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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传说

耿雪:《海公子》

书生女妖,孤岛森林,情色诱惑与死亡威胁……充满诱惑力的聊斋故事,在艺术家耿雪精心打造的影像世界中徐徐展开。

《海公子》是《聊斋志异》中的故事,情节简短紧凑给人留下很多想象的空间:张生探奇寻幽,在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小岛艳遇奇女子。那女子说自己与海公子同来,而海公子暂去别处览胜。张生受其诱惑与之亲热,缠绵之中,女子惊呼“海公子来了”,随即消失。张生遭受巨型毒蛇的致命袭击,幸好带着药品,侥幸逃脱。此后,张生回想当时情境,惊骇不已,想到海公子竟然是巨蛇化身,不禁疑心那美娇娘恐怕也是妖孽现形。

艺术家耿雪的影像作品《海公子》综合了绘画、陶瓷、摄影等多种媒介,精心演绎了这个充满诱惑的鬼魅故事,在流光幻影间营造出精灵诡异、亦幻亦真的情境。《海公子》中所有的陶瓷人物都由耿雪亲自设计、上釉,精心制作,看上去格外灵动传神,尤其适于表现《聊斋志异》这种诡异的传说。影片的图像、音响、色彩效果相互呼应,如影片中,张生的手中掉出一块着火的陶土,陶土落地,迅速生长壮大,仿佛一个阳具不断膨胀,其中突然崩裂出一个红衣女子,与张生缠绵。这女子似乎原本并不存在,而是张生欲望的投射。她的红衣与张生身体里的鲜血如出一辙。当张生与女子偷欢时,观众可以听到瓷器相互敲打、摩擦的声音,仿佛发自内心的尖叫或肢体关节转动的声音,令人感受到身心的痛感。张生受到海公子攻击时,鲜血从他的眼睛和鼻子里喷涌而出,又给人以极度的视觉冲击,不仅呈现了海公子的血腥残暴,还彰显了张生强烈的生命欲望。

在《聊斋》中,女妖、狐仙最为诱人,她们生活在现实的权力世界的阴影里,是唯美、梦幻和情爱的化身,是理性世界之外,人们最深层的潜意识的、主体欲望的投射。在雕塑的诸多媒介中,陶瓷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它精致、易碎,像水墨画一样阴柔、浅淡、无欲,显现出一种纯粹感性的力量。《海公子》中的陶瓷人物都显得娇小脆弱,冰冷而忧伤,安静而凄凉,如蜷缩着的魂灵,有时却能迸发出生命本能的快感,比如竹林中张生与女子身上湿漉漉的水滴、女子飘动的红衣、张生喷涌而出的鲜血。尽管整个作品的场景是虚幻的,但其表现的情感却很真实,普通人的梦想、欣喜、期待、兴奋,或是孤独、悲伤、错愕、无助等等各种情感体验,都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耿雪,《海公子》片断

《聊斋》这类志怪体文学作品,有着中国正统文学中少见的浪漫主义精神和想象力,其中有对人生无常的感叹,有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有对浪荡江湖的向往,也有对禁忌之爱的尝试和对突如其来的暴力的反抗。清末蒲松龄在《聊斋》中谈狐说鬼,戏说人生,实际上是对当时的社会、文化、政治和现实生活的影射和隐性批判。同时期的民间陶瓷也常常涉及世俗情色题材,反映出人性欲望的觉醒。这类文艺作品中的性与暴力,以及感官的享乐往往被用来揭示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和欲望,从而彰显肉身的感知,体现个体存在的价值。弗洛伊德曾说,那些“离奇怪异”的事,通常是长期被理性世界所压抑的东西,我们习以为常,以致常常察觉不到它们,全然无视它们,而当它们突然冒出来时,却令人如此惊悚。

耿雪用视觉艺术的形式再现了那个“离奇怪异”的故事,把不可见的欲望和恐惧化作可见的《海公子》。它穿越于古典与当代,世俗与高雅之间,不仅令人享受到视觉的愉悦,也令人感受到权力的威胁、生命的脆弱与生存的孤独。其实,“海公子”真的存在吗?它是道德和正义的象征,还是暴力和残忍的化身?或是那女子和张生恐惧心理的反射?在这世界上,只要看不见的权力在,恐惧就在,“海公子”无处不在。

邱黯雄:《新山海经》

海上有山,山中本无人。不知何年何月,阡陌纵生,城邦建立,旌旗挑出,大道朝天,石像石马破土而出,文臣武卫纵横林立,万里长城在群山间绵延爬行……邱黯雄的水墨动画《新山海经》,天真而节奏散漫,如一幅幅铺开的长卷呈现于屏幕之上,模拟了文明的产生。这部“动画大片”是新媒体技术与传统水墨的结合、高科技与古意境的混搭。它运用中国古典神话的叙事方式,表达了对历史进程和社会现状中各种社会问题的质疑。

邱黯雄,《新山海经》,水墨动画

《山海经》这部中国神话古籍,据说写于公元前2世纪的先秦时期,为夏禹、伯益所著,综合了民间传说、历史故事和对未知世界的奇妙想象。 山海经不仅记录了人们已经熟知的中国古代神话,如夸父追日、女娲补天、后羿射九日、黄帝大战蚩尤、大禹治水等,还记录了民俗、巫术、宗教、医药和地理风貌等各种内容。其中的神话很可能是自然现象的隐喻,比如有学者认为,《山海经·大荒北经》中,“人面蛇身,赤色,身长千里,为钟山之神”的烛龙,有可能指的是北极的极光。

