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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观察 //

试论东北作家舒群的小说创作

◎夏铭爽 王启东

东北作家群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出现的一个重要的文学流派,它在特殊历史语境中形成并得以发展。东北流亡文学体现出流亡在外的东北作家所进行的文化选择,以及他们对日本侵略行为所展开的文化抵抗,具有鲜明的社会历史意义和文学史价值。而舒群作为东北作家群中的重要成员,他以《老兵》为代表的战时小说创作带有强烈的反抗意识,熔铸着浓厚的怀乡情绪,表现出东北人民的生存境遇和精神世界,同时也成为舒群本人的现实态度和文学态度的一种表达。

一、舒群小说中的东北书写

(一)东北意象群的建构

舒群作品中对于东北地域的书写首先是通过东北意象群的建构来完成的。作为东北作家,东北意象频频在舒群的文学作品中出现,借这些意象的书写,舒群在他战时小说世界中构筑起一个丰富的东北意象群,而通过这个意象群呈现出来的是舒群笔下独特的东北文学空间。如《秘密的故事》《做人》《秘密的旅途》中各自出现了“齐齐哈尔”“哈尔滨”“东宁”等东北城市名称,《舰上》《秘密的故事》《没有祖国的孩子》中分别写到了“黑龙江”“松花江”“长白山”“蚂蜒河”等东北自然意象,而作为东北地区社会意象的“中央大街”“中东铁路哈绥线”“绥芬河站”也分别在他的小说《秘密的故事》《秘密的旅途》等作品中有所呈现。通过这样的东北意象群的建构,舒群在他战时的小说创作中实践着对东北地域的书写,并由此使他的文学作品具有了鲜明的地域特征。

以他的中篇小说《老兵》为例,这部作品中的东北意象的书写主要包含了东北地域概念的使用、东北自然意象的描写以及东北社会意象的呈现等几个方面。首先是对东北地域概念的使用,在《老兵》中舒群写到了“沈阳”“一面坡”等东北区域地理称谓,通过对这些东北地名的使用,作者将作品中的故事直接放置于东北地域空间内进行讲述,而这些东北地域概念也成了舒群小说中最为明显的东北意象之一。其次,舒群摄取了东北地域内典型的自然意象,填充着他文学世界中的东北自然意象群。比如《老兵》中的“蚂蜒河”就位于中国东北的黑龙江省,“蚂蜒河”意象的出现使作品体现出了鲜明的东北地域特征。另外,在《老兵》中,舒群还写到了包括“中东铁路哈绥线”“北大营”等在内的东北社会意象,来丰富其作品中东北地域书写的内容,而其中对于“北大营”这一意象的选取,也体现出了舒群笔下东北意象书写的鲜明时代特征。

除了东北意象群的建构,舒群在《老兵》中还写了东北的饮食文化和东北的社会经济结构,如“高粱米饭”这一东北地区的常见主食,以及由“伐木的林场”“收买兽皮的皮庄”“出口大豆的粮栈”所反映的当时东北地区的林业、狩猎和农业经济并存的特点,这都是东北区域特征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成为该作品中反映东北地域文化的一个重要侧面。

(二)东北精神文化的挖掘

舒群小说中的东北地域书写还体现在他对于东北精神文化的挖掘,舒群在他的小说中书写着东北的地域性格,进行着东北精神文化的展现。

日神(太阳神)文化意识对于东北精神文化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其所含有的“火爆热烈、豪放积极、勇迈爽朗,追求光明温暖、执着无畏地投入自然搏斗和人生搏斗、对自然生命和现实人生具有原始般的迷狂与冲动” 的文化特征深植于东北人民的精神内里,影响着东北人的性格特征、精神面貌和行为方式,并成为潜藏于东北流亡文学中的一种精神内核。而在本质上和日神文化同源同流的萨满教文化同样对东北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它“培育了人们一种原始强悍的生命意志” 。具体到东北作家舒群这里,他的小说《萧苓》中的萧苓勇敢无畏、爽朗豪放,执着地反抗着奴化教育;《做人》中的申龙为人勇敢,孤身一人向侵略者投放炸弹;《战地》中的刘平主张着一直抗战至死;《秘密的故事》中的青子对日本侵略行为进行着勇敢的抵抗……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舒群书写着东北人民的反抗精神和反抗意识,并由此体现出日神文化意识和萨满教文化在塑造东北人精神品格中所产生的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日神文化和萨满教文化的影响还体现在东北作家在创作心态上呈现出来的“亢奋外倾乃至‘迷狂状态’” 。作为经历了战火四起、社会黑暗、家园沦陷的东北作家,舒群面对着国家遭受侵略的现实,难以抑制自己胸中的愤怒和激动,他将这种情绪注入作品之中,便出现了《没有祖国的孩子》《萧苓》等作品中的叙述者“我”对悲乐“鲜明直露”“亢奋激昂”的哭 。作品中的人物作为精神和意识的承载者,将舒群创作时的“迷狂”心理表现出来,这种“迷狂”既是在日本侵略者的暴行下催生的有良知的中国人的愤恨,也是在东北精神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的东北作家所特有的一种文化心理。

