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评价曾国藩是“地主阶级最厉害的人物”;蒋介石说曾国藩足可做他的老师;梁启超几乎目空天下,独对曾国藩青睐有加。面对天子的手谕,曾国藩能忍;面对清廷半壁江山,不起异心,曾国藩能忍;权倾朝野功高震主时,曾国藩主动交出部分权力,化解了皇上的猜疑,也能忍。由此可见,曾国藩的隐忍功夫,实在应该学一学。
曾国藩十分善忍,这是极其著名的。在曾国藩眼里,忍并不是一时退让,而是寻求时机的一种策略。曾国藩起自耕读之家,要想成一番大事,绝非易事。曾国藩在攻打太平军12年的历程中,数次战败,两次投水自杀,还有一次因害怕李秀成的大军袭来而数日悬刀在手,准备一旦兵败,即行自杀。他虽然忠心耿耿,还是屡遭疑忌。在第一次攻陷武汉之后,捷报传到北京,咸丰皇帝赞扬了曾国藩几句,但咸丰身边的近臣说:“如此一个白面书生,竟能一呼百应,攻克武汉,并不一定是国家之福。”咸丰听了,默然不语。曾国藩也知会遭人疑忌,便借回家守父丧之机,带着两个弟弟回家,辞去一切军事职务。过了近一年,太平军进攻盛产稻米和布帛的浙江,清廷恐慌,又请他出山,并授他兵部尚书衔头,有了军政实权。不久,慈禧太后专权,认为满人无能,就重用汉人,为曾国藩掌握大权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历史契机。
1862年,曾国藩被授以两江总督节制四省军政的权力,巡抚提督以下均须听命,不久又赐以太子太保头衔,兼协办大学士。自此以后,曾国藩在清廷中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
曾国藩激流勇退的方式进一步获得了清廷的信任,取得了大权,在进攻太平军胜利以后,他仍然小心翼翼。由于曾国藩的湘军抢劫吞没了很多太平军的财物,使得“金银如海、百货充盈”的天京人财一空,朝野官员议论纷纷,左宗棠等人还上书弹劾,曾国藩既不想退出财物,也不能退出财物,在进京之后,忙做了四件事:一,因怕权大压主而退出了一部分权力;二,因怕湘军太多引起疑忌而裁减了四万湘军;三,因怕清廷怀疑南京的防务而建造旗兵营房,请旗兵驻防南京,并发全饷;四,盖贡院,提拔江南士人。
这四策一出,朝廷上下果然交口称誉,再加上他有大功,清廷也不好再追究什么。曾国藩以忍取得了清廷的信任,清廷又加恩赏以太子太保衔,赏双眼花翎,赐为一等侯爵。
曾国藩的忍还体现在对待朋友上,他和左宗棠的交往,不能不让人赞叹。曾国藩为人拙诚,语言迟讷,而左宗棠屡恃才傲物,自称“今亮”,语言尖锐,锋芒毕露。左宗棠屡试不中,科场失意,蛰居乡间,半耕半读。咸丰二年,已是四十一岁,才由一乡村塾师佐于湖南巡抚张亮基。咸丰四年三月又入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共达六年之久。曾左两人虽非同僚,却同在湖南,常有龃龉。
咸丰四年四月,曾国藩初次出兵,败于靖港,投水自尽未遂,回到省城,垂头丧气,左宗棠从城中出来,到船上探望曾国藩,见他气如游丝,责备他说国事并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速死是不义之举。曾国藩怒目而视,不发一言。咸丰七年二月,曾国藩在江西瑞州营中闻父丧,立即返乡。左宗棠认为他不待君命,舍军奔丧,是很不应该的,湖南官绅也哗然应和。第二年,曾国藩奉命率师援浙,路过长沙时,特登门拜访,并集“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为联,求左宗棠篆书,表示谦仰之意,使两人一度紧张的关系趋向缓和。如果不是曾国藩采取以德报怨的态度,用柔和的心态包容刚硬的左宗棠,大清历史上的两位儒将,势必会交恶难辨,大清江山的左膀右臂将自相残杀。
特别能显示出曾国藩宽柔性格的,是咸丰十年对左宗棠的举荐。当时左宗棠因性格暴躁,遭人弹劾,处境艰难。左宗棠来营暂避锋芒,曾国藩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连日与他商谈。曾国藩上奏说:“左宗棠刚强英明,吃苦耐劳,通晓军机。当现在正需用人之际,或饬令他为湖南团防,或选拔做藩司、臬司等官,让他管理地方,使能安心任事,定能感激涕零,报效朝廷,有益于时局。”曾国藩在左宗棠极其潦倒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同治二年三月十八日,左宗棠被授命任闽浙总督,仍署浙江巡抚,从此与曾国藩平起平坐了。三年之中,左宗棠由一个被人诬告、走投无路的士子,一跃而为疆吏大臣,这样一日千里的仕途,固然出于他的才能与战功,而如此保举,也只有曾国藩才能做到。这件事充分表现了曾国藩性格的宽柔。据说在西北大营中,一天,左宗棠与幕宾们闲谈,他问:“人家说曾左,不说左曾,这是为什么?”没等大家回答,一个少年抢着说:“曾国藩是心目中时刻有左宗棠,而左宗棠的心中从来没有曾国藩,只此一点,就可以知道天下人为什么说曾左而不就左曾。”此话一出,大家都非常震惊,把目光一齐投向了左宗棠。左宗棠不但没有发怒,而且来到少年面前,语调沉重地说:“先生之言是也。曾公生前,我常轻之,曾公死后,我极重之。”愧疚之情溢于言表。曾国藩对朋友之忍,换来了朋友的敬重同僚的赞赏。
