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是中国在拉美地区的主要投资对象国之一,主要涉及矿产、石油资源开发等领域。秘鲁还是拉美地区华人华裔数量最多的国家。
我独家专访了秘鲁驻华大使路易斯·克萨达,畅谈了他1983年第一次来北京的有趣经历以及对两国合作广阔前景的看法。
大使很自豪地告诉我说:“我属龙,出生于1952年。我想说我在中国生活得非常幸福,我将会永远记住我在这里的时光。中国还有很多东西我没见过。我最怕当我回去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哦,我还没看过这个,我没看过那个。’中国幅员辽阔,即使在北京,我也会骑着我的自行车到处逛逛,就和1983年一样。我喜欢探索新事物,喜欢新老街道和社区邻里。我经常说中国有太多东西,即使你在中国生活50年,你还是会对中国感兴趣。”
孙超 :大使先生,我忍不住看到墙上的照片,前两位人物是中国人吗?
路易斯 · 克萨达 :他们是秘鲁首任驻中国使节和中国首任驻秘鲁使节。早在1875年,我们就同中国当时的清朝建交了,成为拉丁美洲第一个同中国建交的国家。墙上的这些照片是我们秘鲁的驻华大使们。
孙超 :大使先生,我知道您会说中文。
路易斯 · 克萨达 :我会说一点中文。我认为依靠点滴的积累并不能熟练掌握,为了学好中文,最好还是去学校里专门学习。我学习中文的秘诀在于我曾学过日语,所以汉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每种语言都多姿多彩。我说西班牙语可以不犯任何语法错误,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英语是外交用语,所以我也说英语。另外我还学过法语和日语。
孙超 :大使先生,您曾提到:“在中国的生活真是一点都不会无聊。”在中国的生活中,您觉得最有趣的事情是什么?您如何看待中国和中国人民?
路易斯 · 克萨达 :我喜欢观察社会。我喜欢在街上骑着我的自行车,看看其他人的生活,就这么简单,但我很享受。当然,中国风景秀丽,历史文化遗产丰富,充满着奇妙的事物。比如我逛朝阳公园,能看到一些家庭在散步,这样的场景很有趣,也很吸引我。你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感受到人们和家人、朋友之间的联系,我很喜欢这一点。
孙超 :1983年您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近40年过去了,您觉得中国有何变化?
路易斯 · 克萨达 :我在中国的整个经历都很难忘。实际上,分别作为游客和外交官,我曾多次来到中国,所以我能够看到这些年来中国的发展。每次我来到这里,都能看到进步,包括人们生活的改善。我一生中去过次数最多的中国城市是北京和上海,在这两座城市里我更能体会到这种进步。
大约40年前,也就是在1983年,我在东京的大使馆当二等秘书,我第一次来到了中国。因为我一直对中国的文化、历史、社会等方面充满了各种想象,所以我想来中国。我和另一个外交官及其家人住在外交人员公寓。我和他骑着自行车逛北京,我们没有坐汽车。就在那时,我第一次和中国人有了联系,尽管只是问路。
我知道他们不会说英语,但我们仍然可以通过眼睛、手和其他东西进行交流。有一次,我的自行车爆了一个胎,于是我找到一个修车店。那时候人人出行都靠自行车,所以街上有很多修车店。我依靠手势和眼神来和修车店的人互动,例如请他帮忙修车,询问“我需要支付多少钱”,那次经历十分有趣。
有一次我迷路了,不过我最后得到了帮助,那次真是令我印象深刻。那时候,我住在某个区,出门时迷了路,当时有一些人在街上,我拦住了一个年轻人,麻烦他给我指路到我住的地方。他不会说英语,他就拦下路过的每一个行人,看看谁会说英语,能和我交流。被拦下的每个人都愿意腾出时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他大概问了15个人,终于有一个大学教授帮助了我。
我认为,在国外时,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与当地人交流。在第一次来到北京之后,我还去过很多城市,那些地方都有丰富的历史遗迹和美好的事物。与此同时,40年来,中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在一点点发展。我第二次来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实际上,我每次来中国都能看到明显的变化。
孙超 :您骑自行车游览北京太有趣了。
路易斯 · 克萨达 :北京很安全,我也受到了同事们的鼓励。实际上,当年还有一个和我一起从日本来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他来自委内瑞拉,我们一起来到北京。
那时候在北京外国人不多,所以无论你到哪里,人们都会注意到你。有一次,我在一个学校停下自行车。孩子们原本都在做游戏,但一看到我停下,他们就跑过来,挤到我身边,兴致勃勃地讨论自行车。老师跟在他们后面,喊他们停下来,把他们带回了教室。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工厂大门半开着,我很好奇地想着:“那里有什么?为什么门开着?”所以我停下了自行车,推开门,看到有很多穿着制服的工人,大概有100个工人在吃午饭。那是午餐时间,我感觉到我打扰了他们,所以我说了“对不起”,然后所有工人都抬起头,和我打招呼用中文说“你好”,真的很有趣,我们彼此打招呼的这一刻真算得上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那是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孙超 :您作为大使在北京已经度过了三个春节,您是如何庆祝中国这个传统节日的?
