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与几十位残疾人作家有过一次交流。对我来说,这样的机会很值得珍惜——虽说这被主办方称为残疾人作家进修班,我倒是真实不虚地觉得,这恰恰是一个我进修的机会,也是一个向残疾人作家致敬的机会。
我提前准备了一个讲稿,在引言里,本是有一些想象中也许对残疾人有用的人生“哲思”的,但当我赶到交流现场,在走向讲台的过程中,我忽然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如此浅薄,我在心里说:汪惠仁,你还是闭嘴吧!
除了当天在交流现场的,我们的国家之中,还有很多残疾人写作者,他们,绝不是被动地等着我们去“开导”的一群人。我们知道,现代叙事里都有一个“我”字。肉身健康的人因为行动与生活的便利,早已习惯了与世界发生那种表面上广泛的、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联系,这一个“我”字,在多数情形下,是在被健康的肉身所挥霍,被信息的泡沫与浪潮所掩埋。而在残疾人士这边,这个“我”字,通常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因为“我”与世界的连接方式遭受重重阻碍,残疾人士不得不“步步为营”,不得不磨砺出“万水千山只等闲”的气概。所以,优秀的残疾人作家,每每能够在对世界的深度认识上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
假如我们的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坚定地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深处,在世界的深处,找到那个自己想要的“我”。那个“深处”,既是“我”的,也是世界的、全人类的——那我们就实现了一种奇迹般的写作——由个体以致广大,致广大而尽精微。
史铁生,就是这样而成为所有作家的榜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