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特别企划

当我们谈论科幻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记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

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正在成为科幻创作领域的重要奖项。在入围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的终评作品中,作家的跨界“演出”极具特色:华语推理文学界知名作家、首届“最飞跃奖”获奖者凛,凭借科幻处女作《逆旅浮生》一骑绝尘,博得满堂彩;以盗墓悬疑题材系列作品收获无数粉丝的大力金刚掌,其科幻“触电”新作《月下孤儿》,以不输往作的起承转合、荡气回肠在读者中引燃追番热情;主攻青少年科幻作品创作的超侠和左文萍,他们的原创科幻作品《拖把男人》和《真实世界》出手不凡,令人印象深刻。

本期特别企划,中国科幻研究中心特聘专家、《世界科幻动态》杂志执行主编三丰,以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评委的身份,结合最新的科幻文论思潮,客观而深入地点评获奖及入围作品。著名科幻作家星河也将带来干货满满的独家参会侧记。最后,还备有四位获奖作家凛、任青、羽南音、王诺诺撰写的获奖作品创作谈,以飨读者。

文学批评
评论科幻,评论什么?

文/三丰

三丰

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评委

科幻从来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义,一千个人眼中可能有一千种科幻。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因为科幻更像是一种模式(mode)而非类型(genre)。所谓类型文学,通常由其套路或固定要素来定义——推理有谋杀和线索,言情有男男女女的感情纠葛。但科幻无法用要素来定义,并不是有火箭或机器人的作品就可以直接称之为科幻的。而科幻这一模式几乎可适配于所有类型,比如科幻+悬疑、科幻+言情、科幻+冒险、科幻+动作……另一方面,科幻与文学的关系也一直是批评家们争论的焦点。科幻姓“科”还是姓“文”,科幻在本质上到底是不是文学,科幻是否有“超越”文学的独特性,这些都是曾引起诸方论战的议题。

所以,当我们在谈论科幻时,我们其实在谈论不同的东西。那么,评论者们就无法也不应该用一个固定的角度和标准来评判任何一部作品。在这篇文章中,我提供一个科幻小说评论方法论,包含“三个维度”和“四个步骤”,并以入围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的科幻作品为例来阐述,希望给新入门的科幻评论者一些实操性的指导。

科幻评论的“三个维度”

科幻评论的第一个维度是文学。科幻小说毕竟是以文字写就的文学作品。文学评论的诸多方法和技巧当然可以也应该适用于科幻小说评论。关于采用什么方法,我首先推荐给大家的是美国新批评派学者布鲁克斯和沃伦合编的《小说鉴赏》这部重要的著作。它所教授的文学批评方法是“文本细读”(close reading),这是一个相对容易上手学习和操作的方法。文本细读就是解读文本本身,把文本当作一个自足的观念世界,评论其主题、语言、人物、情节、环境、结构等内部要素,发现其中所隐藏的含义。细读的工作就像解剖麻雀一样,看看它的内脏器官构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毛病,好在哪里不好又在哪里。批评者应尽量抛弃主观印象,客观地讨论作品的内部要素构造的好坏。

文本细读的方法易于上手,但需要很多的训练才能熟练掌握,同时评论者自身的人文素养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批评的质量。如复旦大学人文学院副院长陈思和教授所说:“批评家对作品把握的深度如果超过了作家本人,他的解读与阐释就会提供很多作家意识不到的,或者作家朦朦胧胧希望表达却又没有表达好的内涵。”

科幻评论的第二个维度是创意。这里所说的创意,特指科幻方面的创意。科幻文学常常被称为“点子文学”,这并不是一个贬称,反而抓住了科幻文学一个独特的方面——很多读者会期待科幻给予他们的是具有惊奇感(sense of wonder)的、震撼的科幻创意。这与他们在青少年时期阅读经典科幻作品所获得的认知体验息息相关。人总是想要追寻少年时代初读科幻时获得的那种惊奇感和震撼感,但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和相似创意边际效用的递减,这种超越性的体验其实越来越难以达成。这同时也对在此方面有所追求的科幻作者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科幻创意评价的标准其实十分简洁明了,就是要“新奇”和“准确合乎规律”。“新奇”容易理解,所谓“准确合乎规律”其实是指符合已知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知识和规律逻辑。评论者首先可以做的,是将一篇科幻小说分解为一个或多个“what if”(如果……怎么样)的科幻问题,比如整部《三体》起源于一个“如果三体恒星系统中的某颗行星有文明,那么这个外星文明会是什么样子”的“what if”问题。提出和回答这样的问题,都需要融会贯通很多领域的知识。同一个问题,不同知识储备的作者,在不同的时代,放在不同的故事背景下回答,答案也会不尽相同。因此,判别一篇科幻小说在创意维度的水平,可以在这两个方面下判断——小说是否提出了新奇和合乎规律且准确的“what if”问题;如果是老问题,那么作者是否做出了更加新奇以及更加符合科学逻辑的、准确合乎规律的回答。