在舒群的战时创作中,东北精神文化所蕴含的“原始复仇主义精神,与现代民族和国家的解放和重建,很自然地达成了共识和默契”,他在国族叙事中不断地进行着东北原始精神文化的挖掘和呈现,由此形成了他作品中独特的东北文化书写。

三、舒群文学创作的独特品格

(一)对个人情感的书写

“东北的精神,是以人为中心的观念与情感的复合物。从文学的最高使命和终极属性来看,它表现了更高意义上的‘人’——‘集体的人’”。东北作家,尤其是东北作家群,借助国族叙事的视角,在对国家和民族话语的书写中进行着对于“集体的人”的表现,塑造了一批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民族英雄形象,舒群亦然,只是舒群在表现“集体的人”的同时,还对“个体的人”给予了深切关注,并对人性及个人情感等问题进行了思考。

舒群作品中对于个人情感的书写主要是通过其作品中的父子关系书写来进行的。舒群在他的作品中进行着父与子关系的反思和重构,这是对五四以来现代文学史上所出现的父与子文学母题的一种再书写。

父与子的矛盾、冲突,甚至对立似乎是现代文学史上一个重要的书写对象。五四以来,新文化新思想对于封建父权的解构,使得父与子的关系陷入冲突甚至是对立的尴尬处境。这是现代文学第一次遭遇父与子的矛盾。而到了舒群这里,父与子之间的冲突同样成为其文学表达所关注的对象,如他的小说《贼》中就写了父亲老张和儿子小张,在生活难以为继之时是否要靠做贼谋生这一问题上所产生的分歧,以及随之而来的二人在思想与行为上的矛盾与冲突,从而进行对父与子关系的叙述和呈现。而在他的小说《老兵》中,也表现出了在抗日战争的时代环境下,父子关系所发生的一种裂变。然而,与五四时期不同的是,《老兵》中对父与子矛盾的书写不再是传统封建礼序与现代文化层面上的反思,而是国族叙事的语境中,勇敢、爱国的青年与懦弱、自私的父亲之间所产生的一种无法相容。在《老兵》中,舒群将父子关系这样的个人化情感放置于国族叙事的宏大历史语境中进行表达,国族因素的融入使舒群对于父与子关系的书写具有了更为宏大的语境和更为深刻的内涵。

(二)对人性的反思

除此之外,舒群还看到了国族话语的张扬下人性发生的异变,思考着战争对人性的摧残和对人精神世界的戕害,从而展开了对战争的破坏性的深刻揭露,由此作家想要进行的是对于战争的强烈控诉。

在《老兵》中,舒群也对抗战精神在人性之间撕出的裂痕进行了展示。舒群看到了战争环境所导致的人性的错位,在他所叙写的发生在抗战洪流中的故事里,东北人民的爱国、勇敢被充分肯定,同时战争环境对人内心深处幽闭的情绪所产生的影响也得到了充分表现,他摘取着开在战争土壤里的人性之花,表现出战时的风雨对于人性的摧残,由此,舒群表现出的对于战争的痛恶有了更为深刻的内涵。

(三)对人物精神成长历程的书写

舒群作品中对反抗的书写并不是简单地停留在人物的反抗活动上,而是关注到人物内心觉醒的历程,如《沙漠中的火花》中萨达尔图由最初的忍耐顺从到后来向日本侵略者开枪,《没有祖国的孩子》中的果里由起初的懦弱不作为到最终将刀插进日本侵略者的胸口,舒群笔下的这些人物并不是一出场就是“反抗者”,他们都经历了一个从忍耐到反抗的精神成长过程。

