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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笔记

陈元武

问禅山寺

秋日山间,不时能够碰到成串的果实,三叶木通像香蕉,皮微灰黄带红,到八月就炸裂,露出满是紫黑色籽实的果瓤,绵软、甜美,猿猴喜欢吃它,又名八月炸、猿猴香蕉。桃金娘的果实也成熟了,俗称山稔子,像蓝莓,瓶形的果子带着紫色敷粉的皮儿,软到极致时,一掐,果肉就从蒂部滑脱,如黑葡萄,微酸甘甜。胡颓子的花却在秋后开放,在枝梢垂下成排的铃铛似的白色小花,木兰纲的花都具有香气。秋季山野干旱少雨,胡颓子的花像山林里的导游似的,指向多含水泽的方向。苦竹寺周边的山不高,却通往后山不远的石盘水库。一路上,树并不显得因缺少水分而细瘦无力。石级沿着山林深处而去,行走并不困难,累了,坐在路旁的石头上稍憩片刻,风从林下穿过,引发了一阵骚动,胡颓子的花香引得我寻找它的存在。八月底的山林,依然有些闷热,南方山林里的昆虫,叫得像吟诗会,山上的蟪蛄有多种,较蚱蝉更小些,蚱蝉在高处鸣叫,像松寒蝉,浑身灰青色带橘红色筋纹,背腹为黑色带橘红色边纹,翅膀透明带浅棕色,有许多“W”形暗纹,雄蝉鸣叫,雌蝉喑哑不则声,声嘒嘒——吱嘎——吱嘎,极响亮,山林里最多蚱蝉,蟪蛄声音波俏而多变,声轻如长吐气,嘶——嘶——咻——声音从高到低,持久。蟪蛄的样子不起眼,要是没听到叫声,根本找不到它,它浑身伪装色,像树皮上的一块斑纹。胡颓子开花和成熟期,最常见的就是蟪蛄,大的食虫鸟也来,像黑卷尾、灰卷尾、松鸦、棕颈钩嘴鹛和喜鹊。蚱蝉每食至酣畅淋漓处,即喷其无名液,故树下多有莫名的液体落下,名千蝉唤雨。“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古人称蝉有五德,曰文、清、廉、俭、信。头上有帻,文也;含气引露,清也;黍稷不享,廉也;处不巢居,俭也;应候守时,信也。蝉具有君子所应具备的所有品德。

蝉,禅也,季清和尚是苦竹寺的住持,年近古稀,过午不食。季清是本地人,年轻时出家于此,不曾离开过。寺内僧人亦不多,南方寺院多修禅宗,苦竹寺属曹洞宗。寺门外二楹联道:静极无为心中有,明心见性随物变。内门复一联:寺在山山入寺,竹见苦苦生竹。老人一脸的慈悲相,不善言谈,多笑指茶盏示我饮茶。僧俗有别,饮茶三杯,即起身告辞。然问禅之心依旧在,不妨向青山叩问吧。寺后有茶园一片,种的是本地的矮脚乌龙茶,茶委实甚矮壮,高仅及胯,需俯身拾叶。苦竹是实心竹的一种,类方竹,箨鞘革质,绿色,箨舌截形淡绿,箨片狭长披针。苦竹笋五月出,秋后复出,细长而尖,采而剖,煮其苦味,方可食,多与腊肉等物共炒,或者以苦竹笋入汤,食之生津,却苦夏之症。苦竹寺,唐会昌年间千灵祖师所建,千灵为避法难,入闽寻地建寺,其师曾嘱:逢苦即往,遇竹且居。至此见苦竹丛生,就地安禅。黄檗禅师曾到此访游,求苦字禅,逢方丈一清从外回来,高挽僧袍,满脚泥泞,拄一竹杖,怀中抱一束苦竹笋,剥箨而食,甚欣然,问黄檗僧:和尚欲食否?黄檗禅师接笋一啖,其苦难耐,脸色甚是难看。一清一笑,和尚可去,即掩门而入,不再与黄檗禅师说话。黄檗僧出得山门即悟:此禅真妙处也,吾得之矣,手舞足蹈而去。原来如《金刚经》里所说的那般:“若心取相,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有形无形、有想无想,皆是由生前夙因所致的分别心,竹本是竹,无所谓苦无所谓甜,本质的竹是唯一的解释;而分别心则让人生出诸多烦恼和偏见,这是缘木求鱼。人无分别心,就真正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那时的心就清静下来了,能够识得真禅真趣,也能够体会更深的自然。苦竹笋甚苦,尤其是生啖,和尚能食之如甘饴,本就是禅的高深境界,故黄檗禅师得此妙谛而生欢喜。

