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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的春分已过,进入了三月的下旬。

疫情时有发生,大家都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健康码和行程卡,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传染生病了。

天气还是很冷,即使把带棉质内胆的警用冬季执勤服穿在身上,都感觉不到暖和,也可能是这个现场一来很荒凉,二来在水边。

这居然是我们勘查小组今年出勘的第一个现场。

我叫秦明,是个法医。我们勘查小组的全名,是龙林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物证鉴定中心第一勘查组。每个勘查小组,一般都由法医、痕检、侦查员等不同职能的警察组成,组员来自公安厅各部门。遇到非正常死亡事件或案件,各个勘查小组就会受命迅速组队,奔赴现场。

我是勘查一组的组长,和我一起搭档办案的还有5个“老伙计”。比如身边这个默默把领口拉链拉高了一些的家伙,就是勘查小组里司职痕迹检验工作的林涛,他一边穿过荒凉的灌木丛,一边小声说:“这种鬼地方,居然有人敢晚上来。”

这个名叫二土坡的地方,确实就是一个荒凉的土坡,连植物都生长得很蛮横。想越过这个土坡,抵达导航显示的现场,只能靠步行。小组里的图侦专家程子砚,正在对照着地图的资料,给我们引路。

“你以为都像你。”陈诗羽是刑警总队重案科负责人,也是我们小组里的侦查员,我们一般喊她“小羽毛”。她本来跟程子砚一起走在队伍的前头,听到林涛的嘟囔,一边嫌弃地吐槽着,一边从身边的灌木上折下一根粗树枝,回身递给了林涛。

林涛接过木棍当成拐杖,一边打着身边的灌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有蛇吧?”

“冬眠呢,笨蛋。”法医大宝也折了一根树枝。

“不是春分了吗?”林涛看了看天边刚刚升起的太阳,说道,“九月进土,三月出山嘛。”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大宝哈哈一笑,说,“说不定蛇也有‘起床气’。”

“别扯了,到了。”我最先爬到了土坡的最高点,可以看到哗哗流水的龙番河边,此时已经拉起了警戒带。

先期抵达的民警,此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打着瞌睡。

“来了,来了,你们辛苦了。”我身边的龙番市公安局韩法医喊了一句,打瞌睡的民警立即清醒了过来,走过来,扶着我们跳下土坡。

“秦法医,报警人是来这里夜钓的,无意中发现了这一具搁浅的尸体。”民警指了指河岸边的一个担架,说,“是一具无头尸体。我们怕尸体继续浸在水里,所以先捞上来放进尸体袋后,再放在担架上了。”

“碎尸案件,感觉好几年都没见过了。”韩法医皱起了眉头说道。

近年来,因为科技迅速发展,破案率不断攀升。龙番市已经连续五年命案侦破率100%了。随着打击力度的增大,命案迅速减少。现在的命案发案率只有十五年前的五分之一了。节约下来的警力,利用刚刚发展起来的DNA新技术,扑在了命案积案的侦破上,这两年,光龙番市一个市,就侦破了四十余起命案积案。

像今天一大早,市局刑事技术部门就接到了碎尸案的报警的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所以韩法医给我们省厅的值班室打了电话,值班员正好是大宝。好久没出现场的大宝第一时间报告了现已身为刑警总队副总队长兼物证鉴定中心主任的师父陈毅然,再把我们全部从睡梦中喊醒,一起来到了这个位于龙番市市郊边缘的村落——番西村。到了番西村的边缘,就没有路了,我们只有步行越过了这个二土坡,来到了龙番河边。

“这河边,看不出什么痕迹物证啊。”林涛走到河边,河水拍了过来,他机敏地向后一跳,说道。

“我们初步考虑是搁浅的,也就是说,是从上游漂下来的。”先期抵达的民警说道。

“既然是无头尸体,那要考虑头颅去哪里了。”我一边穿戴着解剖服,一边说道。

“如果也在水里,估计正在往下游慢慢漂吧。”民警说,“蓝天救援队已经帮忙在下游比较窄的河道拉上了渔网,说不定这几天就能发现。”

“嗯,很重要。”我说完,蹲了下来,拉开了尸体袋。

随着尸体袋被剥离,里面的尸体完整地暴露了出来。

尸体没有头颅,半截脖子露在领子外面。从身形上看,是一具男性的尸体,但是肩膀较窄,颈部的皮肤细嫩,身上穿的还是一件类似中学的校服,应该是一具未成年人的尸体。尸僵 几乎快要完全形成了。

“死亡不超过24个小时。”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上午7点半。我又掀起尸体的衣摆,按了按尸体背后的尸斑 ,很容易就压之褪色了,这也验证了我的推测。

