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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

初次听到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名字,还是当年读本科的时候。记得有一次上课,老师让我们读一封约翰逊博士写给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公开信,信中对切斯特菲尔德进行了无情的讽刺,风格颇有点鲁迅笔触的味道。

事情的缘由大概是当年的穷书生约翰逊博士,计划编纂一部英语词典,但苦于经费拮据,因而拿着他的编纂计划书,来到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府上,寻求帮助,热切希望切斯特菲尔德伯爵想办法资助一下这个项目。因为当年的切斯特菲尔德伯爵时常资助文艺人士,提携青年才俊,素有奖掖后学、帮扶贫困文人的名声,享有“文学才俊保护人”之美誉。但不想约翰逊博士那次却并没有获得自己所希望的资助,甚至连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面也没有见到,而是在伯爵家的客厅里呆坐了很久,无功而返。此事让约翰逊博士一辈子都耿耿于怀。而当约翰逊博士殚精竭虑、苦熬苦战,独自奋斗了七年之后,《英语词典》终于编纂完成,准备付梓之际,《世界日报》上刊登了两篇对《英语词典》大加褒扬的文章,推荐大家踊跃购买《英语词典》。这两篇文章是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写的,但约翰逊博士这时却并不领情,发表了那封极尽挖苦讽刺的公开信。直言对挣扎求生的落水者无动于衷、袖手旁观,而在落水者自己挣扎着上岸后却上前逢迎的人算不得恩主,并公开宣称自己从来也没有得到过恩主资助,因而也不知对谁感恩、如何感恩。

约翰逊博士那封著名的公开信给许多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让我记住了切斯特菲尔德伯爵这个名字。后来有意无意间也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情况。原来这个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系英国名门贵族出身,1694年9月22日生于英国伦敦,1773年3月24日卒于其老屋;是英国18世纪的政治家、外交家和文学家;毕业于剑桥大学,1726年继承了其父的爵位,1728年出使荷兰,任英国驻荷兰大使,还曾担任过爱尔兰总督及国务大臣等职。他大学毕业后曾在欧洲游学,精通外交事务,通晓多种欧洲语言,文化功底深厚,而且与同时代的文学家蒲柏、伏尔泰、斯威夫特等过从甚密。据说他善于演讲,写作风格典雅考究,从来不会出现语法方面的问题,甚至许多人以找出伯爵文章中的语法错误来显示自己的高明。当然这从一个方面说明,伯爵对英语语言的驾驭能力还是很强的,在当时的英国人心中,伯爵的文字功夫当属上乘(实际上,伯爵家书中偶尔也有语法方面的错误)。

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在自己儿子游学欧洲的数年里,给儿子写了数百封家书,和儿子谈心,并对儿子在学业和为人处世方面加以指导。家书涉及了生活经验、学习方法、思想道德、吃饭穿衣、待人接物以及欧洲政治、军事、经济、外交、历史、语言、文化、社会和风俗习惯的方方面面。可是,世事难料,伯爵一心想要培养成为英国政治新秀的儿子早年亡故,儿子的遗孀很可能由于生活所迫,将这些父子之间的私信卖给了出版商,才让伯爵教子时不同于大众道德说教的隐秘之处为世人所知晓。本来这些信都是伯爵和他儿子之间的秘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密信有朝一日竟然被公之于众,而且由出版商出版以后,广为传播。要是当年伯爵早知道这些密信的最终结局,肯定会做出一定的防备,将信写得更为高大上一些,避免将最隐秘的劝告在信中和盘托出。

由于家书内容情真意切,爱子之心跃然纸上;说理透彻,辞藻华丽,但并无任何矫饰,因而家书出版后,在英国社会广为流传,被誉为“绅士教育的教科书”,并成为一部世界名著,几百年来不断再版和被人编选。当然这些家书也招来了许多人的非议,例如约翰逊博士就说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教的是“婊子的道德”。之所以这样说,是由于切斯特菲尔德伯爵教诲的有些做法,虽然并不违犯法律,但终究难以符合正统的高尚道德标准。然而,许多家庭教育恐怕也并不都是按高大上的道德标准来进行的,古今中外大概都差不多。

这本书信集出版后受到了广泛的热捧,多少年来不断再版,至少也证明了许多英国人心底对这些信中所谈内容的认可。笔者估计,这些书信中的教诲,大概可以代表当时英国上流社会家庭教育的概貌,不然就不会得到如此广泛的共鸣。这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教子秘诀是原汁原味的,并不是按公众道德尺度拔高了的东西。正是由于这些书信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真实,才让我们了解到当时英国上层社会家庭教育的真实状况。

我国有多家出版社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陆续出版过该家书的汉语译本。例如中国发展出版社的《查斯特菲尔德勋爵给儿子的信》(2002—2003),湖南文艺出版社的《致儿家书》(2011),哈尔滨出版社的《伯爵家书》(2011),中国纺织出版社的《伯爵家书》(2012),青岛出版社的《一位外交官父亲给孩子的家书》(2012)等。但这些版本中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一,它们都不是全部的家书,而只挑选了其中的几十封,不能反映伯爵家书以及伯爵儿子生活成长过程的全貌;其二,有许多译本对家书中句意稍有晦涩的部分任加删节,因而造成上下文不太衔接,有些语句显得突兀,而那些被删节的部分常常是意义承转的微妙之处;其三,有些译文中存在许多误译,有些句子与原文意义完全相反,估计是译者对18世纪的英语难以驾驭的结果;其四,有些完全是改写,不是翻译。

