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应聘保安的。朱真走进物业管理处,站在旭光小区物业经理刘成面前,黧黑的脸显得很平静。
刘成愣愣地看着这个瘸了右腿的人,有点纠结地说,好像不太合适。
我原先当过保安,追赶小偷时摔伤了一条腿,但这并不妨碍我奔跑擒拿。朱真依然平静地说着,做了个擒拿的姿势。
小区保安昨天有人因家庭原因辞职了,急需用人。刘成再次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中年人,态度有所转变,按你的身体条件,说实话不能当保安,可以考虑安排你上岗试试,我是说可以试用一段时间。
几天后,朱真穿上了保安服,走进了旭光小区保安室。保安室里还有一位叫田战的保安,五十多岁了,是个独眼龙,俗称乓子。据说是在老山前线负的伤。
自从这两个人上岗后,小区的居民就议论纷纷,说七说八的都有。
一个乓子,一个掰子,这两个保安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证小区安宁呢?住在这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哪能叫保安室,这简直就是疗养室。
刘成听在耳里,放在心里。
小区不大,只有六七百户居民,但树木葱茏,花草丛茂,环境优美。小区只有一个朝北的出口,对着一条横跨东西的马路,约十五米宽,两侧是进出的车道及人行通道。保安室居中,扼其咽喉,对进出的人员及车辆进行监督管控。
有天晚上九点多钟,小区内忽然有人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有人偷电动车呀!
此时在保安室值班的正好是朱真和田战。两人几乎同时冲出了保安室。田战向左,朱真往右。
朱真冲出来时,正好见一人骑电动车从人行通道蹿出了小区。这时候,小区的人行通道尚未关闭。按小区规定,晚十点以后关闭人行通道,人员刷卡才能进出。
朱真没有半点犹豫,撒腿就追,平时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很慢,可这时他像一阵旋风卷过去。离电动车还有一两米远的距离时,朱真腾空而起,纵身一跃,将人与车一起扑倒,但小偷身手敏捷,一个鲤鱼打挺消失在了夜幕中。朱真的一只手卡在电动车轮毂上折断了一根手指,鲜血直流。
刘成很快赶到了现场,将朱真急送医院。医生说断指可以接上,但需要三千元医疗费。刘成拍着胸脯说,费用没问题,我们物业出。可是朱真不肯,说,断了就断了,不碍事。他黧黑的脸依然很平静。从此,朱真又少了半截手指。
再说田战从西边通道冲出后,刚好看见马路上有个人骑电动车经过,以为是小偷,便不问青红皂白地猛扑过去,将人与车一起扑倒,结果闹了一场误会,致人轻伤,赔礼道歉不说,还赔了几百元医疗费。
过了一段时间,也是夜里九点多钟,小区内忽然响起了电动车报警声。朱真和田战迅速赶到报警点,报警声停了。
两人在周边观察一阵,没见异常,回到保安室。
老田,这次的电动车报警,我感觉有点蹊跷,是不是又有小偷进来了?朱真黧黑的脸显得不那么平静。
田战应和着,我也有这个怀疑,我们再过去看看。我从西边转过去,你从东边转过去,我们来个合围。
两人从林荫遮蔽的小路上蹑手蹑脚地会合到刚才电动车报警的地方,发现有个黑影蹲在地上,“鬼鬼祟祟”地想撬锁,两人如同鹰拿燕雀,同时扑将过去,将其擒住,反剪双手,押往物业管理处。
刘成早已等在门口。看见两个保安满头大汗地押着小偷过来,说,两位师傅辛苦了!
那小偷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一边埋怨道,哥,这两位保安大哥好大的劲啦!把我的骨头都快折断了,快让他们放开!原来此人是刘成的弟弟刘威。
让小弟受委屈了。刘成伸手在刘威的肩头安慰性地拍了拍。
没事。哥,这两位保安是好样的。我先故意触动了电动车的报警装置,见他俩赶过来,我便隐身树林中,我以为他们没有发现异常就会不了了之,哪想到他们还是杀了个回马枪,把我抓了现行。
哈哈哈……刘成和刘威放声大笑。
朱真黧黑的脸依然显得很平静,他和田战面面相觑,随后两人开心地大笑起来。
选自《北京文学》
202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