苦竹寺后是高山深林,寺前一片茶园,茶树在秋后发一次秋梢,虽无春梢葳蕤,而秋梢茶味更甚于春梢。矮脚乌龙属低海拔茶种,叶宽厚多褶,叩之有声,侧观其叶形如帽兜,突出如僧首,当年行脚僧从武夷来,携此茶种,种于寺前,名僧茶乌龙。其色微橙,味甘醇如蜜醴,七泡后有余韵。有武夷别种之称的矮脚乌龙,生于星村外山四洞四涧之下,原生环境如盆如斗,辰时见日,未时日没于山后,山涧中常年细流,然因其处风口,风甚剧,雾多吹散不见。苦竹寺前为山坳谷底,左右俱环以高山深林,一山对日出,如椅靠背,山中多野栗树,本地名锥栗,个儿小而味甚香醇,色如荸荠,熟而微黄如鸡子。僧人以此为度荒之备荐,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饥荒,山民多依寺而存,采食野果、锥栗、橡子诸物,连苦槠子也照食不误。苦槠子味苦涩糙粝,舂之和橡子诸物,如香蕉秆、根、薯莨、黄精、茯苓,合而为饭团,蒸而食之,饥民多得幸存,而僧人饿死一大半。季清老和尚年轻时,经历此劫难,其师嘱其不得私藏粮食,多遗之于饥民分享。僧人采茶叶,晒干,舂为齑粉,和苦竹笋及薯莨、黄精、野葛粉等物做成食团,粝粢之食、藜藿之羹。然久未见米面诸物,而苦寒之食伤脾胃,僧众多病倒,山民尚可捕鸟兽充饥,和尚们怎可造次。因苦寒食而得腹泻之症,面黄肌瘦,恹恹难行。季清师傅懂医道,以艾、姜等物入食团中,虽然犯戒,然救命之法,权宜为之。佛家惜物,尤其是粮食诸物,非劳不得食,因此,和尚垦荒种地,三五亩水田种稻,四五丘旱地种花生、黄豆、红薯、玉米、瓜果诸物。

曾问季清长老,何为茶禅?长老并不急于回答,持一盅茶叩之,杯盏铿然有声,我徐回味,原来长老已经作答,茶即是茶,与水无异,解渴之物,不是因为茶就显得格外不同,更谈不上色香味,更无名堂叫矮脚乌龙,只听杯盏响,即是清心音。欣甚欣甚,我像当年的黄檗禅师一样,几乎是手舞足蹈着走出苦竹寺。阳光依旧那样冷静,秋后的阳光多了些沧桑的疲惫感,台阶上长着不知秋的野草,开着紫色的小花,像麦冬或者绶草,应该是唇形花科的某种植物。禅便是如此的奇怪,它并不是某些明确的答案,甚至连完整的表达也不需要,只是一种暗示,一个声音,一个动作,没有语言,没有过多的渲染。