科幻评论的第三个维度是世界,或者说世界观或世界建构(world building)。所有的虚构艺术创作都是有意无意地在塑造一个与我们既有的实际经验层面的所谓真实世界所不同的想象世界(imaginary world),哪怕是最为写实的现实主义小说也是如此。但对于幻想作品来说,建构一个想象世界本身常常成为创作的重要前置工作,有时甚至先于主题、情节、人物等其他元素。正如科幻作家宝树在随笔《科幻的文学性与世界建构》中所说:“(在幻想小说中)世界并不仅仅是情节和人物的背景,描写这世界也不仅仅是为了取信读者,在很多科幻和奇幻作品中,它就是审美对象本身。”

因此,针对科幻作品的世界建构,评论者可以采用一套包含独创性、完整性和自洽性三个角度的评论方法。独创性,是指引入全新和有趣的概念进入世界建构,创造富有新奇性的想象世界,它与上面提到的创意的新奇性是一体两面的关系。完整性,是作品以丰富多元的细节给读者一种“这是一个完整的、切实可行的世界”的错觉。自洽性,则强调想象世界的运行规则也要符合各式各样的自洽或一致性逻辑。自《魔戒》和《沙丘》开始,科幻和奇幻创作领域就已经形成了一整套世界建构的方法,基本上都是在这三个层面上下功夫。

需要加以说明的是,这三个维度常常交织在一起,难以完全区分开。比如,科幻创意的呈现,往往要放在整个世界建构的过程当中。比如,《流浪地球》的“行星飞船”创意并不算原创,但刘慈欣面对这个老问题,是通过建构历经 2500年五个世代的完整世界做出了全新的回答。又比如,在文学维度判断中,关于什么是“人物”,什么是“细节”,刘慈欣提出过类似“整个种族作为人物”和“宏细节”这样有科幻特色的新概念。

即将由美国奈飞制作发行的《三体》

科幻评论的“四个步骤”

在文学、创意、世界三个维度的基础上,我继续提出科幻评论的四个步骤。第一步,评论者首先要做的是鉴别出作者的核心创作意图,如此才能将作品放在相匹配的评论维度,从而校准评价标准。作者创作一篇科幻小说的主要意图包括但不限于:一、阐述科幻点子或创意;二、呈现科幻的想象世界;三、表达某种理念或思想;四、刻画丰满的人物;五、讲述精彩的故事;六、实验某种新的写作方法。

前两者分别对应于“创意”和“世界”的维度,后四个意图对应于“文学”的维度。作者一般会有一个或两个主要的创作意图。评论者鉴别出创作意图后,方可以照方抓药,匹配到合适的评论维度,找到合适的评论工具,这是“四步骤”的第二步。如果意图错配了评论维度和工具,很可能会导致天差地别的优劣判断。比如一篇以“寓言”形式创作的反乌托邦科幻小说,它的意图很明显在于传达某种哲学思考,那么我们就无法要求它在创意上的新奇和世界建构上的逻辑性。甚至有些时候,作品需要通过扭曲某种逻辑来达到放大荒诞性的效果。

第三步,则是应用适合的评价方法和工具,对作品做出最主要的评价结论。从根本上来说,这一步评论者需要解答的问题其实是,创作者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主要的创作意图,以及他为什么成功或者失败。

第四步,评论者需要回到科幻评论的三个维度,考察作品在非创作意图所在维度的表现。比如一篇写科幻点子的作品,它大开脑洞的同时如果能在文学维度表现更好,那无疑是锦上添花,大大提升作品的档次。当然,评论者无须苛求作品在三个维度的大满贯表现,这是不现实的。但以我多年评论的经验是,科幻小说在文学维度的表现需要达到一个基本合格的水平,否则会大大拖累另外两个维度创作意图的实现,导致整部作品的失败。

接下来,我尝试将这套科幻评论方法论应用于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的作品上。我选取三部获奖作品作为主要评论对象,分别是凛的《逆旅浮生》、任青的《来自近未来的子弹》和王诺诺、羽南音的《画壁》,同时在讨论中也会提及其他入围的作品。

《逆旅浮生》——讲好一个故事

凛创作过多部推理、悬疑和科幻小说,拥有相对丰富的类型小说创作经验。《逆旅浮生》这篇小说讲述了主角李烁探寻导致全世界生物静止“断裂”的“时空钟”秘密的过程。人们相信“时空钟”是李烁已故母亲、量子生物学家桑珠的飞船带来的,因此李烁在成长过程中备受欺凌。他通过一位从网络上认识的女画家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母亲生前留下的信息。原来“时空钟”是桑珠用以对抗外星入侵者“意识体”的武器,“断裂”只是它不断受到“意识体”侵蚀的副作用——母亲并不是人类的罪人,反而是保护者。在人工智能彼岸的帮助下,李烁与量子意识弟弟张亮共振达到思维同步,一同将“意识体”驱逐出地球,拯救了人类。