《山海经》通常被认为是一部荒诞不经的书,记载的都是些奇思异想。然而,对于《山海经》那个时代的人来说,现代世界未必不是一个充满了怪物的奇幻世界。邱黯雄说:“我想以未开化的眼光看待这个时代。建立起一个观察世界的系统——不是一个西方式的科学的系统,而是一个感知的系统。”

从2004年起,邱黯雄将自己眼中的一个个现代怪物绘制出来,加上文言注解,订制成册。如《山海经》的格式那样,他在文字叙述旁边配上手绘插图,其中有像青蛙一样的推土机、伸出大象鼻子的坦克、悬浮岛似的航空母舰、无头鸟式的喷气式轰炸机、长着卫星接收器脑袋的动物等。这些艺术家自创的形象既出现在他的动画投影中,也呈现于手稿、版画等纸上作品。

怪物图鉴之“唐坦”(坦克):西方之土有兽焉,象头牛身,无足,头生其背,身被坚甲,腹行甚速,鼻直,可喷火,其名曰唐坦。

借《山海经》的文体图式,艺术家借古讽今,将古代的奇谈怪论与现实的荒诞无稽相结合,揭示了工业化时代以来,高度发达的科技、工业和军事助长了人类的贪欲,给现实社会带来种种危机,使物质和生态环境发生种种异化。

邱黯雄的《新山海经》由两部分录像组成,用寓言化的图像描绘了处于动荡和演变中的当代世界。在第一部中,画面内容十分丰富,从古代神话中的奇禽异兽,到现代的克隆羊、疯牛、变异的五足青蛙、B2轰炸机、潜水艇等;从自然环境的恶化、人类的战争引起的动物迁徙、变异,到社会、政治的演变对人类生存状态的影响;从近现代史上中国与外来文化、经济、政体的各种冲突的隐喻,一直到“9·11”事件的影射。整部作品仿佛是从远古到当代的历史缩影。

《新山海经》第二部以世外桃源般的幽静古镇开篇:炊烟袅袅,流水淙淙,云霞飞绕,牛羊成群。随后,高楼平地起,大坝拦河,围墙圈地,诡异、冷漠的音乐奏响,工业社会的冰冷机器开始向耕地文明侵蚀。人类焚林而猎,竭泽而渔,最终洪水来袭;克隆羊出现,并被快速复制和生产;实验室里,不仅有白鼠,还有正在培育的各类新鲜的人体器官;牛被宰杀后,牛肉、牛骨变成催化剂,代替草地喂养牛群,细菌蔓延,疯牛病盛行。“科学已经从最初谦虚的探索精神,演变为傲慢自大、不断更改和宣布我们命运的现代宗教祭司”,邱黯雄说道。 一座座工业城市被复制粘贴,仿佛从一个模子刻印出来,没有任何分别。标准化、流水线的生产,使人们被工业垃圾包围而窒息。荒漠横陈,乌云密布,这样一个荒谬、冷酷的机械复制时代,终被一场浩瀚大水覆灭。被侵蚀变形的各种生物,逃向外太空,他们是继续向新的星球殖民、继续无度开发索取,还是终将变成一群没有归属的宇宙孤魂?影片最后在乌托邦中结束,蓝色的海水最终覆盖了看不到希望与救赎的荒芜大地。

邱黯雄,《新山海经》片断

尽管借用了录像、投影、多媒体等现代高科技手段和媒介,《新山海经》的图像却传达了一种传统水墨特有的韵味。其中有超过6000张水墨动画图像都由艺术家手绘制作,然后在电脑上合成。每一个画面都呈现了水墨画的技巧,在笔墨的加减中,物象从生成到寂灭,不仅仅体现了中国传统文人画优雅抒情、淡泊宁静的古典美,而且在图像的动态变化中,还令人感到这个世界变化得如此之快,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整眼睛的焦距,它就已经变了模样。艺术家通过动静结合的独特叙述方式,对历史文化和当代社会现状提出了深刻质疑。

邱黯雄,《新山海经》片断

在《新山海经》中,现代影像技术与古典水墨语言的结合,并没有造成内在的冲突,反而相互借力,激发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幽默感,深入到对当代社会的批判之中,使新与旧、中与西、传统与现代这些看似不可调和的对立和矛盾因素达到了某种程度的统一。在《新山海经》的自序中,邱黯雄写道:“新与旧通常意味着截然分明、相互没有关系的两个世界。新者全新,旧者纯旧。人们为了进步、革命之新可以消灭落后、过时之旧,新世界的诞生象征着旧世界的毁灭。然而,在与旧世界的决裂中缔造的新世界却并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美好和谐,相反存在着更多的矛盾与混乱。”《新山海经》打破了人们以往所认知的新与旧的概念,体现了哲学家福柯所谓的辩证历史观,也就是说,新与旧之间并非截然而分,或相互更替,它们之间的转换不是彻底的转换,而是历史性的间断,总是包含着“重叠、相互作用和回声” lBwVnoFALnhunollQonwaNFoThE8nNlLmNJ/v4B5ooXug2CBuLnOxyvFeaQ07X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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