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一战”后，美国经济先是经历了短暂的繁荣，随后进入了经济大萧条时代。战后繁荣昌盛的假象一扫而光，经济萧条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不断涌现，人们普遍对旧的价值观产生怀疑、感到失望，但苦于找不到新的价值观。作为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家，海明威在他的一生中给大家带来了很多深刻的作品，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太阳照常升起》以巴黎为主要背景，描写了一群战后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感情纠葛。
海明威的作品经常被贴上虚无主义的标签。他所描写的人物，通常是在精神或肉体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内心充斥着孤独，经常面临死亡的威胁。海明威的作品充斥着消极悲观的态度，深刻地剖析了战争带给人们的创伤，以及传统价值观瓦解后美国青年的迷惘。他的很多作品以死亡为主题，笔下的人物是痛苦的、孤独的，生活没有意义，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最终只有通过死亡的方式摆脱生活的痛苦和内心的虚无。与此同时，海明威也塑造了很多的硬汉形象，有迷惘的战地硬汉、勇敢的生命硬汉、标准式的斗牛硬汉等，这诸多人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饱受磨难、历经沧桑，却始终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这些内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海明威与众不同的虚无思想。
《太阳照常升起》中的主人公杰克也不例外。杰克在生活中、爱情中经历了痛苦与失望，却仍然保持着“重压下的优雅风度”。杰克是一个悲剧人物，因为在战争中失去性能力，和爱人真心相爱却无法结合，身心饱受痛苦。他没有在战争中实现人生价值却留下终生的遗憾。战争结束后，他开始毫无节制地放纵自己。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用“日神”与“酒神”表现两种艺术冲动。他认为，“日神”象征着美的外观，“酒神”是一种痛苦与狂喜交织的癫狂状态，象征着情绪的放纵。小说中的人物每天浸染在各个酒吧把酒狂欢甚至喝得烂醉如泥。主人公杰克作为“酒神”式的悲剧人物，每日沉浸在巴黎的梦幻世界中无法自拔。在整日的纵情狂欢中，个体的痛苦得到了解脱，获得了最高的快乐，这便是酒神状态最终的释放。然而表面的疯狂褪去之后，带来的不是内心的满足，而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回到现实中的杰克，仍然摆脱不了现实世界的烦恼与痛苦，仍然沉浸在虚无的世界中苦苦挣扎。战争的摧残、信仰的崩塌，使他陷入了十分矛盾的境地。他深爱着勃莱特，却当起了爱情的掮客，为心爱的女人联系其他男人；他沉浸在酒吧迷醉的生活中，却也有着生活的规划，想着“有朝一日再不为报社卖命”；他喜欢看斗牛，斗牛士身上散发的勇气与力量让他羡慕，同时他也十分享受自然的怡人风光，美景使他放松，给他希望。杰克虽然遭受着生理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但内心深处还保持着对美好爱情与生活的渴望。
小说中唯一的女性形象——勃莱特，体现了作者对新兴女性形象的思考与探索。作为新女性的代表，作者对她的出场有着细致的描绘。她的穿着打扮与众不同，充满个性，看起来相当漂亮。在感情方面，勃莱特更是忠于自己，不被世俗所束缚。在性格上，她不同于传统的女子，她放荡不羁，喜欢刺激，有着和男孩子一样的爱好——斗牛。这样一个每天周旋在男人的周围，沉浸在声色犬马的生活中的“欲女”，实际上也是一个饱受生活摧残的悲剧人物。曾经身为随军护士的她，在战争中多次目睹死亡。她的丈夫也在战争中去世，这使她失去了最初的纯真与对生活的梦想。她的婚姻并没有带给她安定的生活，她被要求睡在地板上，时刻有着生命危险，每天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中。她深爱着杰克，但却不能与之结合，终日饮酒作乐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让她感到满足，激情褪去后是深深的孤独与迷惘。勃莱特也曾努力地摆脱生活的空虚与内心的虚无，试图寻找生活的意义。面对宁静的大自然，她觉得自己无法静静地生活，面对教堂庄严肃穆的气氛，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想要离开。在小说的最后，她坐在出租车里，紧紧地依偎在杰克的怀里。正是这样一个热爱自由又饱受争议的女性形象。我们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如男人一般坚强的意志。婚姻的枷锁、世俗的眼光都不能使她屈服，她不受控于任何人，不肯为任何人做出改变。她深爱杰克却不能接受无性的生活，她喜欢罗梅罗却不肯做出改变……这是一个独立的，独自伫立于社会中的新女性形象。