根据我的判断,这篇小说创作的首要意图是讲一个好故事,次一级的意图是创造一个幻想世界。进化心理学最新的理论认为,讲故事最开始出现在人类远古部落,就单纯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因为讲故事和听故事都附带一些生存优势,所以这一行为得以留存并发展。而讲故事这个技能经过上万年的打磨已经趋于成熟。通俗小说以“讲好故事”为首要意图是天经地义的。次要意图为世界建构,这篇小说也体现得十分明显。无论是“断裂”后的人类世界,还是“意识体”入侵背后的宇宙图景,作者都有着不小的世界观野心。

因此,我们可以分别匹配到文学和世界两个维度,接着我们套用对于通俗故事和世界建构的评判标准来进行第三步的分析评价。《逆旅浮生》作为一个故事,情节部分经过精心打磨,故事的起承转合节奏分明,双线叙述的结构把控精密,结尾的高潮部分完美释放了此前所积蓄的情绪张力。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典型的好莱坞麦基式的好故事。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需要作者有很强的叙述控制力。同样以讲故事为主要意图的其他候选作品,比如《月下孤儿》,就在故事的逻辑和情节结构以及叙述节奏上发生一些不受控的现象。这一点已经是《逆旅浮生》胜出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对《逆旅浮生》完成次要意图的表现更为印象深刻。小说的前半部分,主人公李烁作为线索人物,在并不大的篇幅内以较为丰富的细节(如“断裂”后的情景、主角居住的环境、社会治理机制等)全景式地描绘了“时空钟”影响下的人类世界。从第八节开始,小说通过母子虚拟对话的方式建构一个更为庞大的宇宙图景。虽然以这种“告知而非展示”的方式呈现世界观并非很好的选择,但第二条叙述线可以巧妙地调整节奏,不至于让读者感觉絮叨和枯燥。最后的战斗高潮部分则体现了作者在描绘技术奇观上的努力,这也是值得鼓励的。小说的世界建构,也许独创性一般,但完整性和自洽性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在这个层面可以拿来对比的是安蔚的《时距八光年》。这篇小说有一个令人惊艳的设定:“双子城”是连接地球和距离地球八光年之远的殖民星亚眠的“虚拟现实城市”,两边各相距跨越八光年的时间;当某一颗星球发生命案时,“图灵侦探”可以进入双子城另一边“回到”八光年前调查真相。但令人遗憾的是,作者对于这个世界观的建构逐步失去控制,除了没能用一个好的故事来呈现外,连“告知”式的设定陈述也难以理解,文中甚至出现了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是我的叙述水平不够,导致你无法理解,我也没办法。”不得不说,小说着实浪费了如此好的科幻设定。

《来自近未来的子弹》《画壁》——成功塑造人物

任青是最近冒出头的天津籍年轻科幻作者,自处女作《消失的马戏团》后,已经连续发表《还魂》《白色孤儿》等十多篇科幻小说,并获得过银河奖最佳新人奖、最佳短篇小说奖,并提名雨果奖最佳短篇小说奖。这篇百花文学奖获奖作品《来自近未来的子弹》讲述了发生在小镇毛纺织厂的一起连环命案,主角经过调查发现背后的凶手是某种纳米自动机“赋命机”。

虽然同样有命案元素,但这篇小说的首要意图并不是讲一个侦探故事,而是为了塑造一个名叫智慧美的悲剧性人物。智慧美是“身高不到一米三的残疾人”,她是主角多年前的同学,很早因残疾休学,两人再见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她和她的父亲为了获取正常的生存机会,将“灵魂”出卖给来历不明的自动集群智慧机器“赋命机”,从而酿成了一系列的惨剧。相对于其他参选作品而言,这篇作品的人物塑造十分成功,人物的命运令读者唏嘘。我甚至猜测作者身边是不是曾有这样一个人物原型。作者流畅而悲悯的文字以及对小镇工厂环境氛围的精确描摹,也对塑造人物起到了不小的帮助。因此,尽管这篇小说在科幻创意和世界建构方面相对乏善可陈,但它却能在一众作品中脱颖而出。这就是将某个创作意图实现并做到极致的效果。

两位女作家王诺诺和羽南音合作的《画壁》是一篇历史科幻小说,讲述了侦探玻明受老张委托调查女儿阿橘的失踪案,他们在莫高窟壁画上看到阿橘的身影,凭着突然出现的“琉火珠”穿越到北宋时代的敦煌,遇到了长大成人的阿橘。老张在现代与北宋之间多次穿越,却始终无法带回阿橘,而后者也情愿长久留在敦煌守护百姓和经卷。

