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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是个古董迷！从改革开放初期，你就一直专心收藏古董，如今已收藏上千件，什么名人字画、地契、古籍、香炉，什么瓷器、青铜器、玉器、陶器，林林总总。你最喜欢青铜器，仅青铜剑就收藏了五把。
你在家里摆好柜子、箱子和置物架，都是专门定做的。所有古董分门别类置放其中，为防虫蛀，字画还用楠木盒子装好。你每天数次打量、欣赏、检视这些古董，爱护它们胜过爱护自己的眼睛。
这些古董从何而来？一是祖辈遗留。由曾祖父传给祖父，又由祖父传给父亲，再由父亲传给你。二是与朋友互换。即同行朋友，某类古董多了，送你一件；你的某类古董有余，也给他一件。三是外去寻宝。不管到哪里，你都比别人多长一双眼睛，时刻留意是否有古董，一旦有便赶紧收归己有。四是地摊捡漏。你隔三岔五地去地摊上转转，发现中意的古董就购回。五是找商人购买。你给古董商预留电话，一有你需要的古董，你就风风火火地去买。
别看你平素沉默寡言，总是一副思考者的模样，但只要提起古董，你就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刚才你说啥呀？关于青铜剑？这个我了解，”你接过话茬，“青铜剑始于商代。那时它的剑身一般较短，形状像柳叶，制作也比较粗糙。春秋末期，青铜剑制作达到成熟。剑身普遍加长到五六十厘米。青铜剑主要由剑身和剑茎组成，剑茎是剑的把手。在剑茎和剑身之间有块凸起的隔板叫格。比较讲究的青铜剑，格的上面会有一些装饰物，以此显示使用者的身份和地位。装饰物通常使用玉质材料，所以这种剑也叫玉首剑。西汉中期，由于铁制兵器完全取代青铜兵器，青铜剑从此退出历史舞台。”口若悬河的描述，总让人对你刮目相看。
有人就问你：“收藏古董要注意什么？”
你认真地回答：“首先，收藏品要真，不要收藏仿品。其次，收藏品要好，不要怕价钱高。再次，收藏品要有市场，不要钻冷门。”
“那么，怎样收藏真古董？”
“这个学问太深，”你想了想，和盘托出，“既要多看书钻研，掌握相关知识；又要多进博物馆，常看真文物；也要多上网搜索，搞好图文比对；还要多向专家请教，不放过任何疑点。像我吧，对字画、鸡血石、青铜器有所学习研究，对这些古董，基本能自己识别。其他的，则请专家鉴定。”
只要哪儿有古董，你总是二话不说毅然前往。一天深夜，有人打电话告诉你桃源山区现了“宝贝”。问清具体地址后，你立马带上行囊出发。开车翻山越岭一百多公里，独自在漆黑的夜里行驶三个多小时，见到“宝贝”，你两眼发光。通过鉴定，判定是袁世凯称帝时期的地契，存世特别稀少。虽然只找到一份，你也乐得像光棍汉娶上了俏媳妇，屁颠屁颠地回到家，天都快亮了。
经常这样玩命，儿子担心你身体吃不消，就劝你：“爸，现在你都这把年纪了，退休收入很稳定，可以衣食无忧颐养天年，还折腾这些劳什子有什么意义？别把自己累倒啊！”
“哪能呢？我的身体好得很！”你拍拍胸脯，笑着说，“讲意义呗，古董是先人留给我们的珍奇物品与文化遗产，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收藏古董首先要鉴定古董，要鉴定古董就要读相关的书、研究相关的历史或向专家请教，这都能让自己开阔视野、增长才识、陶冶情操、提升境界。现在我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闲得寂寞无聊，容易憋出病来。你知道吗？收藏古董是和古人对话，传承古代文化，可以慰藉自己的心灵、充实自己的生活。你曾祖父和祖父都收藏古董，总不能到我这里就断链吧？再者，救急时古董也可拿到市场上卖钱呢。儿子，你老爸就这点喜好和快乐，你可不能泼冷水哟。”
儿子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他的注意力仍集中于赚钱既快又多且轻松的行当，对你的爱好毫无兴趣。
有一天，你感觉是时候把自己精心收藏的古董都移交给儿子了，就下意识地把他叫过来吩咐。
你好话没讲上三句，儿子就不耐烦了。“老爸啊，这些个破铜烂铁，这些个阴森森的东西，我是不会搭理它们的，你爱咋整就咋整吧。”
目睹儿子转身离去，你傻眼了。气恼之下，你随便选几样古董放到楼下大路旁的垃圾桶边，想试探到底有没有人拾走。你伫立自家房子的窗前，紧盯垃圾桶边的古董良久，看行人如过江之鲫，但都无动于衷；捡垃圾者时不时经过，却视而不见。
忽然，你眼前一黑，晕倒在地。老伴及时发现，赶紧拨打医院急救电话。儿子儿媳也火速赶到医院。
原来是心梗发作。经过全力抢救，你终于转危为安。
“儿子，那些个古董……”你睁眼看到儿子，十分吃力地说。
儿子噙着泪花接过你的话：“老爸，真是服了你，以后我接管吧，一定好好珍藏！”
你又不动声色，转头看向儿媳。
“放心吧老爸，我负责监督你儿子！”儿媳郑重地向你保证。
你这才从病床上一跃而起，非常开心地笑了。
老伴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在你身旁打诨道：“你这个老古董！”
选自《芒种》
202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