鉴于上文所及的各种问题,译者以为应该有一个更加忠实于原文、收录更为全面的伯爵家书译本,好让那些不能用英语原文欣赏伯爵家书的我国读者领略其全貌,批判性地借鉴家书中的有益成分,以免断章取义、以偏概全,留下错误的印象。

至于说家书中的教导内容,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我想为人父母的,自然有自己的标准和尺度,无需译者在此说教。再高尚的道德准则,如果难以实施或不去实施,仅仅停留在人前的说教层面,只能让人心理更扭曲,让人更虚伪,只能催生出更多精神扭曲的双面人。如果天天用哭竹生笋、卧冰求鲤之类的虚妄言辞来说教,结局只能是道德崩塌、礼崩乐坏。

我国的家长目前在孩子的行为教育方面,可以借鉴的材料并不够。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伦理道德方面的书籍,如《刘墉家书》《曾国藩家书》《翁同龢家书》《梁启超家书》《林纾家书》《张大千家书》《傅雷家书》《沈从文家书》这样的材料,但这些家书中更多的是比较原则性的指导。其中有些思想观点,在实用性方面,也不一定为所有为人父母的人认可和接受。具体到日常行为方面的教育材料,还是不太充足。而社会上对行为指导方面的读物有一定量的需求。正是这些原因,促使笔者在数年前便开始翻译《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信》。

译者依据的英语原本是收录家书较全的古腾堡工程(Project Gutenberg)版《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信》( Letters to His Son by the Earl of Chesterfield on the Fine Art of Becoming a Man of the World and a Gentleman )网络版(http://www.gutenberg.org/ebooks/3361,2004年10月12日发布,2016年8月8日更新),并参考对照其他一些版本的《伯爵家书》,修正了该版本中的一些错误(主要是一些印刷错误)。译者参考的其他主要版本有:布拉瑟尔(Isidore Brasseur)的《切斯特菲尔德书信选》( A Selection from Lord Chesterfield s Letters );根据切斯特菲尔德儿子的遗孀(Mrs. Eugenia Stanhope)所提供的原件于1804年在伦敦出版的四卷本《已故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给儿子的信》 Letters Written by the Late Right Honourable Philip Dormer Stanhope, Earl of Chesterfield, to His Son );1815年于勒格翁(Leghorn)出版的《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忠告》( Lord Chesterfield s Advice to His Son on Men and Manners, or a New System of Education ;1836年于伦敦出版的《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忠告》( Lord Chesterfield s Advice to His Son on Men and Manners );1861年由特格(William Tegg)编辑、在伦敦出版的《切斯特菲尔德给儿子的忠告》( Lord Chesterfield s Advice to His Son on Men and Manners )等。

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给儿子的信,虽然是父亲对儿子说的家常话,但行文基本上还是属于18世纪英国上流社会的文雅风格。译者深感功力不够,难以驾驭,很难完全再现原文风格;再加上书信中大量引用了其他语言的格言、谚语、句子和短语,如拉丁文、德文、法文、意大利文等,使得翻译更是举步维艰。译者只能多方求教,万般查询,勉强译出,难以自信。

由于该译本的预期读者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家长,因而译者对家书中的非英语句子和短语,一概用汉语译出,除拉丁文外,其他语言并未标注。对于我国读者可能不太熟悉的背景和典故,除了原书中的注释外,译者还自加了一些注释,以帮助读者更深地领会语义。

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并没有死抱当今流行的任何一种翻译理论,而是根据译者对家书这个基本式样的揣摩,以方便读者、明晰语义为第一要义译出。各种翻译理论也许在译者处理译文时隐隐地产生过一定影响,也就是说译者处理译文时也考虑到了许多方面的因素,但那只是一种宏观综合的作用,而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理论的实施。

许多同事、朋友、学生都曾在此家书的翻译过程中给予译者许多帮助;如译者的同事高清、李雁、谢金泰、张鸿等老师都给译者提供过法语和德语方面的帮助;译者的同事卢雨菁、李颖以及以前的学生王小博等帮译者在英国或美国查找过资料;商务印书馆的王兰萍女士也就本书的出版事宜热心地帮译者联系。

对于上述诸位帮助过译者的同事、朋友、学生和编辑,译者在此特别表示感谢。没有他们的多方帮助,此家书的翻译工作绝难完成。

由于译者功力所限,译文中必定还会有诸多错误或不当之处,还望行家高人不吝赐教,则不胜感激。

杨士虎
2018年10月14日于
兰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VWhPTWQg0znOH8JkvMqCQeUWgYb+n5aKlq536W0b7i+iKeBCVhTNkQfbSmEkjX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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