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突然摇晃起来。
还以为是幻觉，唐秋拧了拧大腿，有些痛，不是做梦。唐秋的背上，压着沉沉的冰箱。唐秋是随工头来替人搬家的。主家的房屋在四楼、五楼，整整两层，叫什么空中别墅。这地方，住了不少有钱人。屋里收拾了很多东西，货车停在楼下，他和工友的任务是把东西搬到楼下的货车上，再送到主家的新房。这栋五层的楼房，没有电梯，只能靠他们把东西一步一步地通过楼梯背下来。主家已经把这些因素算在工钱里，并一再对工头说，他那些东西摔不得，万一摔了，工钱扣完也不够。工头就一再招呼他们：“慢点！再慢点！小心点！再小心点！”
“地震了！地震了！”
“快跑！快跑！”
惊慌失措的声音暴风骤雨般袭来。
唐秋的脚慌起来，腿慌起来，脑壳慌起来，心慌起来。
唐秋的脚早已开跑，腿早已开跑，脑袋早已开跑，心早已开跑。
问题是，那个比山还重的冰箱，山一样压在身上，他不知道该不该马上丢掉这个该死的家伙撒腿就跑。
惊慌失措的人的影子、脚步声，从唐秋面前像鸟一样飞过。好像还有人掀他背上的冰箱，还有人冲他吼叫吵骂。
唐秋听到尖厉的惨叫。
尽管被身上那个沉重的家伙压得喘不过气，他还是看到了楼梯拐弯处有一条狗在哀嚎。
狗可能是随主人一起冲下来，没有跟上主人的脚步，被后面冲下来的人踩伤了腿。它使劲地晃动着头，摇摆着尾，两条还能动的腿脚胡蹬乱踹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唐秋，不知是向唐秋呼喊救命还是痛得忍无可忍。
可以肯定，如果后面那些丧魂落魄的脚冲上来，踩上去，马上就会要它的命。
突然，一个像岩石一样的包裹从楼梯上轰隆隆滚下。不知是他的哪个工友丢下了搬运的包裹，还是慌乱、摇晃中，包裹从他工友的身上掉落了。
那包裹砸下来，肯定会要它的命，说不定还会把它砸成一摊血肉模糊的肉饼。
唐秋使出全身的力气，几步蹿到狗面前。
一阵巨响，包裹砸在冰箱上，冰箱砸在唐秋身上。唐秋用身子给狗撑起了一堵墙。
摇晃很快过去。信息很快来了：在离这里一百多公里处，发生了五点六级地震。
惊慌很快过去。
工头和工友把唐秋从冰箱下弄出来。
唐秋的腿被冰箱砸伤了。
唐秋的怀里抱着那只狗。
工头很生气，告诉唐秋：“冰箱摔着了。”
工头看唐秋的腿，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唐秋说：“不，去医院要用钱。”
工头火气旺，说：“这时候你晓得心疼钱了？”
工头嘀咕：“冰箱摔坏了，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工头又说：“不管赔多少，从你工钱里扣。”
工头恨不得把唐秋怀中那只狗摔到坝子去。工头不屑地问：“你就为了救这个狗东西？”
唐秋说：“不救会被压成一团饼。”
工头骂：“它压成一团饼，关你㞗事！”
有人焦急地喊：“谁看见我的盼盼了？”像呼唤走失的儿女。
很快，一个人影冲到了唐秋面前。
那人惊喜地高声叫：“盼盼，你在这里？！盼盼，你怎受伤了？”像见到劫后余生的儿女。
唐秋问：“你的狗？”
那人乐了：“啊！是啊！真把我急死了。你不知道盼盼对我们家有多重要。一会儿我女儿回来，要是没看到它，不急疯才怪。”
那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唐秋，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说：“是你救了我的盼盼？”
唐秋对那人说：“是你的，就抱去吧！”唐秋挪着身子，把狗送给那人。
那人一边抱狗，一边打电话：“叫司机马上来！赶快开着车把盼盼送到宠物医院。”
那人告诉唐秋，他叫王达，是一家企业的老总。
王达说：“你救了我的盼盼，我要好好谢谢你。”说着，他从皮夹子里掏钱。
唐秋不要。
王达说：“知道不？盼盼对我们家很重要。”
唐秋说：“不知道。”
唐秋说：“我只是救了一只狗。”
王达很真诚，把钱使劲往唐秋怀里塞。王达说：“狗是我的。”
唐秋说：“我救它的时候不晓得。”
王达说：“这有区别吗？”
唐秋说：“有，收了你的钱，就没意思了，好像我为了你王总才救它。”
王达糊涂了，还有一些恼怒：“收了我的钱，怎么就没意思了？你什么意思？为我救它不好？”
唐秋一言不发，不要王达的钱。
王达说：“那我送你去医院，费用我负责！”
唐秋咬着牙，使着劲站起来，说：“不用，还能走。”说着，跛着脚，撑着墙，往上走。冰箱背不动了，小物件还可以拿一些。
选自《百花园》
2025 年第 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