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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人

卡珊德拉的预言

刘佳

南瓜灯博士就是南瓜灯先生。

美国作家理查德·耶茨的短篇小说集《十一种孤独》里面的小说《南瓜灯博士》,主人公是一个从乡下去城里念书的性格孤僻的小男孩。

南羽很喜欢这个美国作家,他买了理查德·耶茨的所有著作。当时他受困于二十多平方米的公租房,为了把《革命之路》也一齐买上,他花光了自己的生活费。小葱拌豆腐,真是一穷二白了,他甚至没有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呵,不就是吃一个月面条吗?一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阅读理查德·耶茨就像和老朋友在一个宁静的音乐酒吧相聚,听着民谣《安河桥》,微醺恰好能够袒露心怀,说些后悔的事。

《安河桥》?是那个前奏一响狗都会流眼泪的《安河桥》?南羽打开音乐软件,很快找到了它,强烈的欲望迫使他又为自己的情绪投入了十几块钱。

真是铁打的会员,流水的钱。为一首歌开个会员值不值得?

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时的冲动总是迫在眉睫。

话说回来,《安河桥》治好了他的失眠。戴上耳机,他可以在极度孤寂的声音中听到自己的回音,如同灵魂出窍,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摆脱了疲惫、麻木的躯体,在真空中生活,那里不存在病变。

南羽爱上民谣与他爱上理查德·耶茨几乎是同时的,艺术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

南瓜灯先生起初是南羽的网名。由于他立志做一个出色的作家,这成了他的笔名,笔名公开亮相是在一本著名的文学杂志上,内容是阳光大道上席地而睡的货车司机。他每天下班回宿舍都经过阳光大道,其实那并不是阳光大道,那是工业大道,一条只有大货车经过并且没有路灯照亮的宽阔的沥青路,周围是一人高的芦苇和不知名野草,月光锋利,十分幽深与昏暗。

雨又来了。

他更加坚信一件事:不管科学多么发达,都无法征服自然。是的,科学无法预测天灾。这场雨对他来说莫过于一场灾难,他出门从不习惯带什么东西,包括伞。

雨水很快占领了乡贤文化公园以及那里的亭子和亭子里的棕褐色长凳。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不是不可能。雨下得南羽心情有些烦躁,他的心事太多了。

碰碰车摊主以为用绳子沿着路灯的分布把广场中心区域围起来就是他的天下了。的确,显眼的绿色绳子为摊主的生意提供了固定的场所,其他人都绕道而行,仿佛广场真的就是摊主的一样。

南羽不乐见这样的行为,因为广场是所有来这里的人所有,摊主不应该圈起来。南羽不说话,在亭子里往乡贤文化公园的牌坊望去,摊主正慌乱地把碰碰车推到牌坊下面。

那是一条三层翘檐构造的牌坊,面向北,位于永顺路的一侧,面对宽阔的永顺路显得极其狭窄。摊主独自撑着伞,没有离开一步,连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南羽看过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晴天会持续到下午四点钟,四点钟那一刻他正坐在一家咖啡馆喝着咖啡,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他想到一块水豆腐馊了,不可思议的是他放进了冰箱,中途他去参加了一次约会,便忘了吃。

一块馊了的水豆腐。它足够坚强了,连续三四天被人忘记,拿出来的时候浸泡豆腐的水变得有些浑浊,隐隐发绿。咖啡异常苦涩,到了舌根才有了一些甘甜。太阳照耀在重叠的云层上闪闪发亮,此刻云层低得出奇,正缓慢地朝着咖啡馆移动,南羽坐在四楼,从落地窗中能窥视到城市和在这里翱翔的鸟儿。

砰砰砰……撞死一两只后,鸟儿们在落地窗前不知所措地用翅膀拍着,它们想扑进来。并没有什么诱惑性因素,它们单纯地想进来。这里有什么好?

全是无事可做、消遣时间的客人。南羽有时候也想让它们进来,风餐露宿不完全都是好的,但是他无能为力。

今天笃定不会下雨了,除非勃南大森林会移动。

他为了让少有的闲暇时间更有兴致,决定起身出去散步。沿着圭江走,河堤多树木,疏影错落有致。偶尔凉风带来快意,他把这种不确定看作一种反叛,和突如其来的暴雨别无二致,说不上来其他的。

南羽想一直走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直到夜幕降临,圭江北上的尽头会多一个男人的背影。

天变得比翻书还快。云层叠得越来越厚,遮住了太阳,阴云四合,雨就哗啦啦下了。

南羽脑子里还是那片勃南大森林,《麦克白》中的桥段已在他脑子里消失殆尽,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女巫为麦克白提供了三次预言,因此麦克白杀了国王邓肯、班柯,女巫还告诉麦克白永远不会被打败,除非有一天树林向他移动。

那么森林移动了吗?

麦克白要杀的还有麦克德夫。王子马尔康最后回来了,麦克德夫也在其中。森林怎么会移动?王子马尔康带领军队砍下整片森林作为掩护,草木皆兵是吗?

南羽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了。他开始往回跑,并在途中扫了辆共享单车,到达了乡贤文化公园的亭子。到达公园前,雨不是最大的时候。雨滴在他白色长袖衬衣上划过长长一段,沿着布料的纹理发散开,并没有湿透,反倒像长满了羽毛。

他感受到雨滴的温度,这个温度正好,吹一吹就干了。

那次约会坏掉了一块豆腐。南羽本想做芥菜豆腐蛤蜊汤,一定要放白胡椒和姜丝。

至于那次约会,没什么特别的。南羽在一处网咖度过了整个晚上。其实他早就知道钥匙会掉,准时赴约让他有些紧张,感觉有压力,本该是一次令人心情愉悦的赴约。

他有轻度的强迫症,每次强迫症犯的时候总会犯下一些疏漏。他站起来抖了抖衬衣,用手按住不停跳动的左眼皮。

回想起来,他总埋怨左眼皮在那天跳了一整天。但是他无能为力。

选自《作品》
2024年第12期 VhxreidEU7GDlypk6cQVOWQsMenLtzbK/LCfg8BBBWyqGDA6LxbZLzNUjof0fu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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