在《老兵》中,作者对“反抗者”精神成长历程的书写主要是通过张海这个人物来进行的。张海最初是一个自私、麻木的青年,他丝毫没有国家观念,且在长时间的行伍中沾染了旧军队的恶习,他似乎拥有着与他的实际年龄——十九岁不相称的圆滑,是一个丧失了生命的“力”的“伪”青年。张海的生命意义系统是狭窄的,他只关心个人的情爱,甚至在国家陷入危难之时,他还沉浸在个人的感情世界中,自顾自地唱着情歌。通过对前期张海形象的刻画,舒群进行着对国民劣根性的揭露与挖掘,表现出了自己鲜明的讽刺与批判态度。但他对张海的书写并未止步于此,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张海的形象也产生了深刻的变化。当张海面对着日军让他跪下的屈辱时,他勇敢喊出的那句“中国人不是人了吗”,体现出张海国家意识的苏醒。但此时的张海还是懦弱的,他仍将希望寄托于已经沦为傀儡的赵团长身上。直到他获得了通行证,从敌军的控制中逃脱时,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我要从军去”,至此,张海的反抗意识彻底觉醒。随后,舒群又借助张海刺杀赵团长的行为和伤病中的张海“很少关心着自己”而时时牵挂战争的局势的书写,将张海的反抗意识和民族精神推向高潮。通过这样的情节设置,舒群书写着张海从“小我”走向“大我”的精神世界成长过程,表现出了张海在思想上从拘泥于自我的园地,只关注个人的情感,到心系国家命运,甚至忘记了个人的伤痛的质的变化。

(四)对底层人民苦难的描摹

对底层生活的描摹构成舒群作品的主要内容,他将目光放置于社会底层,在作品中描写着下层人民的苦难,塑造一批底层人物形象,表现了其对于底层劳动人民的关注。舒群“以激越、高昂的格调,表现了对被压迫的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

如他的小说《农家姑娘》中写到了“完全困在战争的贫穷中”甚至“没有食粮”可赖以度日的底层百姓的生存境况,《贼》中提到了生活难以为继的底层贫苦百姓老张一家。而在《老兵》中,舒群对底层百姓的苦难书写主要是通过塑造士兵和妓女这两类形象来进行的。首先是妓女形象的塑造,在《老兵》中作家通过玉喜“贫血的脸”这样一个细节表现出玉喜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身体状态,从而写出了玉喜生活境遇的困窘,而沦为妓女这样一种经历,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底层社会中女性的无奈和心酸。在这里舒群以“妓女”这类形象为视点,通过妓女的形象书写,将底层人的生活困境展现而出,从而揭示出战争给百姓造成的深重苦难,完成了作品对“反战”主题的表现。“士兵”也是《老兵》中一类重要的底层形象,舒群通过对老兵张海破旧的军衣、“贫血的嘴唇”等外在形象的描绘,展现出旧社会中的士兵在遭受剥削与压迫下的艰难处境,并在表现对他们的同情之余,进行着对权力掌控者腐败行为的批判。

四、结语

站在东北历史上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舒群的目光投向了他家乡的土地,他用笔书写着心中浓浓的怀乡情绪,在对东北人与物的描摹中诉说着对东北故土的情思,把对家乡的怀念融进他的文学话语。他不断吐诉着胸中的愤懑,在国土沦丧的忧虑中,他看到了涌动在东北大地上的反抗意识。他满怀希望地表现着东北人民心灵上的成长历史,用战时的小说创作丰富了东北流亡文学的内容。而他的作品中所进行的对人性的挖掘、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关注、对国民劣根性的揭示,都成为其文学作品的闪光之处。通过这样的文学叙写,舒群在他的战时小说中实现了国族叙事、乡土叙事和个人叙事的统一,也使舒群的创作在东北作家群中展现出独特的价值。

[作者简介] 夏铭爽,女,汉族,辽宁沈阳人,延边大学朝汉文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王启东,男,吉林龙井人,延边大学朝汉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4TGUWCRrd+7s9mVZN/KrtomZUZaj8eaNJTKCrO/QWz63PptAMiLB/gfFkNBNby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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