想起在福州三坊七巷的某画家,他的画室也起了个禅画之名,其实,他只是一个书法家,精于狂草和隶篆,对绘画并不甚在行,但他说,我曾经以为书法已经足够表达所有的艺术思想,甚至是禅,但我发现,书法表现不了禅的思想,我痛苦过一段时间,终于明白了,禅就在于形,在于一阵风似的动作,一个印记,一个符号,不需要一个完整的诠释。他发现颜色能够表达这种禅的思想,我问他,何为禅?他说,那便是,指了指门外的天,天上的云繁绮如堆絮,不知其始,不知其终。他的画开始只是在宣纸上涂鸦,我认为那是涂鸦,因为毫无具象,也不知所云,后来,他改成漆画,漆是很奇特的一种绘画材料,它可以流变、重叠,可以塑形,或者可以互相穿透和锚定。我见过山上的漆树的样子,平淡无奇,像棵黄檗树似的,互生的羽叶和细瘦的枝干,然而它却能生于乱石之间,像顽强的树桩盆景似的生长数十年而依然小如初生。它的根系能够穿过岩石间细小的缝隙直达数米深的小区域土壤,在严重缺水的年份,它能够掉光叶子进入长时间的休眠状态,仅凭枝干上的绿色合成最低生命需求的养分。而当刀斧加身的瞬间,它的生命重新爆发,喷涌出几乎全部的汁液,这些汁液则具有强烈的毒性和胶着性能,能够合成最好的树漆。他在绘画时,像一头蓬头的雄狮般,浑身的肌肉无不僵硬,在迸发着某种不可控的情绪,漆笔一次次撞击着漆板,红的绿的黄的橙的褐的青的紫的亮绿亮蓝闪银……细密的笔触一次次留下了痕迹,重叠、堆积,再穿透锚定,漆面干透后抛光、水磨,重新上彩。他的漆画作品很难说是涂鸦,像玲珑宝塔,像一层层叠加的时间,像他的情绪一样累积,又重新酝酿、固化。有时候,很明确,那是某个器物,某个人物或者众多人物的脸谱,面孔各异,像他平常的表情。像水波纹,像云翳,像岩石的自然纹理。似乎你可以穿透漆面进入它的核心,能够看到一些隐藏着的元素。他说,那就是他所想所思所要表达的一切。我说,你其实什么也没有表达,但你已经宣泄完你的情绪了,它只是你宣泄情绪的过程的印迹罢了,你其实什么也没有画。他笑了,说,你是真正了解我的那个读者。

后来我看到一个生物学家用微观解释蝉的生物体时,我惊叹了,这才是禅,蝉的全身微观镜像如此陌生,它节肢的毫毛上竟然有着许多寄生虫,微细如尘埃,它光滑的躯壳上竟然有着许多复杂的微孔和涡纹,每个微孔上都着一根微细的纤毛。“江浦之间生麽虫,其名曰焦螟,群飞而集于蚊睫,弗相触也。栖宿去来,蚊弗觉也。”(《列子·汤问》)初看此节,甚惊奇,以为是杜撰的,却不知微观世界里的一切都如此不同。所有不可言说、无法详说的事物,便构成了禅学,因为你怎么说得清楚一切的变化?蝉,从宏观上看,它仍然是蝉,蚊子仍然是蚊子,焦螟不可见,也无须见之,那种被察觉而不能细说的全部,便是禅了。“离朱、子羽方昼拭扬眉而望之,弗见其形;䚦俞、师旷方夜擿耳俛首而听之,弗闻其声。”那么好了,不见其形,但总可以想象吧?想象着吧,像一切的一切,可知与未知的。