刘慈欣通过建构世界让《流浪地球》中的“行星飞船”创意变得新鲜有趣。图为《流浪地球》剧照

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颁奖现场,(左起)星河、凛、羽南音、任青、王诺诺、龚格尔

这篇小说的创作意图毫无疑问也落在了文学的维度,其一是讲述一个古今穿越的故事,其二是塑造一个敦煌女儿的人物形象。时间旅行的故事被讲述了千百次,况且这篇小说在穿越机制上的设定也并不完善,所以科幻创意方面确实不是它的主要追求。也因如此,这个穿越故事逻辑上的漏洞也许会不时干扰到读者的阅读体验,所以在讲故事这一点上小说并不能算特别成功。

然而,小说中阿橘这个人物的塑造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老张利用“琉火珠”多次穿越到阿橘不同的人生节点,多次看到和参与她在敦煌济世救人和抢救经卷的人生片段,体味到她作为敦煌女儿,“血液中流淌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那种东西是浪漫的,是有着宿命感的,这种东西,让她成了敦煌本身”。如果说《来自近未来的子弹》是在用环境的真实感来辅助人物形象的塑造,那么《画壁》就是在用历史的沧桑感和厚重感来辅助塑造人物。从结果看,这两种做法都是十分成功的。

从上述的评论看,获奖的三部作品在创意上都没有特别突出的表现。这其实是近期科幻创作的一个常见问题——在科幻文学发展两百年后、科技日新月异的今天,科幻创意如何出新出奇,对于每个科幻作者都是不小的挑战。在入围作品中,创意维度表现不错的,除了前面提到有“双子城计划”这个惊艳设定的《时距八光年》之外,深圳作者简妮的短篇小说《与象群同行》也值得一说。这篇小说的灵感来自于2021 年云南大象北迁事件,它的科幻创意可以被分解为这样一个“what if”问题:如果人类掌握大象语言,那么人类与大象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小说对于象语翻译和次声波转译器的设想虽然是虚构的,但文中的描述具有一定的科学逻辑性,也满足了创意“准确合乎规律”这一标准。但遗憾的是,小说在叙事层面出现严重的失衡问题。转译器发明之后的部分与前半段相比节奏过快,小说也没有利用转译器进行有效的推想和情节推动,导致故事在平淡中收尾——与之相对,转译器杀死实验人员的意外事故显得特别突兀。

结语

一篇科幻小说,科幻评论者至少要读两遍。第一遍读是为了鉴别作者的创作意图,以此确定评论的对象到底是什么——是创意?是世界观?是故事?是主题?是人物?是技巧?还是其他什么?确定了这一点,就可以采用适当的评论方法和标准,在第二遍或更多遍的细读过程中判断作品文本的得与失。正是利用上述这个极具可操作性的“三维度、四步骤”的科幻评论方法,我得以有效地从十多篇候选作品中拣选出优秀的作品,并以此为对象进行解读和分析。望这篇文章对所有想要深入鉴赏和评论科幻小说的读者朋友们有所启发。

活动侧记
天塔上的科技盛景:昭示文学的意义与力量

文/星河

“天塔”,正式名称是“天津广播电视塔”,津门十景之一。2023 年9 月 19 日晚,天塔上亮起璀璨绚丽的彩色灯光秀,塔身上的影像穿透夜色破空而去。这是 2023 年度百花文学奖的一个重要环节——百花文学奖获奖作家点亮天塔活动。一名名获奖者的大幅光影,在灯光秀中向整个天津尽情展示,光彩夺目,豪气四射。

百花文学奖,是一个具有权威性和号召力的文学大奖。对于这一大奖,很多知名作家甚至从还是文学青年时就耳熟能详。今年是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其颁奖典礼、仪式与活动更是盛况空前。不妨注意一个小细节:当诸多作家和文学评论家抵达酒店时,有不少读者手持图书或信封要求签字留念,这在当下的阅读环境中似不多见,百花文学奖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面对这一盛景,我们还会生发出更多的感慨……

天津,是对中国近代史具有极为重要意义的城市,是近代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城市之一,她曾领风气之先,成为时代文化的先锋地域。由于她与北京的超近距离,更由于这里浓厚的科幻氛围,让我与这座城市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也有着一份格外的感情。

更为久远的历史我们暂且不去追寻,但至少中国这一波持续至今的科幻大潮的兴起,天津是一支相当重要的推动力量。早在 20 世纪 90年代初期,天津的科幻爱好者活动就呈现出一派热闹非凡的繁荣景象。自那时起,天津涌现了众多科幻作家、学者、活动家、出版家……能人辈出。因此,百花文学奖增设科幻文学奖项,这一举措让人倍感欣慰。