“估计是昨天下午死亡的。”我补充了一句,“只可惜,冬季水中的尸体,通过尸体温度下降来判断死亡时间,就不准确了。可以通过解剖来看看胃内容物。”

“有随身物品吗?”林涛见河边毫无痕迹可循,就走过来看着我们尸检。

大宝此时已经掏了尸体所有的口袋,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要紧,尸体穿着校服,这个很好查。”我说。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有一些区,所有的中学校服都是一样的。”林涛说,“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胸口的logo。”

我连忙展开了尸体胸部的衣服,这里确实有一个logo,但是被一团墨迹污染了,根本无法看得出上面印着什么字。

“是犯罪分子故意抹去了logo吗?”大宝用胳膊推了推眼镜,盯着logo仔细看。

“不会的,如果这样,那还不如把衣服直接剥掉扔了。”我摇了摇头,说道。

“说得有道理。”大宝点了点头。

“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先入为主,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一起命案?”我说。

“我只是脱口而出,脱口而出。”大宝嘿嘿一笑。

“不是命案?”陈诗羽凑了过来。

“你看看这里。”我用手指了指尸体颈部的断端,说,“颈部的皮肤没有皮瓣,说明切断头颅的作用力是一次形成的。再看看颈椎的断面,非常整齐。你说,什么人、用什么工具,才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力?”

“刽子手用大刀!”林涛似乎在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这是船只的螺旋桨切断的。”韩法医淡定地说道。

“对对对,我们以前就见过船只螺旋桨切断肢体的案例。只是这个正好切断头颅的,实在是有点寸。”大宝说。

“是啊,你们看看他的领子,是有一些血染,但是痕迹很淡。这说明断头之后,流出的血液不是非常多,而且很快就被稀释了。这个迹象可以肯定,死者被断头的时候,一来已经死亡了,二来是在水中被断头的。”我说。

“嗯,不是命案,那我心里好受多了。”陈诗羽说,“毕竟是个孩子……”

“我也没说不是命案。”我打断道,“只能说被船只螺旋桨断头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

“知道了,我这就去组织调查尸源。”陈诗羽说道。

“嗯,我们现在要去解剖室,对尸体进行一个解剖。”我说,“死因至关重要了。”

勘查小组的司机韩亮驱车载我们赶去殡仪馆,却被早高峰的车辆堵在了路上,陈诗羽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接进来了。她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蓝天救援队的工作效率很高,目前已经在尸体下游五百米处的水域,找到了一颗头颅,会同时送到殡仪馆解剖室。坏消息是,教育局要求全市初中、高中、职业技校的学生上学期间必须着校服,下达通知后,大量的学校一起订购,导致这种类型的校服覆盖面很广,大概涉及两百多所学校,目前还没有确定死者属于哪个学校。调查尸源需要时间。

“两百多所学校穿一样的校服?”大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据我所知,教育部门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爱漂亮,所以为了防止互相攀比衣着,防止奇装异服出现,防止因为沉迷衣着打扮而影响学习,就禁止穿校服以外的衣服了。”韩亮边开车边说。

“这,合理吗?”大宝还是很惊讶。

“我又不是教育专家,我怎么知道合理不合理。”我拍了一下大宝的肩膀说,“到殡仪馆了,咱们把自己的活儿干好就行了。”

我们刚刚把解剖台上的尸体衣物全部脱去,蓝天救援队就把死者的头颅送来了。我们比对了一下断面,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确认DNA,但也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尸体的头颅。

死者果然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

“我们买了一台便携式X光机。”韩法医打开一个手提箱,拿出一个和矿灯差不多大的东西,在死者的关节处扫描了起来。

对于未成年人的年龄推断,无须取下耻骨联合进行推断,而可以通过六大关节(肩、肘、腕、髋、膝、踝)的骨骺愈合情况来推断,这就是法医的骨龄鉴定技术,操作简单,结果也比看耻骨联合更准确。

这种X光机是数字化的,拍摄完之后,就可以立即在笔记本电脑上看到骨质的细节了。我一边感叹现代科技的发展如此迅速,一边看着片子说:“估计15岁。”

十年前,我曾经去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学习骨龄鉴定。理论上,通过观察骨骺愈合程度特征,再运用公式计算是可以将年龄误差缩小在±1岁的范围内。我记得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的一个大实验室里,收藏了数百份X线片,涵盖了各个年龄层、不同性别的X线片资料。我学习的几个月,就是天天看片子。那段时间的学习,让我掌握了不需要公式计算,就能大致推断出年龄的技能。

