且还陷入泥沼。这些人中就有心理疾病的患者。他们或者是莫名地焦虑,时常惶惑不安;或者有强迫行为,谨小慎微、胆战心惊;或者有抑郁情绪,总生活在愁云惨雾之中。平凡的小快乐也成为奢望,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他们想寻找摆脱这些痛苦的道路,却谈何容易。他们的人生,更深地迷失在痛苦中。

这让杨朱怎么能不难过呢?

这里有个问题:他们是怎么把快乐丢了的?故事中,杨朱忘了去问那个邻居一件事情:羊是怎么丢的?当然,如果羊已经丢了,当务之急就是找羊,而不是回答羊怎么丢的这个问题。但如果我们的羊圈中有其他的羊,这个问题也很重要。找到羊圈的破口,亡羊补牢,就可以让其他的羊不至于丢掉。

那么,羊是怎么丢的呢?我们是如何失去了本性中原来就有的快乐呢?心理学家通过研究,发现了很多使人们不幸福的原因。我的总结是,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人的某个错误。

精神分析中的移情实际上是一个错认。在潜意识中,人们把一个人误看作另一个人。比如在成年后把认识的某个男性在潜意识中等同了幼年时的父亲,从而用对待父亲的惯有方式去对待这个人,这就是一个错误。移情会让人在和别人的关系中,形成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因为试图通过改变这个人,来解决和另一个人之间未了的心愿,这本质上是荒谬的。

选择错误的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也是人不幸福的常见原因。比如一个人希望自己能被人尊重,但是他认为自己不被尊重是因为没有财富和权力——实际上,高贵的人品最容易得到真实的尊重——于是,他发誓要获得财富和权力。而在争取权力和财富的道路上,他选择了通过阿谀奉承来尽快升官发财。他的确可能升官了,而且获得了权力,接着他也通过权力获得了财富,但是他被尊重的需要却没有得到满足。虽然有些人因此而巴结他,但是作为巴结上级而当上官的他来说,他知道那些人实际上并不是尊重他,而只是伪装尊重——即使有人真的尊重他,他也会当成巴结。而且,他自己巴结上级的屈辱感反而让他更觉得不被尊重,而自己即使升了官,也还有更大的官需要去巴结,这更是让他自尊受挫。就好比人玩魔方时的困境一样,当我们把一面变成我们所要的颜色时,却发现这个动作令其他的面更加混乱。

更何况在人生中,在我们追求目标的过程中,我们会有种种挫败。这些挫败给我们带来了消极的情绪。如果这些消极情绪没能被化解,它们就会持续地存在于我们的潜意识中,时时刻刻对我们产生消极有害的影响。

我们去追羊,但这样做可能会使羊跑得更远。同样,我们努力追求幸福的种种错误的努力,也常常使幸福离我们越来越远。回归疗法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条正确的道路,找到我们失去的羊。因此回归疗法不仅仅可用于治疗心理疾病,还可用于帮助所有人找到人生方向。 cS5l2J1gOWzP1tlERVy1dwLgSq/0Ppwf6KHBJLQNxZRbccFBaOHJgx00QxnjdqJ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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