有幸担任本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的评委,参与到评审优秀作品的过程中,更让我感到神圣与荣耀,同时也深感责任重大。评审工作让人颇多感慨,在此略表一二——面对诸多优秀作品,在评审时往往难以取舍,甚至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说实话,近年来参加过不少科幻奖项的评选工作,有些近乎“海选”性质,作者直接将作品投来,未经编辑审读,质量自然良莠不齐;即便是那些已被正式发表的作品,也存在同质化比较严重等各种问题。而百花文学奖的备选作品,不但均已刊发于《科幻立方》杂志,并获业界和读者好评,因而相对整齐,几乎篇篇精品。这种情况反而为评审工作增加了难度,让人不知该如何选择。最终获奖者肯定都实至名归,但还有些作品同样优秀,却因种种原因尤其是名额限制未能入选,令人甚为遗憾。

星河

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评委

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科幻文学奖获奖作家点亮天塔

星河与肖克凡(左)合影

王诺诺(右)、羽南音在天塔书斋

在颁奖典礼上,我作为评委代表上台为科幻文学奖获奖者颁奖。当我把这份荣誉交到获奖者手中时,我为获奖者而高兴,同时也如自己获奖一般内心里充满喜悦。

颁奖之后,我又应邀为央视网阅读频道做了一场直播。在直播中我们探讨了获奖科幻作品的特点,探讨了科幻文学的未来发展,更重要的是探讨了文学、艺术与科学的有机融合——看似极为感性的文学,与看似极为理性的科学,融合之后会产生怎样的结果,以及怎样的力量。

事实上,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人为地割裂文学与科学。在如今这个时代,科技早已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我们须臾离不开科学。

我们在天塔脚下欣赏了获奖作者的灯光秀之后,便登上高达 257 米的阅读空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藏书近万册的旋转书斋,我们随着移动俯瞰这座现代化城市,将津门尽收眼底。我们在这里一边饱览夜景,一边品茗畅谈,沉浸于一场文学的盛宴当中。我们同时也发现,就在这一具有强烈文学色彩的场所里,到处都充满了科技元素。无论是容纳了轨道交通元素与相关地名的“城市魔方”,还是通过声控操作持续下行,甚至抵抗重力反身上行的水滴,无不散发着浓郁的科技色彩,与塔身恢宏壮丽的灯光秀相得益彰。

星河(左一)2003 年在南开大学参加科幻摄影展(照片提供/管海寅)

事实上,如今我们试图完整准确地描摹当代社会,已经无法离开科技这支巨笔的参与了。尽管文学依旧让我们通过细腻的笔触感受与体验生活,但这些新型的感受与体验无不带有强烈的现代科技色彩。现代科技,已构成了我们新的自然与环境。

还有两件小事值得一提,那是与两位作家的合影。

一位是天津作家肖克凡。这是一位老朋友,对他的为人我一直颇为敬佩,但我们已有一段时间未见。一位是上海作家潘向黎。我记得大学时代就在《读者》上读过她的文章,那清丽隽永的文字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没想到见到真人竟如此年轻——也许,文学真的会使人永葆青春。

在我们离开天塔时,展示作家的灯光秀依旧未熄。我觉得这是一种宣示:向天津,向中国,向世界,昭告文学——当然也包括科幻文学的意义与力量何在。

创作谈
量子意识中的不能承受之轻:《逆旅浮生》创作谈

文/凛

我想,如果能一刀斩断时间,那会怎样?于是有了“时空钟”的雏形。李烁这个人物是随着时空钟出现的。我想象时空钟笼罩地球的样子,想象人们在时间断裂状态下的生活。当我在心里想到一无所有的李烁,在时空钟的诡异光影下,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奔赴那场期待已久的约会时,我知道,故事的双臂已经向我展开了。

李烁的一无所有,是接近彻底的一无所有,被孕育时没有母亲子宫,没有父亲,出生后,身为科学家的母亲工作又很忙,极少照顾他,他靠外婆拉扯大,外婆后来也去世了。因为母亲桑珠带来了时空钟,他不得不从小背负母亲的阴影,承受她的罪,被动为她赎罪。李烁从一出生,灵魂就被众人的恶意踩在脚下,“尊严”“公平”“期望”“关爱”这些词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里,甚至连最低标准的正常生活他也无法实现。公众的愤怒需要出口,桑珠已经死了,出口就是他。这样的他,万念俱灰,直到抓住一缕爱的光芒。

情节在这里做了一次呼吸,牵动出了下一次呼吸,我听到了故事的脉搏。到了这个时刻,故事便挣脱我,甩开膀子自己前行了。

我被故事带到了库车河边的苏巴什寺遗址,那是李烁母亲生前去过的地方,也是《逆旅浮生》小说世界里所有人物“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最初源头。我看见,执着的桑珠抱着小型量子计算机站在遗址附近,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和衣摆。在黑石黄沙间,她那么小,只是苍茫大地上的一缕孤独浮影。我透过她的心,知道她想探寻宇宙和人心中隐秘的未知,想把它们一一揭开。那一秒,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强烈感到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故事里等着我,暂时还看不清楚,直到另一个人物张亮的出现。

张亮是个以为自己只有十二岁的小男孩,他以为自己和父母生活在小镇上,成天梦想着离开家去闯荡世界。其实,以上这些他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意识,一个只存在了五分钟的意识。他的人生只是他的“以为”。

写到这里,故事一个急转身,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张亮只是一个意识,他会顿悟吗?当头棒喝,我看清楚了冥冥中等我的东西:物理学和宗教之间有交叠吗?

