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郝美丽,听医生说需要给她的腿做截肢手术,两眼紧闭,眼角流下了泪水。是呀,她是舞蹈演员,本应站在舞台上接受观众掌声和鲜花的她,现在却要面对做截肢手术的现实。
那天,郝美丽从省城演出回来,下了火车顺路去买母亲爱吃的面包。麦斯面包房就在火车站前的大街对面,生意红红火火,买面包的人总是排成“U”形的长队。
郝美丽随着队伍一边往前挪着脚步,一边刷着手机。排在她身后的是母子俩,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眼睛里透着童真和调皮,在后面悄悄拽郝美丽如瀑般垂至腰间的长发。
郝美丽偶尔回过头,用一双弯月牙似的笑眼瞅着小男孩。小男孩赶紧缩回手,他的母亲见状尴尬地赔着笑说:“不好意思,小孩子手欠。”说着她打了一下孩子的手。
郝美丽买到的是这一锅的最后一份,她冲男孩眨眨眼,从“U”形队伍旁走过。队伍里有人说:“看这姑娘长的,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
郝美丽拎着面包往回走,忽然,小男孩从后面跑过来,撞掉了她手里的面包袋,面包滚出来。还没等郝美丽说话,小男孩已经跑到了马路上,这时,一辆汽车正向小男孩的方向驶来。
郝美丽猛地冲过去,推开了小男孩。汽车的刹车声磁铁般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人们看到郝美丽被撞得飞起来,如同折翼的鸟坠落下来。
小男孩的父母来医院探望郝美丽时满脸愧疚,说:“没有你就没有我们张佳琪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你放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的腿治好。”
郝美丽这才知道,她救的小男孩叫张佳琪。
张佳琪一家来了两次,大包小裹地拎着营养品。第二次来还带了两万块钱,放在郝美丽的床头。郝美丽坚决不收。
郝美丽不收张佳琪父母的钱,他们心里不踏实,就去找医生打探郝美丽的病情。医生说:“一条腿需要截肢。”张佳琪妈妈听了,如坠冰窖一般,问:“大夫,能不截吗?人家是跳舞的,要是没了腿,往后可咋办?”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从医院回来,张佳琪妈妈心神不宁。她清楚自己家的条件,她也清楚截肢意味着什么。即便真砸锅卖铁,他们家也负担不起郝美丽沉重的后半生。他们夫妻俩没有正式工作,都打工,收入仅够维持日常生活。
那么漂亮的女孩,还是跳舞的,若截去一条腿,后半生怎么办?思来想去,张佳琪父母拿出他们多年的积蓄要给郝美丽一次性补偿。
郝美丽截肢那天,泪水浸湿了枕头,舞蹈家的梦想在这一刻变得遥不可及。她谁都不想见,把自己封闭在病房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残酷的现实。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郝美丽已经能坐在轮椅上在屋子里运动了。她没有要张佳琪一家的补偿款。她经常坐在阳光下晒太阳,阳光洒在身上,让她感到很温暖。
张佳琪妈妈坚持每天打新鲜的牛奶,煮好后再给郝美丽送去,她说:“新鲜的牛奶有营养,对身体好。”郝美丽不要补偿款,让他们觉得亏欠郝美丽很多。
张佳琪跟着妈妈去看郝美丽时,郝美丽已经出院回到家里。张佳琪看到郝美丽,扑通一声跪下去给郝美丽磕头,阳光洒下金色的光芒,正好罩在他的头上。
郝美丽急忙说:“别这样,快把孩子扶起来。”
张佳琪被妈妈推到郝美丽身边,怯怯地靠在轮椅旁抽泣。郝美丽给他擦着眼泪说:“以后不能在大街上乱跑,大街上都是车,很危险。”
张佳琪点点头,伸出小手,试探着碰了一下郝美丽空空的裤管,像被蜇了似的抽回手,藏在了背后。
张佳琪看到客厅里郝美丽跳舞的大照片,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用小手指着说:“我也会跳舞。”说完,一蹦一跳像模像样地比画起来。
郝美丽笑了。一屋子的人也都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家人为郝美丽联系了一家做假肢的公司。假肢公司承诺,量身定做的假肢,装上后不但可以走路,还可以继续跳舞。郝美丽原本还有些犹豫,她不相信自己真的还能像以前那样,在舞台上自由舞动。张佳琪一家听说后,找到假肢公司,想偷偷把钱付了。不为郝美丽做点什么,他们总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假肢公司得知郝美丽是为了救人才失去一条腿的,决定免费为她安装假肢。他们精心为郝美丽设计,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她的舞蹈需求。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失去一条腿的郝美丽装上假肢,不但重新站了起来,还开办了舞蹈工作室,教学生跳舞。
市里年度好人、自强模范表彰大会上,郝美丽作为开场舞的领舞,旋转在舞台中央。舞台上的灯光如同璀璨的星河,洒在她身上。她的舞姿优美动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情感。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主持人向观众介绍郝美丽见义勇为的事迹:“她不仅拥有美丽的外表,更有一颗坚强阳光、善良美丽的心,她就是我们今天的领舞——郝美丽。”
郝美丽一身盛装,站在舞台上向观众鞠躬致谢,观众席上发出一片赞叹声,雷鸣般的掌声在会场久久回荡。
选自《中国铁路文艺》
2025 年第 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