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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观察 //

清代西域诗西域地理形象书写研究

◎崔佳敏 杨 波

清代西域诗是清代诗苑中的艺术奇葩,随着清政府对西域进行管辖和治理,越来越多的官员来到地处西域的新疆,大量描写清代西域景观的西域诗应运而生。从创作数量上来看,清代西域诗在历代西域诗的创作中是最多的,而且对新疆地区的山川地貌、人文风俗、气候状况、歌舞服饰、屯垦耕作等做了多方面的描写,在景观书写方面呈现纪实性、丰富性与颠覆性的特点,为研究清代西域诗的景观书写打开了一个崭新的视角。

一、清代西域诗创作概况

清代指清王朝(1644—1912)统治时期,包括鸦片战争以前的封建社会末期和鸦片战争以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一段时期。从地理范围看,“西域”一词最早出现在汉代《史记·大宛列传》,此时的记载中仍称西北国,“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国”,此后不同历史时期,其地理范围不尽相同。清代,西域的地理范围也有微小的演变。乾隆年间,西域已经被称作新疆。《嘉庆大清一统志》将西域的地理范围准确划分为“东至喀尔喀、瀚海及甘肃界,西至右哈萨克及葱岭界,南至拉藏界,北至俄罗斯及左右哈萨克界”。由此可见,在清代,新疆一词基本指代西域。从学科的视角来梳理,西域诗即西域文学的一部分,而诗歌属于文学的一部分,星汉教授对西域诗的界定是“西域的人或是亲临西域的人写的有关西域内容的诗”。本文对西域诗的论述采用星汉教授关于西域诗的界定。

关于清代西域诗的整体风貌,可以从创作概况、内容情感和情感风格三个维度进行探究。从创作数量上来看,清代西域诗在历代西域诗的创作中是最多的。不同的选本集注对清代西域诗的数量都有一个概略的统计与说明。在吴霭宸先生的《历代西域诗抄》中,全书四分之三的篇幅是清代 22 位作者的 904 首诗作。星汉教授在《清代西域诗辑注》的前言中说:“凡《历代西域诗抄》已录诗人,本书原则上不再重出。”《清代西域诗辑注》共收录清代诗人58 人,诗作超过 1000 首。两书共收录 80 位诗人的约 2000 首诗作。在创作内容上,清代西域诗出现了大量描写地理景观的诗作,其中既有对山川地貌、水文地理的描写,也有关于歌舞服饰、民风习俗和屯垦耕作等社会生产方面的记载。

在诗歌风格方面,不同于唐代西域诗张扬外向、情感奔放的风格,清代西域诗更多呈现出务实低调的写实风格和内敛精神,为后世地理、民俗、历史等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客观真实地表现了清代新疆社会的方方面面。

二、地理环境与清代文人对西域的地理认知

新疆地处亚欧大陆中部,远离海洋,干旱少雨,属温带大陆性气候,温差较大。境内自北向南分布有阿尔泰山、天山、昆仑山三大山脉,环抱准噶尔、塔里木两大盆地以及若干山间盆地、谷地,以天山为界,分为北疆、南疆两个自然地理环境区。境内地形地貌既有浩瀚的沙漠,高耸的冰峰雪山,也有广阔的草原。新疆独特的“三山两盆”地形地貌特点,使该地形成了不同的地理环境单元。南北疆在气候、地貌、土壤、植被、水文方面呈现出显著差异,千奇百怪、多姿多彩的地理环境带给诗人独特的审美体验,同时也影响了诗人的心境,为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

除了地理环境的影响,地理认知也会影响诗人群体的创作。诗人的创作总是带有固有的文化模式和背景,在“己文化”的参照下去接受“他文化”。清代诗人的西域地理认知可以从自然地理认知和文化地理认知两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自然地理认知

清代诗人对西域地理主动认知的表现和成果是《西域水道记》,其在中国古代地理中的地位也体现了西域地理认知在清代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清代诗人对西域的地理认知除了来自文献典籍中的形象描写,也来自自己的真实所见,戈壁、雪山、大漠等自然地理环境的广袤奇特、险峻奇美,给予了亲历这片土地的诗人以强烈的视觉审美和心理震撼。同时,干旱苦寒的恶劣地理条件又极易给人留下偏远、落后、荒凉的印象。从而使诗人对这里的地理认知呈现出两个特点,一种是极尽渲染边地的寒苦凄清,抒发悲观抑郁之作;另一种是赞美西域壮丽河山的美景,抒发豪情壮志之作。