更多问题滚滚而来。

人在宇宙中是个什么角色?什么是相、色、空?意识是什么?什么是“我执”?如果“我执”是心灵的产物,它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日裔美籍科学家加来道雄(Michio Kaku)认为,人类一直有两个最大的谜:宇宙和心灵。

宇宙和心灵,就像两个万花筒,千变万化却又有一致性。人类对它们的认知一直在改变。比如,物质已突破固、液、气三态,增加了等离子态、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费米子凝聚态……还在增加。20 世纪初,人类所知的基本粒子只有 3 种,而如今已是 61 种,我尤其迷恋希格斯粒子,如果没有它,电子和夸克就没有质量,就不能形成原子和分子,也就不能形成任何物质、生命形态了。美国科学家肖恩·卡罗尔(Sean Carroll)在他的著作《寻找希格斯粒子》里说:“希格斯粒子是一种特殊的粒子,一种可以很自然地与我们尚未发现的其他种类粒子互动的粒子……希格斯粒子可能是我们这个世界与另一个我们无法企及的世界连接的门户。”我们看不到谜的尽头,却永远都饱含期待,新的发现就在下一个路口,就在下一秒。那么,在这个物质的构架里,心灵是什么?我们的善恶又寄放何处?科学和哲学、宗教之间有多少冲突、多少交集?是什么激发了李烁和张亮的心灵内部状态,促使他们做出最后的决定?物理学家、哲学家、宗教学家,所有对宇宙和心灵好奇的人,都在努力剖开表相看到真相。

心灵是人的一部分,人是宇宙的一部分。意识作为心灵的承载,是生命里最神奇的东西,是人类和宇宙接洽的一座桥梁,也是最难构建、最匪夷所思的一座。意识可以被看作是一个过程,通过评估过去、模拟未来的过程,通过大脑1000 亿个神经元同时处理数据做出决定的过程。意识也可以被看作是“一念”。

但是,不止如此。

“不止如此”是故事带给我的另一个窗口,让我得以窥见更多。

英国生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Thomas Huxley)认为:“人类所有问题中的问题,最根本和最有趣的,是确定人在自然界中的位置和他与宇宙的关系。”我想,人在文学中最吸引我的问题,是“我”和寻找“自我”的关系。

透过这个窗口,我看到李烁,一台以人体为基质的量子计算机,不得不在剥开生活的层层谎言后,在迷失的丛林里挣扎,寻找最后的出路。小小的张亮,作为一个意识,存在的时间还不如一只蜉蝣,殊不知,他“以为”的真实世界只是一场虚拟设定,他无法表达自己的迷惘,深陷其中。

他们都曾经“以为”自己是谁,在故事的推进中,身份被推翻了,撕毁了,可压在身上的苦难丝毫未减。这样的存在有何意义?自我怀疑让他们和自我、和创造他们的母亲桑珠、和全人类之间的关系既充满冲突又相当微妙。

当人物的命运跌到低谷,时空钟的断裂挣脱了原来的节奏,危机将李烁和张亮推到了悬崖边缘。张亮尚未从真相的溺扼中缓过神来,不得不面临生死选择;而李烁呢,手中握着“复仇之剑”,能一斩快意却又做出了相反的举动。二人的自我顿悟,在大众的恶意里、在危机的逼迫下爆发赋形。人生如逆旅,我们的现实生活里也有时空钟,生命中处处蕴含着“不能承受之轻”,我们在斑驳的人性中寻证,透过平凡的日月经纬萃取灵魂之光。

科幻文学通过科学理论和肆意想象把人、宇宙、自我三者完美地结合起来。它慷慨地给予我千变万化的世界模型作为叙述背景,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思考和写作体验。它是一个拥有无限风格的水晶球,在转动中隐喻人性,镜映当下,想象未来。我在敲打键盘的时候,觉得能从科幻的莫测变幻中捕捉故事呈现给读者,深感幸福。

《逆旅浮生》不只是李烁和张亮的旅程,也是我不断产生怀疑的旅程。写作中,奔跑在前面的故事总是停下来,向我提出很多问题,比我在提笔时想到的要多得多。为了找到答案,我做了大量阅读,意识到我对于多学科之间交叠的兴趣,早在这个故事之前,就安安静静等了很久了。故事只是一个引子,探索人、宇宙、自我之间关系的脚步,永远在路上。

写作结尾时,我和故事依依不舍道别,忽然发现李烁和张亮的名字里都有一道光。我没有刻意为他们取名,难道,这也早被故事藏进了冥冥之中?