“是吧,中学生。”大宝说,“如果把误差范围算进去,14到16岁,那就有可能是初中生,也有可能是职高技校生,还有可能是高中生。”

“尸源调查,还是需要依靠小羽毛她们侦查部门啊。”我叹了口气,说,“我们先搞清楚死因吧。”

在对死者颈部断端进行拍照固定后,我们开始了解剖工作。

“一”字形 切开胸腹腔后,我们取下胸骨,暴露出了尸体的胸腹腔脏器。我用止血钳找到了食管和气管的断端,然后分离出来,切开,发现食管内干干净净,没有泥沙,但是气管内有很多蕈状泡沫

“蕈状泡沫!他是溺死的!”大宝说,“跳河自杀?”

“那可不一定。”我说,“确实,蕈状泡沫最常见于溺死。但是,有很多其他死因也可以看到蕈状泡沫。比如捂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电击致死什么的。”

“水里的,就要首先考虑溺死嘛。”大宝说。

“是啊,先看看。”我说。

我知道,如果死者真的是溺死,那自杀或者意外的可能性就大了。

大宝用止血钳从死者口中拔了一颗牙齿,扔到装有酒精的烧杯里。

“断头了,食管、气管都断开了,为啥这些泡沫还会存在啊?”韩亮在一边好奇地问。

“因为人的食管、气管是有弹性的,一旦断头,会导致回缩。”我说,“即便是泡在水里,水也不可能完全灌进食管和气管啊,所以泡沫不会被水冲走。你这个活百科,居然不知道这个吗?”

“毕竟我不是医学生嘛。”韩亮笑了笑,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判断是不是溺死,可以看器官里有没有硅藻,如果水不容易灌进去,那岂不是也可以看硅藻来判断了?”

“不错啊,你进步很快。”我说,“‘吸入’是生活反应 ,既然我们已经断定了死者是死后被断头的,那么水是无法被吸入的。也许因为有少量的水可能流进气管,肺内有可能发现硅藻,但是肝脏、肾脏内是否有硅藻,也可以为死者是否为溺死做参考。记住,硅藻检验 的结果只能做参考,而不能断定。”

“所以,还是得看解剖情况,对吗?”韩亮说道。

我点了点头,用手捏了捏死者的肺部。随着肺脏被我挤压,又有一些泡沫涌入了气管。

“没有水性肺气肿啊。”我说,“肺脏也是萎缩状态,没有肋骨压痕。”

“啊?难道真的不是溺死?”大宝有些慌了,连忙找出了死者的胃,用剪刀剪开。

死者的胃内,还有一些黏糊状的物体,说明胃内容物已经消化到了不成形的状态,应该是末次进餐后四五个小时的状态了。

“没,没有溺液!”大宝说,“你说会不会是干性溺死?”

“是啊,不是还有干性溺死之说吗?”韩亮看我们解剖多了,对法医名词也能如数家珍了。干性溺死,是人落入冷水后,因为迷走神经受刺激,导致心跳骤停,又或者导致声门痉挛,从而窒息死亡的情况。

我一边舀出一点胃内容物,在水流下面慢慢冲着,一边说:“你们不觉得,窒息征象不太明显吗?还有,是不是干性溺死,有个前提,那就是得排除其他所有的死因。”

很多人认为法医对死因的鉴定,就是看到什么定什么,是看图说话。其实不然,即便是最明显的死因,法医也不会轻易下结论,而是都需要排除其他所有的死因,加之最后有依据来认定真实的死因,一个正证,充分反证,这才可以得出最后的死因。

很显然,现在这个死者还有很多其他死因没有被排除。

“可以排除啊!你看,死者全身,包括颅脑都没有损伤,可以排除机械性损伤死亡;孩子还这么年轻,脏器你都看见了,从大体上,基本可以排除有致命性的疾病;口、鼻和颈部都没有任何损伤,也可以排除其他机械性窒息导致的死亡。”大宝很少这样连珠炮似的说出自己的观点。韩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还有,如果是刺激迷走神经导致的干性溺死,窒息征象也会不明显。”大宝看了看韩亮,又补充了一句。

“是,你说的有道理。”我说,“气管内有泡沫,这是正证,你们也排除了很多其他死因,这是反证。但是还有中毒、电击和高低温致死没有被排除啊。”

“所以,还是得做病理和理化啊!”大宝说。

“是啊,这是必须的。”我说,“你确实排除了很多其他死因,但是如果死者溺死的征象明显,我们基本就可以心里有数是溺死。但是如果不明显,考虑的是干性溺死,就得排除得更彻底。”

