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老莫后,杨青云第一阶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到国内,他会在边境不远处驻扎下来,从事一些调查工作并负责与我联络。
临走前,杨青云叮嘱我,一定要慢慢来,不能激进,更不能为此丢掉性命。
之前杨青云还在时,除了些许的紧张,我并没有察觉到其他情绪,送走他后,我孤身一人,不知所措的情绪才如海浪般袭来。
我很快就陷入大对数新人卧底都会遇到的困境:该如何迈出第一步?
在金三角浑浑噩噩待了几天,我依旧没找到打入圈子的方法。老莫也像是忘记了我一般,每天照常生活,与我打照面时,也只是干巴巴地点点头。
我心里明白,要想和胡龙搭上关系,还是要靠老莫。他才是保障这次行动成功的源头。
一天晚上,我再次无功而返。吃饭时老莫忽然开口问:“来了几天了?”
我说:“四天了。”
老莫接着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先到处转转,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实在没办法,我就主动去接触毒贩,看能不能打入胡龙团伙内部。”
老莫沉默了一会儿,说:“你那是找死。这几天别出门了,在我这里住下吧。我要是不管你,你活不了多久。梁河源派你来,就是知道我不会看着你死。”
老莫答应帮忙,我心里很高兴。他虽行事神秘,亦正亦邪,但好在心软,梁河源选择一个菜鸟来,就是算准了老莫会吃这一套。
在老莫那休息了两天之后,老莫接了一单生意。那天晚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了门,这个男人我前两天见过,鬼鬼祟祟在寨子里绕了好几天,估计是在探路。
那个男人拿出一条好烟,塞给老莫:“莫叔,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来是有事相求,想让你带我去拿点东西。”
老莫看了看那条烟,点点头:“知道了,要拿多少?”
那人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太利索,几次回头看看门外,才伸出两个手指,意思就是两公斤。
老莫说:“明天下午来找我。”
那人千恩万谢出门了。
送走毒贩后,老莫关上门,告诉我:“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莫平,身份是我的侄儿子,从老家过来跟着我做事,记住了没有?”
我表示记住之后,老莫又说:“明天就带你去涨涨见识。”
那一夜,我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起床时,老莫已经做好饭菜正等着我。吃过饭,我和老莫闲聊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心里盼着昨天来的毒贩快点出现。
三点多,那人出现了。他背了一个黑色的背包,满脸堆笑地向我们打招呼,去制毒基地的路程不远,老莫什么都没拿,带着我们出发了。走了一段山路,到了另一个更偏僻的寨子,看到丛林之中隐蔽着几间油毛毡房。
走出丛林,我看到路边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这个季节花开得正盛。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寨子,是一个毒贩制毒的窝点。离油毛毡房越来越近,我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到了油毛毡房下,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地上摆着一堆鸦片,几张简易的木桌上摆着些瓶瓶罐罐和玻璃器皿。
几个留着小胡子打着隆基(缅甸服饰)的缅甸男子在忙着制毒,几个小孩在房前的空地上打闹玩耍。这个场景看得我触目惊心,我早听说这一带毒品泛滥,但没料到竟然会到这样泛滥的程度。
到这我才理解到,为什么禁毒宣传里会把禁毒称作一场战争。
老莫用缅甸语跟一个人交流了几句,那人转身就从一个柜子里拿出四块砖头状的海洛因来。来贩毒的男子数了一大叠钱过去,那人拿着看了几眼,掂量了一下,数都没有数就就装进自己的腰包。
这次交易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买毒品像去集市上买几斤面粉那么简单。老莫和我带着毒贩走回寨子,那毒贩给了老莫五百块钱,老莫牵线的工作到此结束。那毒贩告别了我和老莫,急匆匆地离开了。
作为一名执法者,罪犯就在自己面前从事犯罪活动,而我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让我想到老海,不知道他一开始经历这些的时候是什么想法。
我看着那男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就让他这么走了吗?”
老莫看出了我的心思:“那你还想怎样?要把他捉住吗?这里是金三角,是法外之地,你不能用国内的法则来衡量这里,忘掉这些东西吧,只有把这些看平常了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情人员。”
我有些心灰意冷,感觉到自己实在太过渺小:“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调查老海呢?”
