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名轲,战国中期邹国人,约生于周烈王四年(前372),卒于周赧王二十六年(前289)。孟子是鲁国孟孙氏的后代。“三桓”衰微,子孙四散,孟子祖上从鲁迁至驺(也作邹)。孟子幼年丧父,靠慈母仉氏含辛茹苦,抚育成长。“孟母三迁”“断机教子”的故事虽不是信史,但也不可能完全无据。司马迁说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后世称子思与孟子为“思孟学派”。
孟子出生时,孔子去世已近百年。孟子十分惋惜未能成为孔子的亲炙弟子。他说:“乃所愿,则学孔子也。……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孟子·公孙丑上》,下引《孟子》只注篇名)孟子一生的经历与孔子非常相似。他成年以后从事私人讲学,四十岁以后怀着政治抱负周游列国(先后到齐、宋、邹、滕、魏,并两度居齐),传播仁义之道、仁政学说,关心民众疾苦,主张减免刑罚,减轻赋税,使老百姓有一定的财产收入,批评列国政治,多次对主政诸侯(如邹穆公、齐宣王等)犯颜直谏,并参与齐国稷下学宫的学术论辩。孟子六十岁以后回到故乡从事教学与著述,与弟子公孙丑、万章等“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在我国历史上,孟子第一次把“教”与“育”两个字联用,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为君子三乐之一。他提倡兴办教育,自己也培养了很多学生。
战国中期,杨朱的为我论和墨子的兼爱论大行于天下,孟子以辟杨墨而在学术界崛兴。战国末期,《韩非子·显学》将儒家分为八派,以孟子为其中一派之首。两汉时,《孟子》被朝野视为辅翼经书的“传”。《孟子》一书,经后汉赵岐删定为七篇,流传至今。中唐之后,孟子其人其书的地位上升,至北宋,孟子与孔子比肩,《论语》《孟子》已驾于“六经”之上。
战国时期,人性问题成为争鸣的一个焦点。《告子上》记载了孟子的弟子公都子的提问。这一提问概括了当时有代表性的几种观点:一是告子主张的“性无善无不善”论,二是有人主张的“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论,三是无名氏的“有性善,有性不善”论。持第二种主张的人,据王充《论衡·本性》,接近于周之世子(世硕)。世硕的主张是性有善有恶,至于人趋向于善或恶,取决于“所养”,即后天的环境、教育的影响。据王充说,宓子贱、漆雕开、公孙尼子等都主张性有善有恶。
告子主张“生之谓性”。在上古时代,“生”字与“性”字互训。告子代表了当时流行的看法,常识的看法。告子说,人性如河水一样,引向东方则东流,引向西方则西流,都是由外在环境和条件决定的。孟子则提出了与当时流行看法迥然有别的有关人性的新看法。他指出,水可以向东向西,但水总是向下流,虽然人们可以把水引上山,但向上流却不是水的本性,而是外力使它这样的。人也是这样,人性本善,就像水向下流。而人的不善,不是由他的本性决定的。也就是说,人之为善,是他的本性的表现,人之不为善,是违背其本性的。例如牛山草木繁盛,但因人为的破坏变成了秃山,这不是说牛山的本性不能生长树木。同样,人在事实经验上的不善,并不能证明其本性不善。
孟子认为,犬之性与牛之性不同,牛之性与人之性不同。人有自然的食色之性,但人之所以为人,或者说人与禽兽的本质差异,在于人有内在的道德的知、情、意,这是人所固有的道德属性。他说: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告子上》)
恻隐、同情、内心不安、不忍人之心(不忍牛无辜被杀等),是善的开端、萌芽。人内在地具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等道德的同情心、正义感、羞耻感、崇敬感和道德是非的鉴别、判断,这些东西就是道德理性“仁”“义”“礼”“智”的萌芽。这是人内在固有的,而不是外力强加的。把这些萌芽状态的东西扩充出去,就可以为善。孟子认为,仁是人的心,义是人的路。人都有仁义之心,之所以丧失良心,是因为不善于保养。如果不加以保养,就会失掉。人们丢失了家中养的鸡犬,知道去寻找,然而丢失了良心,却不知道去找回来。因此孟子提出“求放心”,即把那丧失的善良之心找回来的要求。人与非人的差别本来就小,君子保存了,庶民丢掉了。“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离娄下》)舜是由内心保存的仁义去行事,而不是在外力之下勉强地去行仁义。“由仁义行”,是内在的道德命令,是人的道德自由;而“行仁义”,则是被动地按社会规范去做。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公孙丑上》)