故事从我这里启程,阅读后的感受止于读者。

智能前夜的四重临界:《来自近未来的子弹》创作谈

文/任青

《来自近未来的子弹》(以下简称《子弹》)中的故事,发生在 21 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那是一个魔幻的年代。在那个时候,我读了大学,交到了朋友,体验了爱情,感受了被裹挟着随波逐流的人生,疯狂过,欢喜过,狂怒过,忧愁过,也冷静过,所以我对那个年代,是有深厚感情的。这种感情谈不上是“热爱”,更像是一种思念和乡愁。时间奔涌,总会洗刷掉什么,我自己的一部分,还有很多很多中国人的一部分,已经随时间、随风雨、随疯狂生长的网络、随盛会、随经济奇迹、随野蛮的角落、随漫无尽头的幻念,永远留在了那个时代中。

任青

而如果结合科幻的概念,你甚至可以把那段时期叫作“智能时代的前夜”。以最早的智能手机为例,第一代苹果手机iPhone是 2007 年推出的,小说里提到的诺基亚E50 手机使用塞班系统,也在同年推出,而首款安卓系统手机则在 2008 年上市。这些手机只是新技术的初步应用,仅供人们尝鲜,智能手机市场真正迎来爆发要到四五年之后了。

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前,我们当然也会使用个人电脑,但人和智能设备的结合尚未如此深入,技术依然是被神化和膜拜的对象,人类还不曾体验到“置身其中”“如影随形”的感觉。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实现了人的主体性的再次外延,我们俨然拥有了新的器官、新的四肢,甚至有更为“赛博”的头脑。

《子弹》中的故事,便发生在人的定义得到扩展的前夜,此时近未来的技术焦虑刚刚成形,旧时代的科技崇拜尚未离场,于是,在文本与现实生活的交界处,我们得到了一个如行过死荫之地般半明半暗的故事。

此即技术的临界感。

另一方面,《子弹》的故事发生在两个很有象征意义的场所,一个是即将破产重组的旧工厂,隔壁则是将要升级为本科院校的农学院。工厂代表着消逝的过去,学院意味着不确定的未来,这两个庞大的实体都难以把控自身的命运。可想而知,它们之中的诸多小人物也必将深陷在命运的流沙之中。可以说,《子弹》里的所有角色都处在人生的交错点,不管是否主动,是否“有本事”,是否热爱生活,他们都面临时代变化带来的新选择、新困境,甚至开始怀疑自身存在的意义。比如智兽医,他深知得到实现预言的能力多么重要,却也感受到这种笃定的宿命感多么可怕。再如陈校长,作为一个刑满出狱的贪污犯,他从事保安工作,在生活中诚惶诚恐,对人客客气气,却始终暗自怀有改变余生命运的热情,这种热情的目的未必是获得什么成就,更像迟暮之年的垂死挣扎,用研究不知所踪的神秘事物,去挽回自己整个人生的意义。

《子弹》中,最具象征意义的角色大概是梁建伍,他作为保卫科科长,在对工厂与学校的存续风波、连续死亡事件的探索中首当其冲,原本找不到任何途径证明自己的他,终于获得了千载难逢的“当主角”的机会。他也是整个故事里行为最主动的人,但步步紧逼到最后,面临的却是巨大的虚无。梁建伍的迷茫和幻想、人格和处境,可以称得上是整篇小说的精神写照。“抓住不切实际的救命稻草”——临界中的人,在临界的时代做些疯狂的事情,形成了大时代中渺小生命的群像。

此即人物的临界感。

有了技术和人物,在小说这种载体中,需要更深一步表达的,便是彼此之间的关系。科幻故事里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科技与人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在《子弹》中,我着重描写了一种自组织的机器集群,已经存在和迭代了千余年之久。千年来,它对人的影响愈演愈烈,人对它的反抗也没有停止过,不过这种反抗实属无力,绝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在生死时刻找回人性的,竟然是残疾人智慧美。她虽然没有太多“智慧”,但残疾为她带来了人性中的纯美。在面对独立于人世之外、俨然成为神祇的技术怪物时,她用直接果断、专属于孩子的行为拯救了儿时玩伴,成为唯一不懂科技,却能够“驾驭”科技的人。而在人和人的关系上,小说努力营造山雨欲来的微妙感,在不确定的世界中,所有人的关系都是“临时性”的,临时的搭档、临时的朋友、临时的师徒。这些不稳定的、没有安全感的关系让他们更容易受到技术的影响。最终,在角色面临诸多选择时,科技的超然力量成为观察者,人类似乎是玻璃箱里的蚂蚁,即便撕咬掉一切同类,也永远不能脱困。正是在这样的无力之境,故事最终行进到了血与救赎的终点,而救赎,最终也成为虚假的事物。