老莫看了一眼门外:“近期看来是不可能的,胡龙刚刚闯下大祸,知道中国警方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时候你贸然去接近他恐怕不太妥当。有些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尤其是在这个地方,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顶多五天,就没有人会记得你。”
老莫说得对,事情没办成,我要是死在这就太可惜了。想起死亡,我的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来。
半个月后,杨青云按约定过来与我联络。
见面地点在老莫的地下室里,老莫对我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到上面去望风。杨青云满脸惊喜:“还好,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撑不过半个月。”
我道:“命硬着呢,阎王爷暂时还不要。”
杨青云说:“看来梁局派你来还是有见地。怎么样?跟我说说情况。”
我说:“莫叔带着我认识些人,见识了一些毒贩,也见识了一些制毒的人,但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还不算真的混进这个圈子。”
杨青云又变得惊喜起来:“老莫愿意帮你?”
我把关于梁局的猜想告诉杨青云,杨青云说,管他为什么愿意帮忙,只要他肯帮忙就好。
我能感受到,杨青云是由衷地替我高兴。梁河源派我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提心吊胆,但是自己刚刚被处分,又不敢提出反对。现在老莫肯帮忙,我活下来的希望高了很多。
至于胡龙,大家都知道那得慢慢来。
在老莫的庇护下,我在这片区域熟悉了许多人物,我也逐渐发现,老莫不仅是一个简单的毒品交易掮客,他偶尔还出面调停一些小军阀之间的冲突。老莫在当地有很大的声望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样一个与世无争而又深受各方尊重的人,这就是老莫的生存之道。
几个月后,我学了些简单的缅甸语,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逐渐开始帮老莫充当掮客,顺便借机打探一些关于胡龙和老海的消息。胡龙这样一个高调的毒枭,他的事情是当地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此我或多或少都能打探到一些信息。
有一天我忍不住了:“莫叔,请你带我去胡龙的地盘转转。”
老莫看了我一眼:“忍不住了?你不怕?”
我很坚决:“忍不住了,我不怕!”
老莫泼来一瓢冷水:“时机还未到。等时机到了,你不说我都会带你去见胡龙。年轻人,你还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耐心一点好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心里很乱,又不敢贸然行动,既然老莫答应帮忙,那他肯定会帮的,我这样安慰自己,平时只能帮着老莫做饭打杂,感觉浑浑噩噩又过了一个月。
一天下午,我和老莫在屋里喝茶,老莫跟我讲这个地方发生的一些故事,讲着讲着,老莫说:“机会来了。”
我不解。
老莫朝着门外使了个眼色,我扭头一看,不远处有五个陌生人朝老莫的房子走来,他们衣着不俗,手里还拎着一个红色的礼盒。很快,五人来到老莫的房前,老莫依旧躺在摇椅上抽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瘦高男人看着老莫问:“你就是老莫?”
老莫回答说是,那男人转身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弟拿礼盒递给过来,那男人双手递给老莫:“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还望莫叔收下,事成之后,还另有重谢。”
老莫伸出双手接下礼盒,马上递给我。我一看,那是一支很大的人参。出手这么阔绰,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那男人说:“早闻莫叔大名,这次来呢,是想请莫叔牵个线,我们买点东西。”
老莫问:“多少。”
那男人说:“三十。”
我心里一惊,又听老莫说:“可不是少数哪。”
那男人说:“来一次,就抵得几次了。”
我听得出来,老莫觉得数量太大,不愿意接这个生意。但是三十公斤是一个很不错的筹码,这是一个接近胡龙的机会,我有些着急,害怕老莫真的不答应。
老莫思考了一阵,最后我听见老莫说:“好吧,后天早上过来找我。”
我内心一阵狂喜。
那几个男人得到答复后便起身告辞,不做停留。
老莫告诉我,做好准备,后天就要去胡龙的地盘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龙潭虎穴:“去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这次去我们可能会看得到老海,但你要克制住,不能表现出异样来,尽量少说话,由我来和他沟通。”
我说一切都按老莫的吩咐来做,梁河源给他独自看过老海的证件照,应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至于少说话,我估计自己也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
我有些紧张,前几个月一直盼望着这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又觉得有些恐惧。
第二天早上,老莫看到有个人骑着摩托车路过门口,这个人也是一个毒品掮客,便喊了下来:“要去冷水箐那边吗?”