孟子关于人性的讨论,是从人的情感——不忍人之心、恻隐之心出发的。人的道德直觉,道德当担,当下直接的正义冲动,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功利的目的。例如你要冲过去救一个即将落入水井的孩子,当下的刹那之间,并不是为了要结交孩子的父母或在乡党朋友面前显示自己,谋取虚荣。不是的,你内心有一个无条件的道德要求和绝对命令,使你不假思索地去做。人作为道德主体,自己为自己下命令,自己支配自己。这一主体既是意志主体,又是价值主体,更是实践的主体。仁、义、礼、智、信等,不完全是社会他在的道德规范,同时还是本心所制定的法则。这就是道德生活的内在性。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等心,既是理,又是情。这种“四端之心”本身即涵有道德价值感,同时又是道德判断的能力和道德践履的驱动力,成为现实的道德主体自我实现的一种力量。没有这些东西,人就会成为非人。如果我们把这“四端之心”扩充出来,便会像刚刚烧燃的火,刚刚流出的泉水。扩充了它,就可以安定天下;而让它泯灭,便连爹娘都不能赡养。
孟子把良心称为本心,本心是性善的基础或根据。本心是上天赋予的,“此天之所与我者”(《告子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尽心上》)孩提之童都知道爱其亲,长大也都懂得敬其兄,亲情之爱,敬长之心,就包含有仁义。这都是不学而能,不虑而知的。仁义是禀赋,是内在的。
孟子与告子辩论,以类比法在杞柳之辩、湍水之辩上成功,又进一步运用反诘式、归谬法,在“生之谓性”之辩、“仁内义外”(告子方)还是“仁义内在”(孟子方)之辩上,最后归谬成功。按告子的思想逻辑,犬、牛之性与人之性没有根本的差异。孟子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明确揭示了关于人性的新的观念:人具有不同于动物或他物的特殊性,这就是道德性。孟子不否认人有自然欲望之性,但他的意思是,如将自然欲望作为人之本性,则无法讲清人之与动物或他物的区别,只有道德本性才是人最根本、最重要的特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尺。孟子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告子上》)情,在此作实讲;才,在此与情一样,也即质性。这句话的意思是,若照着人天生的特殊资质、情状去做,自可以为善,这就是我所谓的人性善,而有人在事实上为不善,不能归罪于所禀赋的质性上。
按孟子的看法,善性良知是天赋于人的,是先于经验的,是人区别于他物的类特性、类本质,在人之类的范围内是具有普遍性的。他说:
非天之降才尔殊也……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听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告子上》)
不同的人,有诸多的差异,但口对于味道,耳对于声音,目对于颜色,又有共同的好恶,都欣赏美味、美声、美色。同样的,人的心也有其同一性,都爱好仁义礼智。我心对于理、义的愉悦,就像我口对于牛羊肉的喜好一样。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就是比普通的人先觉悟到人的道德的要求,懂得人的这种普遍性(“心之所同然”)。
孟子指出,仁义礼智这些道德规范,源于本心,只是人们常常不能自己体认本心,因此常常需要反躬自问,自省自己的本心。他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尽心上》)这里所说的我所具备了一切,不是指外在的事物、功名,而是说道德的根据在自己,元无少欠,一切具备。在道德精神的层面上,探求的对象存在于我本身之内。道德的自由是最高的自由,不受外在力量的左右,因为道德的行为总是自我命令的结果。反躬自问,切己自反,自己觉识到自己的行为无愧于天人,就是最大的快乐。不懈地以推己及人的恕道去做,达到仁德的道路没有比这更直接的了。除了反求本心,还要推扩本心,即把人的这种道德心性实现出来。
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尽心上》)
君子的这种本性,不因他的理想大行于天下而增加,也不因他穷困隐居而减损,因为本分已经固定了。君子的本性,仁义礼智之心可以反映到他的神色是纯和温润的,还表现在他身体的各方面,乃至于手足四肢的动作上。本心通过推扩,通过四体,实现出来。孟子的重要论断“仁义礼智根于心”,“是不能通过外在的归纳来证明的,只能通过内在的相应来体证。人之所以能向善,正是因为他在性分禀赋中有超越的根源,只有在这里才可以说性善。现实上的人欲横流、善恶混杂并不足以驳倒性善论的理据。由这一条线索看,儒家伦理的确与康德的实践理性有相通处……”(刘述先:《孟子心性论的再反思》,《当代中国哲学论:问题篇》,美国八方文化企业公司1996年版,第147页)由上可知孟子的仁义内在,性由心显,以心善言性善的特征。