(二)文化地理认知

除此之外,清代西域诗人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前代华夷之辨的文化地理认知影响。清代统治者对西北少数民族不再采取前代的华夷之防,这有利于清代文人用一种更加平等的眼光来审视不同民族的文化。到了清代,作为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统治者开始强调民族平等,对华夷之辨的民族观做出了新的解释,“在大一统的范畴之内,‘华’和‘夷’只是不同地理方位的指代,并非野蛮与文明的文化区分”。清代开始强调华夷一家的新观念,雍正曾在《大义觉迷录》中系统批判了华夷有别观念,同时竭力宣扬“大一统”的民族观。到了乾隆时期,统治者又进一步分析天下大一统与华夷之辨的关系,从而摆脱了“华夷之大防”的观念。清代华夷一体的理念,无论从理论层面还是从实践层面,均实现了对传统华夷观的历史超越。统治者的政策思想势必也会影响被流放新疆的文人的民族观。他们开始用一种平等的全新的眼光审视这片土地,大大减少了前代“戎”“狄”“胡”“天骄”“虏”的称呼,诗歌用语之间也体现了清代诗人对西域地理文化的审视与思考,如“屯边月落闻笳鼓,碛里霜严见旌斾。且喜皇图无内外,笑他秦帝筑长城”(周珠生《呼图壁贻施巡检》)。这首诗赞美的是中华民族大一统以后,边疆各民族百姓安居乐业,保卫家国,巩固边疆,作者抒发了华夷一家的思想感情。

清代西域诗对西域地理景观的描写不仅来自诗人本身的经历,也受到西域前历史叙述的影响,这种前影响潜移默化地浸润在清代诗人对西域形象的文化地理认知中。“人类集团是带着固有文化进行环境直觉的”,地理形象是由“过去人们眼中的、根据他们的文化爱好和文化偏见、由假设想象塑造的世界”。清代西域诗人在对西域进行形象书写的同时,自然离不开本人所固有的文化模式,在己文化的影响下展开对他文化的审视和书写,在对他文化的书写中反射出己文化。因此,历代西域诗对清代西域诗的书写产生了很大影响。

三、清代西域诗的西域地理形象书写特征

清代西域诗人躬践西域,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为基础,诗歌创作从想象回归现实,颠覆了前代文学中单一固化的西域印象书写,重构了多样化的西域地理形象。从内容上看,清代西域诗既涉及自然景观的书写,如戈壁、雪山、河道、风雪及鸟兽虫鱼,也包含对社会景象的展现(从风土、典制、民俗到物产)。在艺术手法上也更加以实录为特征,想象成分减少,文化符号使用的频率大大降低,还原了西域的自然景观面貌。本部分以清代西域诗中的西域形象为研究对象,论述清代西域诗中西域地理形象的书写特征。

(一)自然与城市景观描绘

清代西域诗中比较突出的是大量的景观描写。对西域自然景观的书写,既传达着诗人对这片土地最直接而真实的看法,也是清代西域诗中最显著的表现内容,在形象书写上呈现出了颠覆性、多元性与纪实性的特征。

去新疆的路途遥远,自然风光旖旎,那里的美景对初次进入新疆的诗人来说,显然颠覆了心中以往有关西域的总体形象。嘉庆四年(1799)洪亮吉因直言上书被遣戍伊犁,经过松树塘时有七言古诗《松树塘万松歌》写东部天山奇景。“千峰万峰同一峰,峰尽削立无蒙茸。千松万松同一松,干悉直上无回容。一峰云青一峰白,青尚笼烟白凝雪。一松梢红一松墨,墨欲成霖赤迎日。无峰无松松必奇,无松无云云必飞。峰势南北松东西,松影向背云高低。有时一峰承一屋,屋下一松仍覆谷。天光云光四时绿,风声泉声一隅足。”松树塘,在东天山北麓,为巴里坤通往哈密的必经之路。这首七古四句一换韵,由远及近、由高及低,随着诗人视线的转移,地理景观的描绘构建也呈现出了变化,峰势回转,松林向北的地理空间转换,由此写出了松树塘的山峰之异、松树之奇。松杉葱茏,绿木蓊郁,秀丽的自然风光使得许多经过此地的诗人驻足叹吟。