路易斯 · 克萨达 :很多秘鲁人包括我自己都很喜欢吃饺子,我们也很喜欢各种中国菜。这是因为170年前有中国人移民到秘鲁,他们主要是来自广东省和福建省,所以在历史上中国对秘鲁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因此,我们比北美洲的人更加习惯中国的特色食物。
在北京这个大都市生活,你可以享受到来自中国各地的美食,比如四川的、湖北的美食等。品尝各地的美食很棒。中国人非常热情好客,无论我到哪里,总是有当地政府和朋友邀请我品尝特色美食,还有体验其他美妙的事情。
孙超 :秘鲁是南美洲华人华裔最多的国家。华人华裔在秘鲁的生活怎么样?
路易斯 · 克萨达 :华裔占秘鲁人口的8%~10%。我要说,他们应该为自己的中华传统感到自豪。实际上,自从中国人来到秘鲁,他们的家庭就一直在努力奋斗,现在华人华裔把中国的价值观和秘鲁的价值观结合起来,生活也富裕起来。秘鲁的华人华裔向人们展示了人要乐观积极,生活总会有光明的未来,他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因此,秘鲁和我要向秘鲁的华人华裔表示祝贺。
孙超 :能否请您分享更多外交生涯中难忘的经历呢?给有志向成为外交官的年轻人说点什么吧。
路易斯 · 克萨达 :如果有年轻人想要成为外交官,我必须告诉你们,作为一名外交官是非常难的,你必须离开家人和熟悉的城市,甚至是离开自己的国家。如果你真的想成为外交官,你必须让自己融入不同的社会中。尽管在多数时候,这很有意义,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容易。
如果我回望自己的职业生涯,我从未因为我选择了这个职业而后悔过,我有许多难忘的经历,更重要的是,我为我的国家服务。因此,你必须挖掘和外国交往所有的可能性,让我们可以在各个领域更好地交流,比如在政治、经贸、投资、文化、卫生领域等。这很有挑战性,但也很值得。
我曾经是一名法律系的学生,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也许我将成为一家公司的律师。但现在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在不同的国家生活,与不同的人交流。对于一名外交官来说,在一个特色鲜明的国家非常重要,比如中国。一方面,中国有一段神秘辉煌的历史,文化强盛;另一方面,中国人有很多有趣的性格特点。所以没有人会忘记他们在中国的经历。当你读到中国的历史,你会发现它具有强大的吸引力,我非常享受我在中国的生活。
孙超 :您如何看待中国的发展以及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路易斯 · 克萨达 :回溯历史,中国共产党对当代中国来说至关重要。中国共产党给整个国家带来稳定。众所周知,中国的发展并不容易,经历了很多坎坷,面临着诸多挑战。
作为一名外交官,我的首要职责是尊重中国的政治体制和政治生活。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给中国人带来了福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现在繁荣富强,并且伸出援手给其他国家提供援助,实现了以脱贫为主要目标的全部计划。中国在脱贫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很多事迹都非同凡响、蜚声中外,激励了其他国家的脱贫工作,当然每个国家会根据各自的特点来借鉴中国的脱贫经验。
总体上,中国为其他国家树立了良好的榜样。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已经实现了许多目标,而同样的情况下,其他国家可能要花上100年甚至200年的时间,中国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了这么多目标。实际上,中国一直是一个强国,现在是一个经济强国、技术强国。上述的所有都说明了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意味着什么。因此,毫无疑问,我们都希望中国继续发挥负责任大国的作用,继续保持领先地位,特别是在大家需要合作的困难时期,在全球化遇到了这么多障碍的时刻。因此,我们不仅期待中国今天的表现,也期待见证中国未来如何不断提升自己。
孙超 :2022年是中国和秘鲁建交51周年,您对两国关系的未来发展有何期待?