孟子不仅发展了孔子的“为仁由己”“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思想,而且发展了孔子的天道观。结合这两方面,他更强调了“诚”这个范畴,这与子思的影响有关。“诚”是真实无妄,是天道的运行规律,又是一种道德体验的状态,是对本心良知的最终根源——“天”的一种虔诚、敬畏之情。他说:“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离娄上》)以诚敬的态度对天和天道的反思和追求,就是做人之道。他又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尽心上》)仁义礼智是天赋予人的本性,充分扩张善心,就能体知这一本性,也就可以体验天道,懂得天命。保持本心,培养本性,才能事奉上天。无论短命也好,长寿也好,我们都应悉心修养身心,善待天命,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孟子把心、性、天统一了起来。“天”是人的善性的终极根据。
孟子的社会政治思想是以他的性善论为前提的。正因为人有“不忍人之心”,所以才能行“不忍人之政”。他把道德仁义推行到社会、国家的治理之中。他提出“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尽心上》)的推恩原则,“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尽心下》),“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梁惠王上》)。如此,治天下“可运于掌上”(《梁惠王上》)。他反对“以力服人”的“霸道”,反对以暴力和强制对待百姓,而主张“以德服人”的“王道”,爱护百姓,指出只有不喜欢杀人的人才能统一天下。
仁政学说的目的是为民。因此,仁政首先要解决民生问题,在先儒养民、富民,安顿百姓的生命与生活的基础上,孟子首次明确提出为民制产,认为人民只有在丰衣足食的情况下才不会胡作非为,并接受教化。他说: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梁惠王上》)
他说,仁政应从划分田界开始。人民有土地宅园,有桑麻、家禽、家畜,无冻馁之虞,有丝衣,有肉食,是行仁政的结果。在战乱频仍之际,孟子反对不顾人民的死活,驱民耕战来满足人君的私欲。他反对暴政,反对滥杀无辜,主张轻刑薄税。“易(治)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尽心上》)如此,天下之民才能引领而望,归服仁君。
孟子发展了孔子的“庶、富、教”和“富而后教”的思想,提出教育是“行仁政”“得民心”的重要手段。他说:“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尽心上》)良好的教育,使人们心悦诚服,以改革其心;而良好的政治手段,用以防止于外,达不到征服人心、使百姓衷心拥戴的效果。他又说:“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离娄上》)如果在上位的人没有礼义,在下位的人没有受教育,违法乱纪的人都出来了,国家的灭亡也就不远了。
教育可以造就德才兼备的人从政。“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公孙丑上》)教育可以调治人心,和谐社会关系,安定社会秩序。所以孟子主张“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梁惠王上》),教育可以使人“明人伦”,造成“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滕文公上》)的社会风气。所谓“明人伦”,就是教民懂得并实践社会生活的准则: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尽心上》),即掌握了仁义道德,好像居住在“仁”里,行走在“义”的路上。
孟子“仁政”思想是对孔子“德治”“重民”思想的发展。他提出了“民贵君轻”的著名思想。他很看重民心的向背,认为民心的向背是政治上成功与否的决定因素。“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离娄上》)他又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尽心下》)在治理国家、统一天下的问题上,老百姓是最重要的,国家政权是次要的,国君是更次要的。孟子有“不召之臣”(《公孙丑下》)的说法,甚至还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梁惠王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离娄下》)。君有过错,臣可规劝,规劝多次不听则可推翻他。残暴的君主是独夫民贼,人民可以起来诛杀他。这是孟子思想中可贵的民主性精华。孟子的民本思想对历代批判君主专制的思想家影响很大,成为中国乃至东亚重要的政治资源。