最能体现曾国藩能忍的当属他为臣子,不问鼎之轻重,这也是他能成大事的原因之一。
在曾氏兄弟满门封侯、大功告成之日,本该是静思谦退,保泰持盈的时候,而这时,偏偏有些人在势盛之时,头脑发热,让欲望的火焰障住了双眼,总想再越雷池一步。当时风行一时的“劝进”浪潮,着实给曾国藩出了一道难题。曾国藩在这股浪潮面前忍住了。
有笔记记载,南京城破后的一天晚上,湘军的高级将领约有三十余人忽然云集大厅,请见大帅。中军向曾国藩报告,曾国藩即问“九帅(即其弟曾国荃)有没有来”,中军复以未见九帅,曾国藩即传令召见曾国荃。曾国荃是攻破南京的主将,这天刚好生病,可是主帅召唤,也只好抱病来见。曾国藩听到曾国荃已到,才整装步入大厅,众将肃立,曾国藩态度很严肃,令大家就座,也不问众将来意,众将见主帅表情如此,也不敢出声。如此相对片刻,曾国藩乃命随员去拿纸笔,随员进以簿书纸,曾国藩命换最好的大红纸,就案挥笔写了一副对联,掷笔起身,一语不发,从容退入后室。众将莫之所措,屏息良久,曾国荃乃趋至书案前,见曾国藩写了十四个大字: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曾国荃读此联时,起初好像很激动,接着有点凄然,最后则是惶然。众将围在曾国荃之后,观读联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有叹气的,有热泪盈眶的,各式各样表情不一,然后曾国荃用黯然的声调对大家宣布说:“大家不要再讲什么了,这件事今后万万不可再提,有任何枝节,我曾九一人担当好了。”
这段笔记显示了南京城破后湘军确有拥立曾国藩为帝的一幕,可是这种非常之举是成则为王、败则诛杀九族的危险举动,所以谁也不敢明言说出口。曾国藩明知众将来意,只用十四字联语作答,相互之间都不点破。
其实,早在安庆战役后,曾国藩部将即有劝进之说。曾国藩的门生彭玉麟署理安徽巡抚,力克安庆后,曾遣人往迎曾国藩。在曾国藩所乘的坐船犹未登岸之时,彭玉麟便遣一名心腹差役,将一封口严密的信送上船来,于是曾国藩便拿着信来到了后舱。但展开信后,见信上并无上下称谓,只有彭玉麟亲笔所写的十二个字: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岂有意乎?
这时后舱里只有曾国藩的亲信倪人皑,他也看到了这“大逆不道”的十二个字,同时见曾国藩面色立变,急不择言地说:“不成话,不成话!雪琴(彭玉麟的字)他还如此试我。可恶可恶!”接着,曾国藩便将信纸搓成一团,咽到了肚里。
王闿运是湖南湘潭人,二十几岁开始研究经学,对《春秋公羊传》尤有深入研究,想用纵横之术来辅助识时务之人成帝王之业。他曾三度至曾国藩驻地探视,并参与谋划,也曾游说曾国藩、胡林翼与太平军“连横”反清。一次,王闿运入曾府,与曾国藩喋喋而谈,其意也是“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但曾国藩却正襟危坐,以食指蘸杯中茶水,在茶几上点点划划。不多时,曾起立更衣。王闿运站起窃视茶几,只见上面依稀有个“妄”字。
还有传说,曾国藩寿诞,左宗棠有一联,用鹤顶格题神鼎山,联说:“神所凭依,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左宗棠写好这一联后,便派专差送给胡林翼,并请代转曾国藩,胡林翼读到“似可问焉”四个字后,心中明白,乃一字不改,加封转给了曾国藩。曾阅后,乃将下联的“似”字用笔改为“未”字,又原封退还胡。胡见到曾的修改,乃在笺末大批八个字:“一似一未,我何词费!”曾国藩改了左宗棠下联的一个字,其含意就完全变了,成了“鼎之轻重,未可问焉”。所以胡林翼有“我何词费”的叹气。
此事对曾国藩来说,不乘势而进是隐忍,顶住众人压力是勇敢,这进退去从之间谁能分辨得清,谁又能把握得好呢?
曾国藩宦海多年,忍住了异心。他不能做董卓、曹操、王莽、赵匡胤。由于曾国藩的忍使得他恪守名分,也就有了今天的曾国藩。如果当初曾国藩不忍,其不知历史上将会出现一个怎样的曾国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