罗梅罗是海明威心中理想的形象，是海明威心中的英雄。他不同于其他人物的空虚堕落，他年轻而富有朝气，热爱生活，有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并以此为荣。作为一个斗牛士，罗梅罗技艺精湛，在斗牛场上的表演堪称完美。他使斗牛这项运动成为完美的艺术，连勃莱特都看出斗牛的精彩之处，从而被这位英俊青年深深地吸引。在感情上他对勃莱特全心付出，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勇敢地面对拳击手科恩的挑战，当他第十五次被打倒在地时，他仍然凭着惊人的毅力站起来给对手致命一击。他向勃莱特求婚，想拥有完美的爱情，但当勃莱特拒绝他的求婚后，他没有苦苦哀求、拖泥带水。与朋友相处时，他坦诚相待，不会因为职业而看不起别人，当遇到喜欢他的斗牛迷们时谦虚有礼，没有丝毫的傲慢。他与其他人物有着鲜明的不同，其他人在酗酒、狂欢、无所事事的时候，罗梅罗却拥有自己喜欢的职业并为之努力着，同时他也呵护着完美的爱情。他就像黑暗世界的一道曙光，更加衬托出其他人内心的空虚与迷茫。
小说中的爱情描写也是海明威虚无思想的又一体现。杰克与勃莱特倾心相爱，然而杰克因身体的缺陷无法满足爱人，两个人只能选择逃避。勃莱特与不同的男人交往，到处寻欢作乐，但她始终认为只有杰克才能理解她，给她安慰，与其他的男人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杰克虽然知道勃莱特与众多男人交往却也无能为力，只有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甚至为了维持这段关系，讨勃莱特的欢心，他不断给勃莱特介绍男人，这种扭曲的关系使两个人都十分痛苦。表面上两个人安于现状、各自玩乐，实则内心深处对爱情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始终纠缠着他们。小说最后，历经沧桑的两个人重逢，心中憧憬着未来。可见爱情虽然饱受折磨，但终究是打不垮的，这种绝望中的爱情仍然饱含着希望。
作者在小说中描写了两个地点的场景，一个是纸醉金迷的巴黎，一个是风景宜人的西班牙。如果说巴黎是让人疯狂、堕落的地方，那么西班牙就是净化人心灵的国度。这是整篇小说中让人感到最轻松愉悦的一段描写。在那里，主人公杰克和朋友比尔褪去了一切伪装，他们谈天说地，恢复了年轻人朝气蓬勃、肆意飞扬的精神状态。他们结伴在小镇中游玩，彼此开着善意的玩笑，此时的大自然蓝天白云、芳草绿地，听着汩汩的溪水声、阵阵的牛铃声，闻着芳草香，这一切使他们身心愉悦。他们比赛钓鱼、游泳，彼此真心相待，没有阴谋、没有嘲讽，有的只是彼此坦诚的交流、友善的关爱。两个人在树林里聊天，在树荫下阅读、分享食物，在树影里休息，彼此开着善意的玩笑，度过了愉快的时光。虽然少不了酒的出现，但此时的酒是锦上添花的调剂品，而不是让人逃避现实的工具。
这段描写给这个悲剧的小说添加了艳丽明快的色彩。作者海明威始终认为大自然可以治愈内心的创伤，他本人也酷爱钓鱼、游泳、打猎这些活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这些场景的描写生机勃勃，使主人公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点燃了希望。这段场景的描写也表达了主人公对喧嚣世界的厌倦、对宁静自然界的向往。摆脱堕落的生活方式，远离烦恼，忘记心里的痛苦，这种健康快乐的美好感觉让主人公陶醉。
海明威的一生是辉煌的一生。约翰·肯尼迪曾说过：“几乎没有哪个美国人比欧内斯特·海明威对美国人民的感情和态度产生过更大的影响。”这足见海明威作品的影响之大。《纽约时报》评论说，他的去世让美国举国沉浸在哀痛之中。海明威作为“迷惘一代”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中固然充斥着大量和死亡有关的消极悲观的情绪，然而我们更要看到在生活的磨难下，主人公苦苦挣扎，不甘忍受命运的安排，勇敢地闯出自己的路。正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对海明威的评价：勇气是海明威作品的主题。在各种艰苦的环境中历经考验，冷静面对而不去抱怨，这才是海明威的作品真正带给我们的价值。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科基金项目“海明威与虚无主义的‘虚’与‘实’：审视、反思与克服”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L15D WW006。
[作者简介] 杨柳，女，汉族，辽宁锦州人，渤海大学大学外语教研部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