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中国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协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副主席。著有《伪满洲国》《白雪乌鸦》等长篇小说,《逝川》《清水洗尘》等小说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散文随笔集。曾获得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百花文学奖等。作品有英、法、日、意、韩等海外译本。
昨日到爱荷华。在芝加哥转机时,我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去转机处问询,之后坐了两站机场轻轨,重新安检,顺利找到了去往锡达拉皮兹的登机口。
爱荷华大学亚太研究中心的东望先生接到我和刘恒,驱车到达爱荷华时,已是午夜。聂华苓老师迎出门来,她八十岁了,但体态轻盈,热情明媚,令人一见如故。她特别备下接风的鸡汤面,长途旅行的疲惫,被这碗面抚平了。
今天和刘恒再到华苓老师家。华苓老师说,苏童告诉她我能喝点酒,于是开了一瓶白兰地。我们饮酒聊天时,只见鹿从窗外的山坡轻轻走过,一只,两只,三只,都是幼鹿,精灵精怪的,第四只出现的是公鹿,它的犄角看上去像闪电。华苓老师说鹿很久不来了,看来我们很幸运。
从华苓老师家出来,夜已深了。我和刘恒散步回山下的Awan House。碰见几个年轻人,东摇西晃着,看来喝多了酒。
爱荷华空气清新,夜晚湿气浓郁一些。
昨晚国际写作中心组织我们去看牛仔表演。两辆车载着约三十人,驱车一个半小时,晚上七点到达运动场。沿途是广阔的平原,玉米已经收过了,萎黄的玉米秆还戳在田地里。庄稼枯了,但平原的树和草还绿着。
那个被灯火簇拥的泥地赛场,大约可容纳两千人,场地爆满。一下车,就看见形形色色牵着牛、骑着马或骡子的牛仔悠闲地走来,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快乐。
比赛的主持人是一个白人男子,他骑在一匹雪青色的马上,他的搭档是个打扮花哨的黑人,两人配合得极其默契。刚一开始,直升机盘旋在赛场上空,一个伞兵跳下来,飘飘忽忽地降到体育场中央,观众的情绪立刻被点燃。劲爆的音乐响起,一匹匹马撒欢地奔跑进场。骑手中有潇洒的年轻男子,也有长发飘飘的女郎,还有老人与孩子。
骑山羊、套牛、斗牛依次上演。我最喜欢看小孩子骑着山羊出来,他们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手扳着羊角,被奔突的羊颠几下就掉下来了。套牛有点残忍,被套的都是小牛犊,牛仔骑在马上将其套住后,立刻跳下马来,将它四蹄牢牢捆上,让它动弹不得。
最刺激和令人悲伤的是斗牛表演。斗牛士骑在癫狂的牛身上,有两个人先后被伤着。一个是被锐利的牛角碰着了头部,平躺在地,一动不动,医生带着氧气袋跑进场,最后由担架抬走,看来伤得不轻。若是伤到脑神经,成了植物人,他为快乐而付出的代价就太大太大了。之后出场的牛仔大约怕伤着自己,戴了头盔,但还是有一个人发生意外,他的一条腿绞在牛身上,脱身不得,而愤怒的牛把他当陀螺一样甩出去,他的身体悬空了,一条腿却还在牛身上,场内惊叫声四起。我看得心跳过速,非常难过,赶紧离场。
我们离开体育场时,牛仔的表演结束了,但乐队的演唱刚刚开始。人们继续着欢乐,又有多少人惦记那两个受伤的人呢。