苦竹寺外,三叉苦树甚多,采其叶而为茶,名苦丁茶,味极苦极酽,无以名状。看它在杯水中释然,一缕浓褐色的茶渐渐漫延开,仿佛那苦味已经醍醐灌顶了。

山顶那些星星

夜幕降临,总能够抬头看见那些星星,山间无夜光干扰,因此,夜黑得纯粹,黑得深邃,仿佛一切的隐秘都揭开了似的,一层层包裹着的星空,在这里展露无遗。平常喜欢看NASA的哈勃宇宙天文网,看到一些星系外的世界,那些星星昏暗扭曲,无数个黑洞和大星系将时空弯曲了,光线也随着扭曲变形的时空扭曲了。一张张圆形的笑脸,星系变成了十字架的复合影像,或者是一道圆弧。将极遥远的星光投射过来,那些红移的星光,使得我能够看到时光的开始点。宇宙有着无限大的空间尺度,沿着室女座方向,能够看到更多的星系朝着某个神秘的点飞奔,我们的银河系以每秒六百公里的速度向该巨引源移动。朝仙女座方向,一团微小的乳白色光团显得极不起眼,那就是朝我们飞奔而来的仙女座星系,其空间跨度达二十二万光年,是银河系直径的两倍多,包含着近一万亿颗恒星。所有的星星由于过于遥远而隐入无限的时空,剩下的只是在我们身边数十到数百光年的星星,或者是某些大质量恒星的星团,在数千光年外能够被我们以肉眼看到。我们熟知的东西南北二十八星宿,只是距离我们数百光年的邻居星星,在天球区上按照中国传统的天文学原则分布着,并一直永恒不动。像北斗七星、北极星(勾陈星)和南极星(老人星和水委二星),东方七宿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主要集中在天蝎座,为龙的形象,夏天天一黑即从东方升起,直至天亮而没,冬天则随日而行,昼现夜隐。西方七宿的奎、娄、胃、昴、毕、参、觜,则与东方七宿相反,夏日随日而行,昼现夜隐,冬日夜现昼隐。我们熟知的猎户座便是冬春夜现的星宿,为西方七宿之一,金牛座的昴宿、毕宿,仙女座的奎宿和白羊座的娄宿,猎户座的参宿和觜宿,秋分时,随夜而出,至春分后随昼而没。

山谷里的夜色如墨似漆,立秋过后,昼渐短,夜渐长。木屋四周的气温依旧保持着夏末的热度,直到后半夜,才觉有露水降下,山气渐凉,夜间山气凝为雾岚,积郁在山谷间不动,仿佛天上栖落的云团。古人云,立秋后,蜃气收,虹霓隐,天上不再散漫着雾泽和蜃气,所有的水收敛为露水清华。其色凝、其气清,或为白雾或为日晶,雾色随天气而变化,或蓝或青或白或赤,天空仅局部可见零星的星星,或者全然不可见。雾气像鬼魅似的来去无踪,不一会儿就遮天蔽地,掩峰峦而隐丘冈。星星像是通人性似的,在你希望看到它时,它便会出现在你眼前。米沃什在他的散文里也说,在他最痛苦难挨的时候,总能够看到天上的大星。像北斗七星或者角宿、心宿、南斗六宿,在夜航的船甲板上,看星光,银河横亘,从海的那一头横亘过头顶,直到身后的另一片海。仿佛船在银河巨大的提篮里挎着,包括大海,那种感觉像婴儿在摇篮里。海浪的冲刷声带着节奏,像巨手拍打着婴儿的后背。望着深不见底的海渊,那种无所依靠的感觉油然而生:“它张着大嘴,似乎下一秒/就会吞没一切/星空在头顶闪耀/仿佛是圣手在招着/船上下左右摇晃不停/巨浪凶狠地扑上来/一切都虚浮无力/时间在浪的漩涡里打转”(《去纽约的船上》)我面临着相似的情形,四周的山像巨兽般腾踊,像围猎的群狮,山谷张开深不可测的大嘴。只有天上的星星可以慰藉我的心灵,幸好,没有风,也没有巨浪的拍击,四周那么安静。心跳的节拍跟上四周的一切,咚咚咚,铿锵有力。在古老的宗教里,人对应着天上的某颗星星,在乡村的傩戏里,有《参南斗》《参北斗》的神秘傩舞,傩舞者面戴五颜六色的面具,象征着天上的星宿道君,随着道士的法器音乐且歌且舞。傩舞的领舞者皓发长髯,据说是道教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众星曜随着老君令牌的指示而做蛇行逶迤。东方青帝,青袍青脸,足踏青云履;南方赤帝赤袍赤脸,足踏火云履;西方白帝白袍金脸,足踏白云履。唯有北方玄帝,黑袍金甲,脸如满月,踏攒金玄武靴。伴舞者随发火燧黑药,一阵阵白烟升腾,现场神秘气氛浓郁。七星的乌旗在前挥舞,舞者累得气喘吁吁。

