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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人

生命回响

闫岩

楼下搬来一位新租户,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她身材纤瘦,总扎着低马尾,穿着简约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容貌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看着十分舒服。

我们这儿是老旧小区,房子隔音差得很,楼上楼下有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从她搬来那天起,她闹出的声响就不时传进我耳朵。

我习惯早起写作,清晨五六点伏案写作时,楼下就会传来清亮的喊声:“起床了。”

紧接着,欢快的歌声就响起来:“清早听到公鸡叫喔喔,推开窗门迎接晨曦到。花香鸟语春光好喔喔,今天又是一个艳阳照——”声音透着股朝气,唱得不算专业,却带着满满的活力。

我搁下笔,揉着发酸的肩膀,心想她家里肯定有个赖床的小孩。要是女孩,估计像年画娃娃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扎着蝴蝶结的小辫子一翘一翘;要是男孩,保准虎头虎脑,顶着利落的寸头,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此刻,一个母亲正用这歌声,轻轻唤醒孩子一天的好心情。

到了中午,“噼里啪啦”的炒菜声顺着管道往上钻。油锅爆香的声音里,又飘来她的歌声:“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点一滴都是幸福在发芽,月儿弯弯爱得傻,有了你什么都不差……”

没一会儿,她扯着嗓子喊:“吃饭饭喽。”

我站在厨房热剩饭,听着楼下的动静,忍不住想象她家的场景:餐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丈夫放下手机,孩子蹦蹦跳跳跑过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家常,多热闹啊。

再看看自己冷清的屋子,丈夫常年在海上跑船,一年八个月不着家,孩子在外地念寄宿学校,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心里头不自觉泛起股酸涩,连带着对楼下的热闹生出几分嫉妒。

晚上十点多,女子的声音又准时响起:“睡觉觉喽。”

有时候,她还会补上一句:“一定要快乐,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哟。”

那语气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听多了就让人觉得不自在。好几次我都冲下楼想敲门,让她小点声,可站在门口犹豫半天,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终究觉得没那个必要。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个月后,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在楼道里碰见她好几次,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没见她带过任何人回家。可从每天的喊叫声、碗筷的碰撞声来判断,她家明明住着好几口人。

我忍不住瞎琢磨,难道她丈夫或者孩子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被自己吓一跳,却又控制不住去想。

又过了两个月,楼下的动静依旧。除了日常吃喝睡觉的喊声,偶尔还会传来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音量开得老大,震得天花板都跟着微微发颤。我心里痒痒的,好奇心像野草似的疯长,特别想知道她家到底什么情况。

这天,我的门铃响了,打开门,竟然是楼下的女子。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想请我帮忙挪柜子。

原来,她想重新布置房间,柜子放倒后太重,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我也存着趁机看看她家的心思,就跟着她下了楼。

一进她家,我愣住了。屋子里除了柜子是倒下的,其余的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窗台上几盆绿植长得郁郁葱葱。茶杯、花瓶都摆在固定位置,就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方方正正,透着股精致。

我帮着挪柜子时,特意往几个卧室都瞅了瞅,竟没发现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挪完柜子,实在憋不住,我试探着问:“你家几口人?”

她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笑着说:“就我自己。”

看我满脸惊讶,她反问:“是不是听到我喊话了?”

我点点头。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她有点抱歉地看着我。我连忙摆手,说没有。

她倒了杯水递给我,坐在沙发上慢慢解释:“没打扰就好,其实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以前我一个人住,总觉得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冷冷清清。后来我就想,就算只有自己,也得把日子过出点滋味来。喊起床、喊吃饭,再唱唱歌,就当是给自己的生活加点仪式感,也算是每天给自己打打气,提醒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精彩。”

回到家,女子的话还在我脑子里转。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没像往常那样觉得失落。我开始学着她的样子,早起给自己泡杯热牛奶,放段喜欢的音乐;做饭时哼两句歌,把餐桌收拾得漂漂亮亮再吃饭;睡前也轻声对自己说句晚安。

原来,一个人生活不是将就,而是可以用心把它过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算形单影只,也能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

选自《小说月刊》
2025 年第 8 期 CJj7+oQCoUt55UiZ9ljTCuy3wTQ212nAOvGAGBvvvmElKbXQFNwOrhhieN5oHg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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