返回时月亮半残,夜很黑。我们在车上不像来时那么欢快了,大家沉默着。车行驶了近两小时,爱荷华的灯火闪现在视野中。那已是午夜的灯火了。
天突然又热了起来。中午煮了红薯稀饭,晚上用菊花水做了碗汤面,让胃肠清爽一天。继续写《第三地晚餐》。
傍晚散步,浮云满天,晚霞正红。音乐厅门前粉色、黄色和白色的玫瑰依然娇艳,有的单瓣,有的重瓣,煞是好看。
遇见很多锻炼的人,慢跑、骑山地车、滑旱冰,还有和爱犬一起跑步的。有位妇女一边推着婴儿车一边慢跑,看孩子、健身两不误。
天已昏暗了,河也黯淡了。晚霞落了,路灯和桥上的灯亮了。球形的路灯没有审美可言,而桥上的六角铜灯,却是那么雅致朴拙,像爱到深处的情人的眼。
上午晴热,中午转阴,黄昏骤冷。
下午参加关于性别与写作的讨论,大家发言踊跃。来自科索沃的女作家用沙哑的声音说,艺术最好不要被性别化,说科索沃的女性命运与民族命运是相连的。她还说,亚当那么聪明,为什么不阻止夏娃犯错误?当出版权掌握在一些人手里,禁忌出现,男作家女作家的命运就是一样的了。
二十多岁的哈萨克斯坦漂亮女作家讲话一向富有个性,她说的是“性”。她认为女性文学是探索生活的特殊方式,女性文学完全可以独立出来。她说女性应该懒洋洋地看待这个世界、静思默想。她觉得女性不喜欢抽象,也不像男人那么客观,女性是主观的。女性不需要迎合别人,只需迎合自己,崇拜自己在镜子中的形象就是了。
尼泊尔女作家是个英语老师,她的发言题目是《一个人的写作里,性别是不是很重要》。她说小时候没有感到性别差别,长大以后,尤其是走向社会后,知道差别是存在的。在尼泊尔,妇女有两条路走,一条是传统老路,一条是寻找新路,都很艰难。她认为在尼泊尔一定要写出女性的声音,在政府机关和议会,都是长胡子的人。她希望有一个代词,既是女性,也是男性,她想把以后三分之一的写作都奉献给性别。但她讨厌女性写色情,纯粹写性是低俗的。
我也简单谈了下对女性写作的看法:男性和女性本是世界的太阳和月亮,不可能永远是光明朗朗的白天,也不可能是彻头彻尾的黑夜,太阳月亮自然衔接,刚柔相济,在相互滋润中互为成就,也在相互照耀中迸发艺术火花。当然,比之男性,女性对大自然的敏感优于男性,而大自然是天籁的。
吕先生夫妇晚上驾车送来了烤鱼,鱼是他们在湖里钓的,还有新鲜的黄柿子。
音乐台正播放帕瓦罗蒂的歌剧咏叹调,华丽动人。在冷风习习的夜晚,这样的歌声何其阳光!
寒流来了。
早餐后去了一条没有走过的路散步。过了铁桥,经过一道水闸后,河水变得污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因为临近主干公路,喧嚣声不绝于耳,所以走了一段就回返了。
晚上和华苓老师去音乐厅看西班牙舞蹈,是弗拉明戈舞,热情奔放,似乎每个女演员都是妖娆的吉卜赛女郎,能点燃观众情绪。舞蹈演员是四男四女,有两个女人身材格外丰腴,但她们舞动时,却是那么灵动,流水一般。有个男孩跳得如痴如狂,要起飞的模样。女性服装先是紫色长裙配银色围巾,继而是白色裙衫,再接着是喇叭形曳地花裙配红白花的披肩,最后是直筒长裙配凤冠头饰。男性舞者呢,基本是笔挺的西装裤配衬衫和短马甲。有一个男舞者穿了一身绿出场,他的舞好,但绿色放在男人身上总觉路数不对,排除“绿帽子”之说的心理暗示,绿也似乎是专为女人而生的,娇嫩如水,清新如风。
昨夜梦见一只飞碟,这天外来客搅得我故乡的河流上了岸,村落一片汪洋。
想故乡了。