路易斯 · 克萨达 :秘鲁是南美洲第二个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的国家。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总是不断在发展,不断达到新的高度。当然,我们知道,由于疫情尚未结束,我们还面临一些困难。我们在首都博物馆的秘鲁文明艺术展,那是2021年庆祝两国建交50周年活动的高潮。展览先后在太原、天津、重庆、长沙、广州举办,最后来到北京。
以秘鲁文明艺术展为框架,我们会面向不同的受众举办不同的研讨会。我们在秘鲁也会举行庆祝活动。在过去的50多年里,我们长期合作,成果颇丰,现在中国是我们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两国贸易额接近240亿美元。目前,秘鲁已成为中国在拉美的第二大投资目的地。
中国是我们在矿业领域的第二大投资国,很多投资都在矿业领域。现在,中国也在能源领域进行了投资,比如石油。最重要的是,我们在2009年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2010年起生效,在我们的贸易增量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两国也建立了非常牢固稳定的关系。以前我们更多向中国出口基础产品,但现在我们的消费品也在中国市场受到欢迎,销售额不断上涨,主要是鳄梨、蓝莓、芦笋和葡萄。同时,贸易不断在变化,我们需要深化合作、改进贸易协定。我们需要在电子商务和其他领域合作立法,从商务部到贸易部,我们的团队正在协商方法,这样我们可以合作升级建设我们的食品药品管理局。
电子商务、知识产权和市场准入领域的合作随着时间在不断变化,它们将是合作的重要领域。现在很多产品的生产需要在世界各地合作完成,如果你有一件产品,你会在某个国家生产一部分,在另一个国家生产一部分。所以我们必须在合作上更加精准,开展更多技术方面的合作,两国已经达成合作共识,还有一些部分需要调整。
孙超 :中国是秘鲁的最大贸易伙伴之一。秘鲁矿业资源丰富,银、铜、铅、金储量均位居世界前列。矿产品出口目前已是秘鲁与中国开展的贸易活动中占比最大的部分。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对两国的经贸关系发展又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呢?
路易斯 · 克萨达 :我们很高兴参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我们对倡议所涉及的领域都非常感兴趣,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这是我们合作的重点。在这方面,我们确实有差距。因此,我们希望吸引更多的中国公司来秘鲁,开展更多合作项目。我们在2019年共同签署了谅解备忘录。目前为止,我们和中国有两大关键合作领域:一个是能源领域的投资;另一个是我们会与中国远洋海运集团建设一个大型港口,它将是我们位于世界这一侧的南太平洋中心的港口。此外,“一带一路”建设也带来了很多新成果,比如数字化道路、人工智能和通信技术等。
中国对于在秘鲁的铁路建设也很感兴趣。已经有一些公司在秘鲁修建铁路,而且非常成功。
在秘鲁有170家中国公司。秘鲁有一个中国商业区,而且8%的秘鲁人有中国背景,在秘鲁的中国企业家并不会觉得孤独。秘鲁有很多企业,不仅有秘鲁企业和中资企业,还具有秘鲁和中国两国背景的企业。实际上,由于疫情,秘鲁已经经历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不过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分析,从宏观经济和财政上来说,秘鲁仍然经济健康,发展稳定。
孙超 :在历史上,秘鲁的经济依赖出口,收入分配不均。因此秘鲁农业部重视“马铃薯扶贫”,在亚太经合组织会议期间委派代表为马铃薯做宣传,希望发挥“马铃薯之乡”的优势,在劳动力多、海拔高的地区种植马铃薯,从而达到解决山区农民就业,解决温饱、确保粮食安全的目标。您可否介绍一下秘鲁马铃薯扶贫的情况?