此即关系的临界感。

最后我要谈的,是情感与情绪。特殊关系中的人物,情感也会处在特殊状态。《子弹》中很多人都被边缘的情绪裹挟着,他们虽然做出不可思议的选择,但并非出自突发的激情,而是在技术、环境、关系的作用下一步步滑向了深渊。他们的爱不是爱,已经在自我阉割中异化;疯不是疯,被不可名状的机器操控,深陷在未来的恐惧之中。那颗来自近未来的子弹,虽然只有一发,却最终击中了每一个人。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自己日常的很多情绪,实际也行走在理性的边缘,小说似乎能照出我们每个人的影子。现在举起你手里的智能设备,看看网络中铺天盖地的新闻、消息、图片、段子、受控的自媒体,它们在拼命尖叫着,争先恐后要对我们施加影响,让我们变成人云亦云的乌合之众。你感受到恐惧了吗?

此即情绪的临界感。

从四种临界感出发,我构建了这样一个故事,它是对逝去岁月的挽歌,是关于近未来因果倒置的文本艺术,也是一次对“或然现实主义”的探索和尝试。

三千世界,一念神魔:《画壁》创作谈

文/王诺诺 羽南音

我是羽南音。《画壁》是我和王诺诺一起完成的作品。

故事起源于我多年前观看的一部名为《地狱变》的舞台剧。故事是根据芥川龙之介的小说改编,讲述了一个日本画家目睹自己的女儿在烈火中被焚烧,最终创作出精妙画作的故事。故事中的白衣少女在赤红的烈火中挣扎,却出人意料地平静下来,她从容赴死的状态,宛若一种奇特的祭祀。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颗红色的舍利,内部是空的,以鼻烟壶内壁画的方式画了一个白衣少女,佛光仿佛火焰在燃烧,笔法精妙,浑然天成。醒来后我先是觉得惶恐,毕竟舍利是佛骨,怎么能轻易在内部作画?但是后来,我感觉这个少女和日本的那个故事中的有所不同,她像一个神女,为某些超脱世俗意义的终极目标奉献了自己。于是我决定结合这个梦境、敦煌文化传说和《聊斋》中的故事,创作一篇根植于中国历史文化的科幻小说。

王诺诺

羽南音

羽南音(左)与王诺诺手捧奖杯与证书合影

在科幻点的选择上,为了突出古老传说变幻莫测、轮回转化的气质,我找到王诺诺商议,最终选择了“时间循环”这个科幻母题。复杂的时间线设计以及历史真实背景的考据恰好是诺诺擅长和喜欢的,故事的气质、人物的设定和大的结构设置由我这个有编剧背景的创作者来完成。

我是王诺诺。时间循环是科幻小说中的常见母题。为什么人们对于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如此热衷?为什么“时间”这一主题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人无数次描写、演绎?

儿时读过一本劝人惜时的励志书,具体内容已记不清了,只有其中一个观点,至今让我印象深刻——孩子总抱怨时间过得慢,老人却感觉时间很快。因为对于孩子来说,遇到的很多事是第一次,每个细节都值得细细回味;而随着知识和经验增加,上年纪后,新的体验变稀少了,每天不假思索地重复生活,时间似乎很快从身边溜走。

如果按照个人对时间的感知来看待一生,那么一个人生命的中间点并不在“平均寿命除以二”的 40 岁,而是在 25 岁。25 岁一过,时间加速流逝,从那之后一直到死亡前的半个多世纪,给我们的感官体验只与童年加少年时代等长。

古希腊的智者是一群非常高明的诡辩家,其中的高尔吉亚曾提出三个命题:一、世上无物存在;二、即使有物存在,它也无法被感知;三、即使它被感知,也无法用语言将其描述。

这三个命题用来描述“时间”恰好合适,时间或许只是一种人类感受世界的通道,是一条虚构的纵坐标,它无法被证实存在,也无法被正确感知,更无法被客观描述。

正因如此,“时间”才具有了如此大的魅力。当羽南音提议写一部关于时间穿越的小说时,关于改变过去时间线的种种有趣构想,就在我们的探讨中生长、展开。最终,让并不匀速流动的时间在科幻故事中完成穿针引线的作用,成为我们的共识。

我们在经过了分头写作、共同开会和数次修改后,最终合力完成了这篇小说。无论是少女阿橘保护敦煌经卷的坚定意愿、父亲寻找阿橘的深情厚谊还是如魔鬼般贪婪的东洋掠夺者,都是一种纯粹极致的创作精神的载体;我们希望借着这个故事,传达出神魔相争的灵界气质和至死不悔的人性精神。在生死轮回和时间循环的过程中,科幻的思考与人生的终极意义奇妙地契合了;整个故事的写作过程,也因此奇妙又有趣。 FDbUPrd1+wvr3fKKCO8zrtvX3Jt98P0pMcvfriX57CmzIGEgZpRPFu3f1o6MGRfP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