昨天是安格尔先生的生日。上午我和刘恒跟着华苓老师去扫墓。我买了两束花,一束菊花献给安格尔先生,另一束香槟玫瑰献给华苓老师。华苓老师另一位韩国朋友朱金喜也去了,她是艺术系的教授,她订了一块蛋糕带到墓地。华苓老师最美好的岁月就是和安格尔先生度过的,他们一见如故,走到一起,共同发起了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华苓老师很动感情,噙着泪花,跟安格尔诉说这一年来子女们的情况,也介绍我和刘恒。刘恒去打水清洗墓碑时,墓前只剩我和华苓老师。她拍着墓碑对我说,你看,这里很好,将来把我再放进去就是了。我的眼睛湿了,一个活得灿烂的人,一个归处有爱的人,才不惧死亡。
我们离开墓地,去“寿司婆婆”吃午饭。饭后两点了,回来小憩,然后去参加小组讨论,是关于梦想与现实的。我讲的是《额尔古纳河右岸》中萨满的片段故事,克瑞斯评价wonderful。在回答关于科学、现实和想象的提问时,我用昨天“神六”飞天的两位宇航员做了比较。我说宇航员飞天带回的是科学数据,这是现实;而在中国神话故事中,嫦娥因偷吃了长生不老药飞进月宫,这是想象,但这个想象很强悍,因为故事迷人,所以我从小就认为月亮里有一个女人的影子。作家应该拥抱现实世界,也应该探寻想象的世界。
日本作家说西方写东方民族故事的人,并不是写真正的东方,而是假想中的东方。她还说梦境是真实的,人的大脑所想象的都是真实存在的。她这个观点与我的想法很契合。
越南作家别开蹊径,说他在爱荷华河边散步时,遇见了庄子和卡夫卡,他们三人之间有一次穿越了时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对话。
奥地利作家认为,当电子游戏进入人的生活时,他更加愿意致力于写作。想象一个恐怖主义者头脑在想什么,比如如何使用毒气。他说没想到写的东西往往变成现实。
利比亚女作家认为,现实已不存在了,甚至想象也变得过时了。但她也强调,想象把过去、现实、未来的思考变为了可能。电脑和新技术的发展,是这些变化的重要原因。她认为作家可以用科学、历史和新哲学写小说。对此观点我不敢苟同,我觉得世界上永不过时的就是想象。作家拥有了想象,就像飞机拥有了发动机,会真正飞起来。
讨论会结束,去绿色食品店买了一瓶法国红酒,一块意大利起司,然后步行到华苓老师家陪伴她。我开了酒,先洒一点于门外,请安格尔喝。华苓老师切了一角蛋糕,同样献给安格尔。我们喝酒谈天到九点,回来时天落雨了。
早晨起来白雾茫茫,这是来这里第一次看见大雾。
上午将洗好的夏装熨烫好,装入行李箱中。午后去IWP拍照,算是集体相,毕业照。
之后华苓老师带我们去阿曼那看红叶。我买了几条阿曼那特有的羊毛围巾,花色很雅致。
晚上在阿曼那吃的烤鱼、酸菜、土豆和腌猪肉,很美味。华苓老师因为驾车,滴酒未沾,我和刘恒喝了一扎鲜啤。
回来的路上,天已黑了。来时所见的绚丽秋叶不见了,光明不见了,当然墓地也不见了。我在车里唱《赶牲灵》《四季歌》,不知不觉车子已进爱荷华了。灯火是那么的湿润。
参加IWP告别会,每位作家讲了几句对美国的印象。我讲的是关于声音的记忆。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种族的作家,在这里发出不同的声音,这是文学的声音。倾听别人的声音,对一个作家来说是多么的必要。
晚上班上搞了个聚会,请来两位黑人鼓手,大家一边饮酒,一边和着鼓声跳舞。我也尽情起舞,因为这是告别的舞蹈。
抵达芝加哥。
从爱荷华开车到这里大约四小时,沿途风景苍凉。
由于早餐喝了凉茶,又站在寒风里候车半小时,所以大巴车上了高速一个多小时后,不止我一个人想上洗手间。我们跟司机说了需求,可下一个加油站离我们还遥远,所以一直忍到中午十二点。
初到芝加哥,扑面而来的是摩天楼、玻璃幕墙,看到的几处雕塑也都是钢铁的,感觉工业化、现代化痕迹很重。
我们住的酒店在城中心,毗邻戏院,离几家艺术馆也近,不错!