说完,我又继续检验了死者的肺脏和胸壁肌肉,说:“死者呼吸肌没有出血,肺叶间也没有出血点,这些也都不支持是溺死。实际上在干性溺死中,有时候因为死者在水中有挣扎过程,会导致胸锁乳突肌等一些肌肉的出血,这具尸体也没有。所以我们还没有特别好的依据来证明他落水的时候是活着的。”

我的言下之意,死后抛尸的情况不能排除。而死后抛尸,是命案的可能性就大了。

“送病理,送硅藻,送理化。”大宝说着,打着手势,让韩亮记录下来。我们勘查小组在工作安排上经常是“人尽其用”,韩亮和林涛都给我们做过解剖记录。

“还有这个。”我注意到死者的小腿处有一条横行的褐色印记,说道。

我拿过一块纱布,仔细擦了擦这一处印记,确定这条印记是皮肤的改变,而不是黏附的泥土。因为印记擦不掉。

“我还以为是泥巴呢。”大宝也擦了擦,说,“这是啥?陈旧性疤痕?”

“不知道,被水泡得很严重,看不出形态了。”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尺子量了量,说:“宽不到1厘米,却有10厘米长,周围又没有针眼缝线的痕迹,不是手术疤痕。而且还有点突出皮面,又不是胎记。”

“说不定,就是一个新鲜的擦伤,被水泡成了这样?”大宝问。

“颜色不像啊。”我说完,用手术刀沿着印记的周围划了一圈,把这一块皮肤取了下来。

“皮下是正常的,肌肉组织没有出血。”大宝说。

我点了点头,说:“没关系,拿去找老方也一起做个病理,就清楚了。”

老方是龙林省公安厅负责法医组织病理学检验的副主任法医师方俊杰。

大宝“嗯”了一声,拿过刚才的烧杯,把刚才拔出来的牙齿夹出来,看了看牙颈部,说:“哟,有玫瑰齿 !说不定就真的是溺死呢!”

“别着急。”我被大宝着急的样子逗乐了,说,“等所有的检验结果都出来了,再综合判断也不迟。这起案件的死因比较难确定,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我让大宝先开始缝合尸体,我又同时仔细检查死者的衣物。一件被墨水污染了的校服,一件加厚的阿迪达斯卫衣,一件棉毛衫。下身是一条耐克的加厚运动裤、一条棉毛裤和一条内裤。脚上是一双耐克的运动鞋。这些衣服都是商店里卖得比较多的款式,想从来源上查尸源,难度很大。

但在检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了死者的鞋底花纹中夹着一个粉红色的物体。我小心翼翼地将物体夹了出来,因为面积很小,很难判断是什么东西。

“鞋底还黏着东西呢?”韩亮说,“没被水冲掉?”

“是夹在花纹夹缝里的。”我说,“肯定不是水里的附着物黏附的,应该是踩上去的。”

“那就有价值了。”韩亮说,“虽然是残缺的,但是我盲猜是樱花花瓣。”

我看了看韩亮,又看了看物证袋里的粉色片状物体,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说:“那就交给你了,回头你送去农大,让农大专家们帮我们确定一下。”

“没问题。”韩亮说,“说不定还能做个植物DNA 。”

缝合好尸体,我们回到了厅里。

此时在外调查的陈诗羽和程子砚,以及在现场勘查的林涛都回到了办公室。从他们的表情就看得出,他们的调查和勘查一无所获。

“按理说,孩子丢了一晚上,家人肯定报警了啊。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未成年人只要一走失就可以立即报警的吧?”陈诗羽说,“可是所有派出所都没有接到孩子走丢的报警记录。难道遇上了不负责任的家长?”

“是,很奇怪。”我皱起了眉头,心里想着,不会是家长自己作案吧?

“勘查也没进展,根据大致的死亡时间和水流速度,往上游去找有可能的落水点,但范围实在太大,条件也很差。”林涛说,“只能大致锁定范围是在番西村西侧的那一些小山附近落水的,但无法找到痕迹物证。”

“死因我们也暂时无法确定。”我说,“因为觉得不太像溺死,所以也不能确定这案子是不是命案。如果尸源、痕迹和死因都暂时无法确定,我们也不要太早下结论,先让侦查部门按照命案的标准来开展,我们静待辅助检查的结果。”

我的话音刚落,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我拿起话筒,说:“师父,我们都在,什么?又有个落水死亡的?在云泰?又是个年轻人?好的!我们马上赶过去!” lMnCvNLH3NXGsz6Qq/9+1rPmMiHKNDK+Qm9RiFHUG0uDvMg+444GtrGdBRkt4p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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