路易斯 · 克萨达 :虽然我们两国在扶贫进程中存在差异,但也有一些共同的基本观点,这很有趣。我们通过促进经济发展、重新整合金融业分类、为私营企业提供便捷来扶贫。这些方法都在起作用。
我们的改革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已经有大约30年的历史了。一些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称,秘鲁将是拉丁美洲经济复苏较好的国家。秘鲁有良好的经济基础,30年前就开始改革,现在我们经济繁荣,金融业和中央银行强大,私营经济非常活跃。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秘鲁的劳动力非常优良,秘鲁人很勤劳,所以秘中合作是一个很好的组合,涵盖了经济发展需要的各类资源。
世界各地都有用马铃薯来扶贫的情况。秘鲁的马铃薯生产已经持续了数千年。马铃薯为世界做出了很大贡献,但对我们来说马铃薯不仅利于扶贫,更具有象征意义。
我们积极推动国际上对马铃薯品种改良的研究。当前,食品安全问题十分关键,我们在秘鲁建了国际马铃薯中心,旨在对马铃薯的品种改良进行科学研究。该组织与中国科学家合作密切,例如,在北京成立了一个分部,还在云南省开发了新的马铃薯品种,比如CADA。我很高兴我们的研究所能够为中国的扶贫做出贡献。此外,它还在2019年秘鲁古代文明展上出现,向中国公众展示马铃薯在双方合作中的重要性。
孙超 :秘鲁作为闻名世界的古印加文明发祥地,拥有混合了印第安和西班牙特色的菜肴,源于印第安、西班牙和非洲的传统音乐,以及马丘比丘古城、库斯科城等10余处世界遗产。秘鲁新晋成为中国人眼中的旅游胜地。在全球化背景下,您对进一步发展中秘旅游业有何建议?
路易斯 · 克萨达 :秘鲁是独一无二的,它融合了不同文化。秘鲁原住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数千年。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变化,欧洲人,例如西班牙人,在秘鲁的殖民统治持续了300年。与此同时,非洲人也来到了这个国家。然后是亚洲移民,比如中国人和日本人,最后是其他欧洲国家的人。所以,文化融合使我们的社会非常有趣,富有吸引力。
另外,秘鲁虽然并不是一个大国,但有令人叹为观止的沙漠,有雄伟壮丽的山脉,例如安第斯山脉,有无与伦比的山峦和峡谷,还有反映文化融合的城市,美不胜收,也有丛林,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和植物,是生物多样性的完美代表,而且,得益于文化融合,秘鲁的美食文化也发展得很好。
此外,秘鲁人民非常热情好客,并非所有社会都是这样的。中国人会发现,进行如此广泛的人文交流大有裨益,他们在秘鲁受到热烈欢迎。当然,我们还需要做更多努力。比如,中国游客对秘鲁充满了期待,我们的酒店也在努力满足中国游客的需求。基本上,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在宣传我们的国家时,我并不会因为主动邀请中国人交流而感到不好意思,我们在所有社交媒体上非常活跃。
就像中国拥有5000年左右的历史一样,我们的国家也拥有非常古老的文明。到2019年,我们有大约4万名中国游客,其中大部分游客是去参观历史遗址和古城的,我想中国人普遍对历史文化很感兴趣。中国朋友和我们一样喜欢美食。此外,大多数到秘鲁旅游的中国人也喜欢我们的自然风光。因此,对于中国游客来说,秘鲁不仅拥有绚丽多彩的文化和辉煌壮丽的历史,也拥有美丽怡人的风景和丰富多样的生物。世界上大部分的气候类型,秘鲁都有。我们不是一个大国,但如果你能从秘鲁的一边旅行到另一边,你将欣赏到环境的变化,动植物的差异。总之,来秘鲁旅行是很值得的。
孙超 :作为我访谈的传统,您能分享一句来自您国家的格言或者您最喜欢的一句话吗?
路易斯 · 克萨达 :当我们还是孩子时,老师在学校里教育我们要为自己国家的历史感到自豪,就像中国的老师一样。老师还教给我们一句话:不说谎,不偷懒,不偷窃。这句话来自印加帝国。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很大,道德教育色彩很浓,但这个价值观经历了时代的更迭,使人产生共鸣,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