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杀一个人,动机无所谓,或许他害死了你的恋人,或许你贪图他的钱财。总之你非了结他不可,试问你会怎么做?”
听到面试官口中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后,身穿笔挺新西装绷直腰板的应届生们个个目瞪口呆,脑海里充满疑问:他刚才说什么?杀人?是我听错了吗?
“你会怎么下手呢?”面试官又问了一遍,这回可是千真万确。
谁会去想如何杀人呢?要是真的动过这种念头,恐怕此刻就不会来面试,而是在蹲大牢了。
懵懵懂懂的齐藤挖空心思琢磨着面试官的真正意图。这究竟是想了解面试者的计划能力还是伦理观?企业又指望这帮学生给出怎样的答案呢?他一边勉强堆笑,一边绞尽脑汁。
在此之前,面试官还提过两个问题——“你有哪些优缺点”以及“学生时代努力做过什么事”,都是面试中老生常谈的考察。
学生们虽然紧张得缩成一团,但还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老早就准备好的标准答案。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这种问题,惊慌的程度不亚于连续挥棒击打了两个位置好打的缓慢直线球后,突然被七弯八绕的指叉球摆了一道。
就业指南说过,现在有些企业会在面试中提一些古怪的问题刁难学生,比如“要是有一亿日元,你会拿来做什么”“你觉得自己像哪种调味料”“讲个笑话吧”等等。这些都是为了考验学生随机应变的能力。齐藤也做了功课,让自己有备无患。然而,刚才的问题还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这岂止是刁难,分明不给人留活路嘛。
面试官总共有三位,刚才提问的是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五个学生中,齐藤坐在面试官右手边最后一个位子上,离大门也最近。回答顺序由左往右,他是最后一个。
如果事先被别的公司录用了,齐藤大可回答一声“不知道”,然后扬长而去。可惜他发的五十份简历都石沉大海,直到第五十一份才总算替他博得一次面试机会。幸好过一会儿才轮到他,他得抓紧时间想出一个能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的机智回答。
头一个学生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会做触犯法律的事情。”那一瞬间,其他学生都莫名地感到释然。他们意识到自己钻了牛角尖,答案不是很简单吗?这个问题就是用来检验伦理观的。接下来的三个人也针对“不可杀人”这一原则装腔作势地发表了长篇演讲。
时限将至。轮到坐在齐藤旁边的那个学生时,面试官问道:“哪怕对方要干掉你,你也不会动手吗?”
穿着西裤套装、扎着马尾辫的女大学生胸有成竹地答道:“是的。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犯法。”
齐藤暗地里嘲笑她只会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
这是为了考验面试者的伦理观?
真的是这样吗?
他倒不觉得这家公司期望学生给出不能杀人的答复,毕竟这点道理连小孩子都懂,面试官百无聊赖的神情似乎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接下来请齐藤回答。”
终于轮到他了。重复前几个人的答案就无法引起面试官的注意,于是他横下心来另辟蹊径。
“我过去差点杀了人。”
这一瞬间,齐藤的话将学生们的悠闲劲儿赶得烟消云散。听到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回答后,他们现在准是一脸错愕。
“哦?”面试官探出身子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上高中时我曾加入棒球社团,我们学校在关东是一支劲旅,我是队里的王牌投手。”他不禁语带自豪,“我们还打进了甲子园。”
“是吗?你的简历上没有提到这件事啊。”
正如面试官所说,无论在兴趣还是特长里他都没有提到棒球。
“你是棒球名校的王牌投手,却从未加入大学的棒球社团,不觉得可惜吗?”
“我再也无法投球了。”
“因为伤病?”
“不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在甲子园的比赛中,我曾有一球砸中了对方击球员的头部。他当场倒地,被抬上担架后由救护车送去了医院。球正好击中要害,他因而昏迷不醒。”
那名击球员虽然奇迹般复原了,但还是白白浪费了高三上半年的时光。
“当时我很害怕,担心自己成了罪人,甚至患上了易普症 (注: 一种运动障碍性疾病,主要表现为患者的手和腕关节会出现不自主的痉挛和 抖动)。 从此以后,我便控制不好自己的技术,以致无法朝人投球,连投接球练习都不想玩。”
“于是,你就退役了?”
“是的,所以我不适合杀人。”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既没胆量又没能耐,要是有非杀不可的人就花钱雇凶。”
此刻,齐藤心情畅快。他不明白公司究竟想要怎样的答案和人才,但他尽力了,就算吃闭门羹也绝不后悔。
两周后,收到录用通知的齐藤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急中生智的那句“要是有非杀不可的人就花钱雇凶”恰好是公司的经营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