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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观察 //

莫言与莫里森小说中魔幻现实主义比较研究
——以《生死疲劳》和《宠儿》为例

◎陈鹏芳

莫言作为首个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人,其代表作《蛙》《丰乳肥臀》《红高粱家族》皆为人所熟知,但是他的另一部作品《生死疲劳》相较于前三部作品关注度不高。莫言说过“诺奖的评委主要是因为读完了《生死疲劳》,才把这个奖项颁给我”,由此可见莫言对《生死疲劳》较为满意,并且莫言称只用了 43 天写出此书。通过分析此书我们能感受到莫言那高超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生死疲劳》讲述了地主“西门闹”冤死之后转世还魂成西门屯的驴、牛、猪、狗、猴以及最后一世为人“蓝千岁”的轮回故事,因此每一段故事大都以轮回转世的动物作为叙述者。这些叙述者既有动物的身躯又有人的思想,既适应动物习性又了解人类世界,于是这些动物上演了一出出看似不可思议却饱含人性的悲欢离合。“莫言坦言他的魔幻现实主义受到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影响,所以莫言即使作为东方魔幻现实主义作家,其作品或多或少有西方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子” ,作为乡土作家,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也富含东方色彩,莫言小说的魔幻现实主义是东西方文化结合,两者相得益彰。当下有关《生死疲劳》的研究多是关于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剧命运、佛教“六道轮回”思想的表现、《生死疲劳》中的魔幻现实主义,对于《生死疲劳》的比较研究,多与福克纳或马尔克斯的作品比较,缺少与其他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对比的研究。

莫里森作为首位美国黑人女作家,其代表作有《所罗门之歌》《最蓝的眼睛》等,《宠儿》被评为 25 年来最佳美国小说第一名,其研究价值可见一斑。学界对于《宠儿》的研究视角丰富,有人从女性主义角度分析,有人分析《宠儿》中的欧美文学和黑人文学特色。《宠儿》讲述了一个名为“宠儿”的黑人女孩被母亲掐死后还魂报仇的故事,这个鬼魂有时出现在 18 年后一个名为“宠儿”的女孩的身上,有时在他人身上,有时动用自己的鬼怪之力做出破坏性报复行动。诚然,在研究魔幻现实主义方面,对《宠儿》与《生死疲劳》的研究十分丰富,但是对《宠儿》的比较研究依旧有限。莫里森作为一名美国黑人作家,其作品或多或少受到西方魔幻现实主义“尤其以马尔克斯为代表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但作为黑人,黑人民族文学、黑人文化中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同样也在影响她” 。莫里森的作品既有西方色彩又有黑人文化,这一点与莫言东西方结合的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有共同之处。

一、文本形式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生死疲劳》与《宠儿》在叙述角度和小说结构上呈现出不同的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生死疲劳》的西门闹经过六世才轮回成人,并且还魂不是由鬼掌握而是由阎王决定,每次轮回都是以轮回后的角色讲述故事,所以我们分别从驴、猪、狗、牛的视角感受到高密东北乡的风土人情和发展变化。作品虽然大部分以动物视角展开但是其间不断转换叙述者,一会儿是蓝解放的视角,一会儿是无所不知的第三者视角。“叙述者不断穿插转换令本书的故事看起来错综复杂,进入每一章时都要先弄明白是谁的视角才能梳理清楚人物关系。” 此书与莫言其他作品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书中出现了莫言这个活生生的在高密东北乡长大的人物,此时莫言不是作家而是一个作品中的人物,这使得作品更加真实,我们也在小说和现实中的莫言之间来回穿梭,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通过“莫言”这个人物得到表现。《生死疲劳》中也有元小说的影子,《生死疲劳》中不断出现莫言的其他小说,在描写某些场景时,借用莫言的其他小说,这就形成了“小说中的小说”。例如,小说讲到转世成狗小三时,直接引用莫言的《狗,鸟,马》。小说的叙述形式也呈现出生死轮回的模式,小说的第一句“我的故事从 1950 年讲起”,小说的结尾句也是“我的故事从 1950 年讲起”,开头和结尾形成了叙述轮回,轮回这一魔幻的成分不仅体现在小说内容上,也呈现在叙述形式上。

《宠儿》全文没有目录,没有章节,没有标点符号,读来仿佛身处“太虚幻境”,没有故事开头的引入,没有地点人物场景转换的提示,故事讲述稍显突兀,但这是作者特意安排的,形式上的朦胧迷茫正好营造出超现实的魔幻色彩。这些故事中的人物仿佛真实存在却又如梦一般虚幻,魔幻与现实不断交织讲述着三代黑人女性的故事。文中叙事支离破碎,时空不断错置,例如,在写到一百二十四号房子发生的事还会穿插人物在“甜蜜之家”的生活,在塞丝婚后养育孩子的阶段还会讲述塞丝没有成婚之前的生活。《宠儿》中展现出碎片式叙事模式,支离破碎的叙事、片段的内容、零星的信息、充满悬念的情节都使小说看起来不完整,却只有在通读全文之后才能理解小说内容,这种魔幻的表现手法既神奇又怪诞。与《生死疲劳》一样,莫里森的《宠儿》也采用多重叙事视角,讲述者一会儿是塞丝,一会儿是丹芙,一会儿是宠儿,例如小说中的一段内心小诗,“宠儿,你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这里的“我”扮演了不同的角色,讲述了发生在不同角色身上的事。

