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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珺生长在杭州西湖边，远嫁江西，婚礼是按男方家的乡俗举行的。之前，黄蓉珺去男方家“吃过茶”，爱人说那就是定亲，她那时还觉得被蒙在鼓里，有“被骗”的感觉。后来她知道，男方家的乡俗大都与茶有关，有专门的名称叫“茶俗”，地域特色明显。
男方家在江西浮梁县远郊，是个古村，村民历来以采茶制茶为主业。
黄蓉珺的爱人叫江大年。
他们是大学同学，就读于首都的一所名牌大学。当年谁都没想到，黄蓉珺和江大年会走到一起。江大年瘦高个，五官过得去，皮肤有点黑，总是一身灰衣服，土气。黄蓉珺是城里人，长发披肩，脸庞白净，气质相当不俗，是许多男生追求的对象。
事实上，黄蓉珺当时就关注了这位男同学。江大年学习成绩好，朴实大方，肯帮人，每年都带来一大包茶叶分送同学。黄蓉珺印象最深的一次，大二有一天晚自习，图书馆闭馆，外面大雨不止，众人聚在一楼走廊里，江大年冒雨跑出去拿来一把伞递给她，身边立即“咦——”声一片，黄蓉珺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
大学毕业，黄蓉珺留校读研，江大年回了老家。
江大年回去没干别的，只做了一件事，把各自为政的茶农组织起来，成立了集种植、生产、加工、销售、采摘体验于一体的茶业合作社，用传统工艺创新品牌，打出一点名头。
黄蓉珺好像不放寒暑假，偶尔回家几天，江大年都会去探望，开始住宾馆，后来住她家。黄蓉珺没想到，江大年同她的父母打得更火热。
江大年常去她家，有时借出差之便，有时专门去。他嘴巴甜，“伯父伯母”叫得欢，家里的事抢着做，她的父母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们是小学教师，黄蓉珺寒暑假不回，江大年便接他们去江西，他们也乐意，山村生态好、空气好，一杯清茗在手，悠闲自得。
于是乎，女儿研究生毕业，父母最上心，催促女儿早点去江西看看。
江大年是前一天去杭州的，在高铁站出口接到黄蓉珺，两人还是有点拘谨，对视傻笑，牵了牵手，上车回黄蓉珺家。伯母交代回家吃中饭。饭罢，江大年收拾碗筷，黄蓉珺说：“你还是先回去吧！”
江大年愣在原地，左手托着一摞碗，右手拿着一把筷子抓耳挠腮。
父亲责怪女儿：“哪有你这样不懂事的？”
黄蓉珺说：“我真的有事要办。”
江大年说：“听你的，我洗了碗就走。”
江大年启动车的时候，黄蓉珺靠近驾驶室说：“慢点开，到了打电话。”他心里又美滋滋的。
黄蓉珺说有事要办，是应约同杭州招聘单位见面，她要尽快做出选择。
过去了半个月，江大年度日如年。
终于等到黄蓉珺的召唤：“你哪天有空就过来接我。”
江大年说：“我随时有空。”道了晚安，江大年悄悄连夜出发。
浮梁至杭州四个小时的车程，江大年抵达杭州时已是凌晨。他就近住下，一早便去敲门。黄蓉珺还没起床，江大年便陪伯父一起捣鼓花草，其中有他挖来的野兰花，幽香可闻。
黄蓉珺磨蹭到九点半才起床，晌午才把行李整理好。
两人午饭后离开杭州，上了高速，一路向东，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进入安徽地界，路两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层峦叠嶂，间或有溪水掠过，黄蓉珺专注于窗外美景，宛如置身天然的水墨画中，心灵沉静。
不知不觉下了高速，还有十余公里的乡道。乡道不宽，却是平坦的沥青路，转眼就到了江村。
江村处在山坞中，一条溪流穿村而过，村口有亭亭如盖的古樟，那是岁月的印证。村民的房子依溪而建，平顶复式小楼，独门小院，一派新农村气息。江大年的家距村口不远，爆竹噼里啪啦炸响，黄蓉珺进了门，身后有孩童在抢爆竹。
堂屋也站了不少人，笑脸相迎，让座、泡茶、上茶点。江大年的母亲下厨炒了碗碱水粑，这是特色点心，黄蓉珺尝了几口。江大年的母亲随即拿出一个大红包，黄蓉珺连连摆手，一个递，一个挡，相持不下，黄蓉珺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江大年。
江大年说：“这是我们的风俗，叫‘茶礼’，一定要收！”
黄蓉珺不知所措地收下，满堂欢笑。
黄蓉珺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同江大年去茶场，茶树漫山遍野，满眼的绿，与远山相映成趣。黄蓉珺身着橘黄色衬衣、浅卡其色牛仔裤，置身茶林也是一处风景。
江大年带她体验种茶籽，这是他精心的安排。江大年介绍：“茶籽发芽不能移植，移植不存活。因为茶性不二移，所以我们这里的婚俗称茶俗，寓意专一。订婚叫下定茶，定金叫茶金，姑娘如果收下茶礼，就是‘吃过茶’的人，绝无反悔之理。”
黄蓉珺说：“骗人！”
江大年说：“真不骗你，《红楼梦》里，王熙凤送茶给林黛玉后说：‘你既吃了我家的茶，怎么还不做我家的媳妇？’”
黄蓉珺听完哈哈大笑，直不起腰，自己明显上当了。她说：“你骗我到这里来，我能做什么呢？”
江大年说：“我想好了，你搞营销策划，兼做产品形象大使。”
黄蓉珺笑着答应了。
选自《小说林》
2025 年第 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