后半夜,尤其是冬天,星空终于明亮了起来,外边很冷,窗玻璃上结了霜华。一切都被凝结成晶莹的梦境。但天空近在咫尺,我就坐在窗边看着,星斗缓缓移动,寒夜里最喜欢读的书是詹姆斯·乔伊斯的《芬尼根的守灵夜》,那种无法厘清的头绪、莫名其妙的孤独感和原罪感,没有信息的无依感和失去倾诉对象的沮丧感。杯里的茶冒着热气,在室内扩散,形成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和沮丧。我知道,一个冬夜里,会有无数的流星滑落,那就是一个个逝去的人,一桩桩逝去的往事。冰冷的窗户外,是大地另一个新生的开始,霜华降落,在空中形成无数的微晶体,灯光照亮的地方,是一个白色的光柱区。

有时,索性披衣外出。门打开的一刹那,寒风吹进来,不由得一个寒噤,浑身一个冷战。星空如洗,仰头望去,一切静如太初。甚至连风都消遁。地上微白,踩着有一种脆裂的窸窣声。寒气像刀一样贴着脸颊,星星仿佛都冻结了。我感觉,一切的开始和结束都以寒冷为符号。恒星起始于一次星云的麇集,一次偶然的宇宙扰动,一阵强烈的伽马射线暴冲击了一团寂静亿万年的星云,星云像受到撞击的棉花似的收缩并燃烧,成为一颗年轻的恒星,恒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周边的星云驱散,它们萦绕、聚集、撞击、融合,成为新的行星,岩石、碎屑、炽热的岩浆汇流翻涌。恒星死亡之前的一刹那,一道强光闪耀,照亮了周边的黑暗空间,恒星坍缩成了黑洞、中子星或者白矮星,一切都归于消亡,四周恢复了太初的混沌和平静,黑暗重新占领了所有的空间和时间。数亿年后,宇宙终结,一切物质化为乌有,时空不再扩张膨胀,黑暗占领了所有的宇宙空间,时间消失。宇宙的太初就是一切的冬天。冬,终也,冬至又一阳生,又是一个轮回的开始,如此无始无终,循环往复。物质是虚空的,这与佛家所说的一切皆空的空是一样的解释。能量构成物质的基础,下一次宇宙将由能量的再次爆发而产生。我看的那些星星,在寒夜里摇曳闪烁,像是在向我发送某些信息。梵高的《星空》那些星系般的涡旋,神秘的连接、重叠和反复,像神秘的宇宙密语。蓝色的、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图案构成了视觉的主体。是虚的像,也是实的像,但总体是虚幻的、莫名的。那种纠结、摇曳的迷惑、苦恼或者是隐隐的欢忭都在这画面上逐一表现。

殷汤问于夏革曰:“古初有物乎?”夏革曰:“古初无物,今恶得物?后之人将谓今之无物,可乎?”殷汤曰:“然则物无先后乎?”夏革曰:“物之始终,初无极已。始或为终,终或为始,恶知其纪?然自物之外,自事之先,朕所不知也。”殷汤曰:“然则上下八方有极尽乎?”革曰:“不知也。”汤固问。革曰:“无则无极,有则有尽,朕何以知之?然无极之外复无无极,无尽之中复无无尽。”

(《列子·汤问》)

正因为无始,故不知其有终尽,这正是宇宙的本质。星斗一夜一夜重现并流转,夜与昼之间,是我们芸芸众生的日常。而亿万的物质在变迁,无数的星辰在山顶上看着,一粒微茫的尘埃在思考着。

责任编辑:田静 w7qXBRecNacfOPI1NstnFH0poAUdwO/S1OkIqgG3npm3aAq14qvqCEfuXQqKe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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