《生死疲劳》中许多超现实主义手法通过梦境体现,在读者惊奇于一头猪对主人有非分之想甚至能与主人交流时,莫言交代这原来是猪十六的一场大梦,醒来之后依旧在猪圈,梦境和现实交替出现,营造出杂乱无章、云里雾里的阅读感,而《宠儿》的超现实主义手法主要通过回忆、回忆与现实来回交织的叙事增加了小说的混乱感。莫言和莫里森虽然同样受到作家福克纳的影响,采取了超现实的写作手法,但二人的超现实主义手法呈现方法并不相同。

二、文化传统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莫言的作品具有浓重的乡土色彩,莫言小说中鬼怪传说受到中国鬼怪小说家‘蒲松龄’的影响,同样也受到中国传统迷信和神话故事的影响。” 中国传统迷信中“阎王,牛头马面,孟婆汤,生死轮回,冤鬼只有在冤情散去才能还魂,变身飞天”,这在《生死疲劳》中皆有体现,蒲松龄的人鬼情也渗透到莫言作品中,《生死疲劳》中的鬼魂即使还魂成了动物也保有人的记忆,于是对人有情,例如“西门闹”还魂成猪之后想要轻吻他的妻白氏。中国传统文化中动物通人性,动物能理解人的感受,例如西门闹转世成狗守护着蓝脸,在预感到蓝脸不久将离开人世,而自己也老之将至,作为狗的使命即将完成时,狗小三和蓝脸一起在一个夜晚走向自己的地里,躺在蓝脸挖的坑里,狗与主人一同逝去。月亮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月亮始终贯穿《生死疲劳》,逝去的灵魂最终会飞到月亮上,在西门闹转世成猪十六时,有两只猪因偷吃杏子被看树人打死,而那一年也发生了猪瘟,许多的灵魂都飞到了月亮上,所以月亮上有许多黑点,月亮是逝去之人的栖息地。中国人相信“亡灵托梦”之说,中国古老的迷信传统也在《生死疲劳》中有体现,蓝脸对待每一个“西门闹”转世的动物都像对待自己的爹一样,因为他坚信这些动物都是他干爹“西门闹”转世而来,别人嘲笑他把牲畜当爹一样护着,别人家的驴和牛都被阉割,蓝脸始终不打不骂不对自家牲畜动手,不给马上套,不给牛上鼻环,他对这些动物说“我知道你是我爹”,一个普通的凡人如何知晓这是西门闹转世而来呢,蓝脸有通神的本事吗?这个超越现实的能力使全书的魔幻色彩更加浓厚。

莫里森成长在一个黑人家族,她从小听祖母讲述黑人民族神话传说、鬼怪趣事。非洲黑人相信灵魂永生,但是不同于中国的灵魂转世可以堕落到牲畜道,黑人相信人的灵魂仍还魂到人身上。《宠儿》中的灵魂可以在任何人的身上,甚至最后出现一个真正的叫“宠儿”的人,起死回生。书中的魔幻现实成分不乏黑人特色,非洲古老的宗教文化认为死者与生者可以沟通,生死之间没有界限。当 18 年后自称宠儿的姑娘出现在一百二十四号房子时,不但塞丝和女儿丹芙认为这就是还魂的宠儿,甚至连周围的邻居也这样认为。黑人的宗教信仰使他们做出这样的判断。此外,一百二十四号房子不断出现惊奇的事,但是当塞丝向婆婆提出搬家建议时,萨格斯回答“在国家没有哪个房子不是从地板到房梁充满黑人死鬼的悲伤”,塞丝的婆婆把这些奇特怪异之事当作正常,鬼魂作祟对她来说与日常生活中的事无异。

三、结语

《生死疲劳》和《宠儿》共同受到西方魔幻现实主义影响,但二者的展现形式不同。《生死疲劳》以梦境的形式,而《宠儿》以回忆的形式。《生死疲劳》的还魂受到中国佛教“六道轮回”影响,还魂不是由鬼魂自己决定,且在最后一世才还魂到人;而《宠儿》的还魂是随时附身到人身上,甚至最后以“再生人”的身份出现,仿佛没有死去一样。因为中国传统迷信和非洲宗教文化对世界、宇宙、生死的看法不同,两部作品才会呈现不同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但终究殊途同归,无论是怎样的手法,都丰富了魔幻现实主义小说题材。两位作家在学习西方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后,立足本民族文化,吸收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加以主观改造,展现了各自民族的历史,赋予魔幻小说厚重的历史感。《生死疲劳》通过转世的动物视角再现了中国经历农村合作社、改革开放、现代化等进程,《宠儿》通过破碎片段的方式讲述了在废奴运动结束后,黑人女性依旧面临的窘境。这都展现出两位作家强烈的民族使命感,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存在也有了更深的意义。

[作者简介] 陈鹏芳,女,汉族,新疆石河子人,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uOdQLesVyUz2NLi3ZNOla+vmQzNINyVFSR8/hjilkwyLG05MWAuNJZzO3escAw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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