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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虽比节气提前到达，但营区的夜还是夹着微凉。时间来到后半夜，白日里热火朝天的营区也被月光披上一层清辉。周围变得静悄悄，可再安静的夜也安抚不了哨兵内心的焦躁。
“咕咕”，哨兵的肚子抗议起来，他眉头一紧，到了此时，晚饭吃得再饱，也不顶用了。饥饿像藤蔓一样包裹全身，蔓延生长着，带着整个人的重心下坠。
绷直的双腿也在此时一齐发出抗议，有向前弯曲的趋势。抬眼望去，半轮月亮已挂在机关楼前的那片银杏枝头。经验告诉哨兵，等月亮走到先烈广场上空，接岗的时间就到了。想到这里，他甩甩头，将空虚的胃发送给大脑的信号甩出去。
在中队门口白炽灯射出的光线下，哨兵把腰杆挺了又挺，两个膝盖也用力向后绷直，他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像个大写的感叹号。周围的一切都静极了，只有国旗随着夜风发出“唰唰”的声响。
不必言语，哨兵与深夜早就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一个念头在哨兵心中产生。叫岗的时间快到了，哨兵开始思考：是要酸菜的，还是要红烧的？麻辣的似乎更带劲……
手表准时响起嘀嗒声，接岗的同志准时就位，对过口令，相互敬礼后，便完成了交接。哨兵向左转身，向前踢出一步迈下哨位，而后一个箭步冲向宿舍。他蹑手蹑脚地摸到自己的内务柜，咬紧下唇，不敢让抽屉发出丝毫声音，坚定地把手伸向最深处，一边摸，一边在心底盘算要尝尝超市今天新上的味道。
鼾声戛然而止，哨兵发觉有战友在嘟囔着翻身，赶紧停下，等没了动静，再悄悄退出宿舍，向楼道尽头的水房“进军”。
借着楼道的灯光，哨兵的指尖轻划过塑料薄膜，蔬菜包、调味料一拥而出，落在黄色的面饼上。开水自水龙头汩汩流出，腾起的水汽伴着奇香钻入鼻孔。他合上铝箔纸盖，把叉子狠狠插在泡面桶的边沿。
哨兵闭上眼睛，缓缓吸口气，享受这瞬间的静谧与美好。
等待总是漫长的，哨兵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该死的肚子比闹钟还准。”掀开盖子，他迫不及待地挑起叉子，顾不上升腾的热气，一下子塞进嘴里一大口。他吸溜着感叹：“不错，不错，不软不硬，刚刚好！”
突然，哨兵的脑海里浮过指导员的身影，心想：坏了，白天的时候，指导员刚上过课，讲的就是吃泡面、吃零食的种种坏处。
环顾四周，哨兵径直冲向了厕所。“吱呀”一声将门轻掩，坐在坑位与地面间的台阶上。顾不上这周遭的丝丝味道，哨兵只觉手里的泡面直勾他的味蕾。
下哨后的泡面别有一番滋味。在一日三餐都有着严格规定的军营，这是一顿充满变数的美味，也只有在沸腾沉寂后的夜，哨兵才能享受自己掌控的时光。
就在这时，手电筒突然出现的亮光将哨兵抓了个“现行”。未见指导员其人，先闻其声：“谁呀？干什么呢？”
叉子举在胸前，哨兵一动不动，一口面停在口中，不上也不下。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有水龙头在滴答滴答。
二人对视良久，指导员愣在原地，哨兵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手电筒的光从上扫到下，看清了哨兵身上的装备，指导员叹了口气，说：“辛苦了，吃完快点睡吧！”
紧绷的弦这才放松，厕所瞬间化作“战场”，各种凶猛的声音澎湃而出。哨兵顾不上烫，也顾不上周围空气的凉，吸嗍声与吞咽声齐飞，桶内与桶外一味。这一刻，刚刚的享受全没了踪影，人与面合二为一。
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没几叉子，桶里就见了底，叉子穷尽其能，再捞不出丝毫干货。
这不要紧，哨兵举起面桶，喉结随着“咕咚”声上下滚动。他喝光面汤，伸出叉子，对藏匿在桶底的“残筋断面”进行疯狂追捕……
简单地洗了把脸，抬头望望，身上的微凉早已被细密的汗珠覆盖，哨兵看看岗上的兄弟，恋恋不舍又心满意足地返回宿舍……
第二天，中队的“暖心小屋”里多了一个“加油站”，哨兵发现，那正是自己爱吃的味道……
选自《橄榄绿》
2025 年第 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