孟子十分重视人格独立和节操,每每向诸侯进言,他从不把诸侯高高在上的地位放在眼里,决不被那些“大人”的权势所吓倒。他有“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尽心下》)的气概。他引用、重申曾子的话:“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吾何慊乎哉?”(《公孙丑下》)他有他的财富、爵位,我有我的仁义道德,我并不觉得比他少了什么。继承子思的孟子有着自由知识分子的骨气和傲气,有着“舍我其谁”的气魄、胆识。他发展了孔子关于“德”与“位”的矛盾学说,举起了“以德抗位”的旗帜,对后世知识分子有极大的影响。
他有“天爵”“人爵”的区分:“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告子上》)天爵是在价值世界里才能达到的境界,而人爵只是世俗的功名利禄。天爵作为精神世界里的高尚道德、人格的尊严,操之在己,求则得之,不可剥夺。因此,君子所追求的是天爵而不是人爵。孟子认为,道德原则或精神理想是人自身所具有的,而不是依赖他人赐予的最为宝贵的东西,这就是“良贵”。别人给你的贵位不是“良贵”,“良贵”是自身具有的。
在子思子的德气论的“五行”学说基础上,孟子还创造了“浩然之气”的名词。他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公孙丑上》)这种盛大流行之气,充塞于宇宙之中。他又说:“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持其志,无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公孙丑上》)志是心之所之,是导向。志可以调动气,这是正向;反过来,气也可以影响志,这是逆向。孟子主张二者互动,持志与养气相配合。他指出要善于保养盛大流行的充满体内的气。保养浩然之气的根本在于养心,即恢复、保任四端之心。孟子主张调动气来配合道义,不仅使理义集之于心,而且使理义之心有力量,可以当担,可以实践,可以使理想变成现实。这样,面对任何安危荣辱、突然事变,就无所惧,无所疑,能当担大任而不动心。浩然之气是天地之气,也是我们生而有的气,只要不人为地伤害它,善于保养它,就能合乎道义,辅助道义。养气在于养心,而言为心声;不正当的言论反过来会诱惑、伤害其心,故需要知言。对各种言论有独立思考,分析评判,不盲目信从,谓之知言。知言是为了辨志,知言也是养心的工夫。故以道德心为枢纽,孟子把持志、养气、知言统合了起来。《公孙丑上》篇的“知言养气”章号称难读,其实见仁见智,把握了以上所说,即把握住了它的中心思想。孟子之性善论肯定内在于人的生命中的超越的禀赋,是人行善的根据。但人是否真正发挥其禀赋,就在于每个个体是否有修养的工夫。所以,他提出了一系列“存心”“养气”“存夜气”“求放心”的存养方法。
孟子提倡弘大刚毅、坚定不移的气节和情操,崇尚死而后已、无所畏惧的任道精神。在生死与道德发生冲突时,“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告子上》)。这种冲突,实质上是人的自然生命与人的德性尊严之间的冲突。孟子所倡导的道德选择表现了超乎自然生命之上的善的价值之极致,表现了人为人格尊严而牺牲的殉道精神。孟子笔下“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的“大丈夫”的行为标准是:“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滕文公下》)这种任道精神和崇高人格曾激励了我国历史上无数的志士仁人。
在利益和仁义发生冲突时,孟子主张把“仁义”放在首位,提倡先义后利。孟子提倡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的统一。他主张做官要“求之有道”。“古之人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穴隙之类也。”(《滕文公下》)“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万章上》)在自己遭受侮辱时,怎么能匡正别人、匡正天下呢?圣人的行为,各有不同,有的疏远当时的君主,有的靠拢当时的君主,有的离开朝廷,有的身居巍阙,归根到底,都得使自己廉洁正直,不沾染污泥。“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尽心上》)这都是说,人不论处在什么样的境遇、场合中,选择道德还是非道德,如何选择人生道路,怎样保持独立的人格和气节,终究是自我做主的事。
1.孟子为什么要批评当时流行的“生之谓性”之说,其性善论的要旨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2.孟子的仁政思想辨析。
3.孟子的修养工夫论与人格理想的当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