早晨八点半,约了刘恒出去闲逛。他是个活地图,我们先去了附近的商业街,然后到密西根湖。这个湖很美,岸上的建筑虽然是整齐划一的摩天大楼,但仔细看,玻璃幕墙间,又呈现着不同的几何图形,组合在一起肃穆、挺拔、气派。湖畔游人很少,湖水被碧蓝的天映得湛蓝,美不胜收。在湖畔走了约两小时,然后又看了一座教堂,水上码头。有几个黑人在街头卖艺,有的表演木偶戏,有的打鼓,还有一个人把浑身涂成蓝色,连头也是蓝色的,像搞行为艺术的。在一家商场买了块表,暗蓝的底子,如浅浅的湖水,幽静而美丽,侧面的时针按钮镶嵌一颗小小的钻石,设计别致。
刘恒得了金鸡奖最佳编剧,请他在一楼酒吧喝了一杯祝贺。
芝加哥小雨。
这里的建筑与河水是那么相得益彰,灰蓝是主色调,高级色。
看着每天衣冠楚楚出入摩天大楼的上班族,我想在这里工作的人,会不会自闭者比较多呢?
上午看了两处毫无意趣的画廊,然后去商场给华苓老师买了一只奥地利水晶球,她的书房吊着好几只水晶球,阳光照进来,水晶球熠熠闪光。
中午要了一份白鱼,三十多美元,想必是密西根湖的鱼,鲜极了。
买了一张明日的歌剧票,是普契尼的Manon,我们习惯翻译为《曼侬》或《玛侬》,五十五美元。售票员很照顾我,这种价位的票通常是两张相连着卖,但我说明我没有伴儿,他还是善意地卖了我一张。
喝白葡萄酒,吃香蕉和草莓,算是晚餐。
美好的芝加哥之夜,美丽的孤独!
今天芝加哥下雪了,据说是今冬初雪,冷极了。
去艺术博物馆,大约十一点到,门票便宜,十二美元。我主要看的是二层的油画藏品。
法国印象派代表画家奥古斯特·雷诺阿(Auguste Renoir),他画的一个裸体女孩近乎透明,像只金狐狸。还有 Young Woman Sewing ,是个缝纫的女人,她的每个毛孔都洋溢着温暖之气。还有一幅风景画,是一片海,上部细腻,下部粗犷。 Woman at the Piano ,弹钢琴的女人的白裙毛茸茸,黑白琴键与侧板的褐色相配,背后又有瓶中的绿色插枝和花地毯,白裙上的黑色流苏像一条流淌的小溪,背景幽蓝,整个画面神秘,真是天使在人间。在印象派大师笔下,通常女性会更接近唯美。德加的画作阴郁之气弥漫。
毕沙罗的风景画总让人百看不厌,他画雪能画出暖意,干净!莫奈画的雪则有些混沌。莫奈有一幅画,树干就像飞舞的蛇。马蒂斯的画艳而不俗,他的色彩感太强了。出生于俄国最终定居法国的康定斯基,他的画色彩铺张又收敛,绚丽,而又微冷。美国的乔治亚·欧姬芙(Georgia O'Keeffe),是现代主义艺术家,她的风景画和花卉,给人质地沉重的感觉,装饰性很强,有点毕加索的感觉。法国柯罗笔下的枫丹白露如梦似幻,近似于中国的山水画。但我仍然觉得米勒是完美的,庄重而典雅,是那种质朴的浪漫。西班牙的格列柯(本名Domenikos Theotokopoulos)用色阴冷,但博大幽深,画作有丝绸的厚重感,矜持的华丽,也令我喜欢。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黑人,看不到一个白人服务员。
从博物馆出来,去一家中国餐馆吃了素面和青菜,然后买了一只旅行箱回来。