除此之外,雄伟险峻、奇绝秀丽的天山美景也吸引了途经此地的诗人的目光,道光十三年(1833)萨迎阿由乌什赴哈密上任,到达乌鲁木齐后又走天山北路,经过巴里坤翻越阔舍图岭时作诗曰:“天山五月雪光寒,款段徐行绕曲栏。花草精神尘外长,峰峦气势画中看。松林密布千千树,石磴重周六六盘”(《五月二十三日度天山作》)。此诗突出写夏季天山的景色:暮春时节雪光寒寒,花草秀丽,松林密布,正是一番清丽之景。这些明朗清丽、秀美景象直接颠覆了以往诗歌中对西域的刻板描写,西域不再是一片流沙遍野的荒寒之地,也有一片春日葱茏的清秀之景。类似对天山美景的吟咏也出现在众多清代西域诗中,表达了清代西域诗人对西域自然景观的颠覆性认识。

除了对西域自然地理景观的歌颂和赞美,清代西域诗中还涌现了许多描绘当地城市景观的诗歌。诗云:“满城清肃汉城哗,文武风流成省会。商民云集俪京华。花栏粉黛开千户,水磨亭台起六家。关外封疆称第一,红山红庙锡名嘉”(萨迎阿《乌鲁木齐》)。

此诗是道光十三年(1833)作者萨迎阿由乌什赴哈密上任途中所作,这首七律写到了乌鲁木齐的富庶繁华,颔联和颈联写出了清代乌鲁木齐的商业和娱乐行业已经十分发达,犹如在京城一般,而“花栏粉黛开千户”,恰好是一个城市繁华的象征。

(二)物产资源描绘

西域自然条件优越,物产丰富,这在前代西域诗中并没有过多展示,但在清代西域诗中却出现了大量专门描写西域物产的组诗和诗歌。如舒采愿《西园杂咏》记载了当地的特产水果哈密瓜:“碧雕应作枕,琼捣易为浆。渴似蝉餐露,清愉桔带霜。”萧雄的《西疆杂述诗》卷四中的《瓜果》四首还写到了葡萄、西瓜、杏子和苹果。西域不仅盛产各种水果,还生长着许多珍稀植物,蒋业晋有诗赞美新疆雪莲之高洁:“出水莲品洁,出山莲种别。亭立千仞冈,红妆浴白雪。”

除此之外,西域还蕴藏着各种矿产资源,如金、铜、铁、玉石等,这些在清代西域诗中也多有记述。“铜铁金从山上产,屯耕需铁采将来。”(庄肇奎《伊犁纪事二十首·效竹枝体》)“玉光五色产河中,如斗如盆各不同。第一明金和晕碧,羊脂染透血斑红。”(五十五福庆《异域竹枝词》)叶尔羌河中产玉,大小形态色泽各不同,色白如雪、青葱如翠、赤红如丹、乌黑如墨皆为上品。

西域地理形象的颠覆性书写不仅得益于诗人深入新疆各地,对新疆充分了解,而且也从侧面说明了清政府派出大量行政、军队人员到西域执行管理、戍边等任务,充分认识了新疆。在诗歌的创作中,诗人不再以关于西域的文献为认识和创作的基础,而更多的是以亲身经历为基础在诗歌中建构了全新的西域形象。

四、结语

从自然景观到城乡图景再到矿产资源,清代西域诗的景观描写呈现出丰富、多元的特点。从内容的书写到风格的建构,清代西域诗颠覆了历代西域诗描写边地苦寒荒凉的单一印象,以写实手法为基础,风格晓畅自然,记载真实客观。诗人不再用一种“存异”的眼光来审视这片土地,而更多的是将这片土地与中原作为一个统一体,作为清代大一统格局的一部分来看待,用一种平等的眼光来消除文化上的偏见,以诗人的所见所感为基础,文化符号使用频率大大降低,使清代西域诗形象书写呈现出了颠覆性、写实性和丰富性的整体特征,极大改变了后人对西域地理形象的认知。

[作者简介] 崔佳敏,女,河北石家庄人,喀什大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在读。杨波,男,重庆人,喀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美学与喀什历史文化。 2wnIVWyA38W4cVeo+GhbOd401nTARYsL2FViyR0P/JO6ao/WIKQYfPi8szOJQE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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