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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带着丝丝清凉，一树树凤凰花在风中恣意摇曳，宛如一团团艳丽的红云在流动。
广场上一片热闹欢腾，晨练的人络绎不绝，音乐声、欢笑声飘荡在整个广场。广场一角，有个临时菜市场，不少乡下的农民将自种的瓜果蔬菜运到这里贩卖，晨练完，人们会在这里买些蔬果带回去。
菊香婆坐在一沓旧报纸上，面前的塑料布上整齐摆放各种果蔬，还带着露水，看着煞是惹人喜爱。鲜嫩的红苋菜，绽放着桃花般娇羞的笑脸；翠绿欲滴的青瓜，宛如一弯弯碧玉；圆润丰硕的西红柿，闪烁着红宝石一样诱人的色泽。
这些蔬果都是她自家种的，她像一只辛勤的蜜蜂，每天在菜园里精心耕耘。她的辛苦付出没有付诸东流，菜园常年生机盎然，蔬果飘香。自家蔬果做成的美食，老头子和女儿都喜欢吃。女儿说：“老妈做的菜，比城里饭馆做的还要好吃。”老头子说：“老婆子这手艺，不开个饭店太亏了。”她笑笑说：“不是我做得好，是这些蔬果好，没打农药，做菜时我也没放什么调味料，菜里都带着天然的鲜味呢！”
菜园的蔬果家里吃不完，她隔三岔五进城售卖。她的蔬果新鲜水灵，很受欢迎，菜摊前不时有人光顾，一般临近中午就全部卖光了。
收摊时，她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张鸡蛋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鸡蛋饼是她自己做的，她家土鸡下的蛋，加了点菜园里现摘的韭菜，拌好用花生油一煎，吃起来真叫一个香，她觉得比女儿带她吃的什么汉堡、比萨美味多了。
吃饱了，她收好摊，数数今天的收入，卖了不少钱。她拿出手机，调到摄影模式，一边转悠，一边朝周围拍起来。每次进城，她都喜欢拍些照片和视频，回去后给老头子看，然后给他讲讲在城里的见闻。老头子不能跟着她一起进城，家里的猪啊鸡啊需要他照看，离不开人。
她的视线被不远处一群跳舞的老太太吸引了。老太太们身穿火红的长旗袍，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着闪闪发亮的珍珠项链，手执团扇，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像一群飞舞的蝴蝶，她忍不住对着她们拍起来。
在广场转了一圈后，她去了超市。老头子的皮鞋旧了，她给他新买了一双。女儿喜欢吃鸡肉炖香菇，她称了点干香菇，准备等女儿周末回来时做。她还买了酱油、醋等日常生活用品，大大的布包装得满满当当。
回到家，已是下午，她一刻也没歇息，去门前的小溪里提了一桶水，去菜园里浇水。“天气热了，你们也喝点水吧。”她轻言细语地对着那些蔬果说，她觉得它们有灵性，能听懂。
她摘了些蔬果，在小溪里洗干净，回家开始烧火做饭。不一会儿，凉拌黄瓜、西红柿炒蛋、豆角焖土豆，几样清爽的菜相继出锅。
她打开酒缸盖子，浓醇的芳香迎面扑来，让人沉醉。她舀了几勺装进酒瓶，紫罗兰般明澈的液体在瓶中幽幽反光，令人垂涎。去年秋天，她菜园的葡萄丰收了，送了一些给乡亲，去城里卖了一部分，剩下的酿成了这一大缸葡萄酒，偶尔和老头子小酌一下。
已是黄昏，晚霞染红了天空。她把小饭桌搬到院子里，大喊一声：“老头子，回家吃饭咯。”老头子在不远处的鸡舍里喂鸡，听到她的喊声，立即回家。
两人坐在院子里，边吃饭边聊天。她拿出手机，打开今天在城里拍摄的视频给他看。那群穿旗袍的老太太跳舞的视频引起了老头子的注意，老头子看完一遍，又点开看了一遍。
“看看，城里的老太太好看吧？”她故意打趣。
老头子不好意思一笑，说：“你想哪儿去了？我记得女儿也给你买了几条旗袍，还买了好些首饰，你要穿戴打扮上，绝不比她们差，想当年，你可是咱们村里的一枝花。”
“天天在菜园里忙活，穿金戴银的不方便。”
“这些年你辛苦了，忙里忙外的，以前，为了供女儿读书，你没日没夜地种菜卖菜，现在女儿工作了，咱们的日子也好了，你还是不愿意歇下来，女儿要接你进城去享福，你死活不愿意，你要是进了城，也可以像这些老太太一样，每天穿着漂亮的旗袍，唱唱歌跳跳舞。”
“前年，女儿不是接我去城里住了段时间吗？那些日子，我每天无所事事，都快闷出病来了。女儿怕我无聊，带我去学广场舞，学了几个晚上，我是又累又紧张，后来，我借故说想你了，女儿才放我回来。”
“记得那段时间，你天天打电话给我，问家里的鸡，问家里的猪，问菜园的蔬果，你啊，天生是个操心劳碌的命。”
“我啊，就喜欢待在这乡下，”她指指门口的小溪，“瞧溪里那些鱼儿，游得多欢啊！”
她又指指旁边的大榕树，说：“树上的鸟儿飞得多自在啊，它们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乐子。让鸟儿去水里游，让鱼儿飞上树，它们不憋死啊？”
老头子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她喝了一口酒，说：“夏天又来了，这个时节，城里的凤凰花开得可美了，不过，咱们乡下的蔷薇花也开了。”
“各花自有各花香，城里有城里的好，乡下有乡下的好，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好，来，老婆子，我敬你一杯。”
“咣当”一声，两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天色暗下来，月亮悄悄从空中探出小脸。院子前的篱笆上，爬满了蔷薇花，粉粉嫩嫩的，给篱笆披上了粉色的水晶帘子，整个院子都是馥郁的芳香……
选自《北方文学》
2025 年第 8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