傍晚在飘雪的剧院门前等待退票,今明两天上演轻歌剧《芝加哥》,可是票已售罄。我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有一个老妇人退票,票是三十七美元,我付她四十美元,她不肯,我以为她教养好,没法找零,故而踌躇,然而另一个人上来付她三张二十美元面值的钞票,她和颜悦色地卖掉了。我这才明白她应该是“黄牛党”。进出这家剧院的人不似昨日那般衣冠楚楚,流行的《芝加哥》比经典的普契尼要火爆,这也是当代美国艺术的一个缩影吧。全世界也大都如此。
昨夜连睡了八个小时,很舒服。醒来后吃了快餐面,又吃了水果,见柜子里有蓝调CD,不算贵,十七美元,便打开来听。粗犷的美国黑人音乐就在芝加哥雪后的早晨回荡。沉郁哀伤,又有些野性。据说其后的流行音乐发展,继承了非裔美国人带来的蓝调。
下午去了水族馆。天气真冷。但雪后的芝加哥天空湛蓝,空气清冽,步行约四十分钟到达。曾看过日本水族馆、国内大连和海南岛的水族馆,这里有一些我未见过的鱼类。比如有一种鱼,柔软如白色纱帽,中间是花瓣形,下面缀着四或六条银丝状长长的飘带,飘飘摇摇的,简直是公主出行!再如一种鱼,一侧是黑,另一侧是白,它的身体就是黑夜与白天。白的这面附有黑色斑纹,就像展览一幅水墨画。还有一种鱼,像无数的小太阳花(海底生物?)组合在一起,每一个都在缓缓蠕动,让我想起小时候跳舞,手举纸做的葵花,同学聚在一起,颤颤跃动的情景。黑色海龟就像水中的黑客。这里还有紫色的海星星。正好赶上海豹表演,看了半小时。
这里的鱼世界看似万种风情,其实杀戮也依然存在,只不过水族馆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和谐的鱼类世界。毫无疑问,生命的真相在真正的海里。
看完已是三点,沿着密西根湖往回走,湖水蓝宝石一样,到处是大雁和湖鸥,路上少见行人,令人陶醉。简单吃了点东西,回来时天色已暗。
还是没有等到《芝加哥》退票。
有两个绅士般的男人退票,我前去买,可他们却卖给了一个打着领带站着候票的白人男子。让我想起下午在密西根湖畔,我征求一个过路的同样打着领带的白人男子,可否帮我拍张照片时,他摆手拒绝了。这在欧洲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芝加哥的那些打着领带的白人男子与这里的钢铁建筑一样,高耸入云,有些冷冰。我在七点二十分左右赶到另外一家剧院,看了《邪恶》(Wicked),是且歌且舞的童话轻歌剧,其中也写了爱情,看来爱情的确是所有艺术的母题。有几段演唱非常抒情、纯净,剧场几乎爆满,芝加哥的文艺氛围真是很浓。比之普契尼的歌剧《曼侬》,这部轻歌剧动用的舞台设计和布景,更为丰富和绚丽。正像宣传广告上说的:“这是年底的欢笑、叫喊和快乐——”。
散场已是夜里十点半了。有一个黑人萨克斯手仍在街角卖艺,乐音听上去是那么的凄凉。还有两个黑人在酒吧门前徘徊,像是丢了什么永远找不回来的东西似的,看上去很低沉。走回酒店,见拉开门的门卫也是满面疲惫的黑人,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疼痛和酸楚。这就是世界,这就是现实。而我们的艺术,要真正抵达人类心灵世界深处,写出大哀愁,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选自 2024 年第 5 期《当代》)
原刊责编 徐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