那人点头。
老莫说:“能不能去一趟胡司令的庄园,转达一声明天我要带人过去?”
那人答了声没问题,一溜烟就出了村。
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燥热开始在空气中弥漫的时候,那五个人开着两辆车来了。
昨天为首的那个瘦高男人让我和老莫跟他乘一辆车。一上车那人便自我介绍:“莫叔,我叫王杰。”
老莫点点头,没有回应。他有自己的规矩,不询问客人姓甚名谁,以防招致祸患,除非客人自己介绍。
车子启动后,王杰开始不住地讲话,讲讲以前的生意,讲他从哪里来,又如何被骗子骗得家破人亡。我感觉很奇怪,大多数毒贩对自己的身份都是遮遮掩掩,但王杰好像生怕别人不认识他。
最后王杰说:“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的话,没人愿意走上这条路的。”
我明白他是在为自己的行径开脱,谋求个心理安慰。
汽车在老莫的指路下,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行驶,很快,车就来到了胡龙的庄园门口。几名穿着绿色军装的士兵把车拦了下来,用缅甸语问:“什么人?”
老莫探出头来,用缅甸语回答:“是我,昨天跟司令打过招呼,今天带人过来拜访你们司令。”
几名士兵认得老莫,但还是让除了老莫之外的人都下车接受检查。搜了身之后,那几名抱着AK47的士兵又打开车的后备箱,确保没带武器后才让我们进去。
进庄园还有两公里多的路,绕过一道小山梁后,就看到一个藏在山洼里的庄园。那是胡龙的庄园。前往庄园的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罂粟,一些人在地里劳作,边上都是背着枪的士兵。
车在围墙外面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我一下车,一股闷热迎面袭来。
守大门的士兵也认得老莫,没过多盘问就放行了。
这个点正好是午饭时间,胡龙知道老莫要带人来,早早备好酒席,桌上的许多菜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水果。
胡龙是一个很粗壮的男人,个子不高,留着八字胡,举手投足非常夸张,看上去有些神经质。他满脸笑容握住老莫的手:“贵客贵客,来来来,坐。”
老莫跟胡龙介绍王杰:“这是王老板,这次来拿货的客人。”
介绍完王杰后,老莫又跟胡龙介绍我:“这是我的侄儿子莫平,在老家那边混不下去了,来跟着我做事,以后还请胡司令多关照。”
胡龙用力握住我的手:“那当然,谁还能不给老莫面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来来来来,坐吧,开吃!”
我知道这是客套话,自己在这个宴席上就是个凑数的。
我认出了老海,他一言不发,安静地坐在胡龙的身边。我看老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老海也在看着我。我想起老莫的话,低下头吃起菜来。
席间谈话的大部分内容就是王杰与胡龙的生意,他们讨价还价,谈了不少时间。老莫也很少说话,把人带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只是我总觉得老海一直在盯着我,身上长了刺一样,盼望着饭局快点结束。
一顿饭的功夫,谈判顺利完成。王杰交了钱,胡龙交了货。王杰给了老莫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八千块钱,并送我们回了住处。
老莫觉得我表现还算不错:“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特情。”
这让我心里感到受用。
老莫又问:“你见到了老海,感觉怎么样?”
我说:“感觉不是很好,他眼神很犀利,随时都在盯着我一样,我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老莫点了支烟说:“你做得对,他以前是个很好的特情,现在失去了束缚,更让人担心。王杰这次,你们不要抓捕,如果马上就抓捕他的话,胡龙会怀疑到我头上的。你知道他们要灭我有多简单。你们要抓的话,下次再抓也不迟。”
老莫告诉我,以后王杰又会成为胡龙新的贩毒线路。除了王杰之外,还有何武林这样一个人,他是胡龙的“大客户”,那次胡龙冒险越境过去,就是与何武林进行谈判的。
我点点头,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几天后,与杨青云会面的日子又到了,依旧是在老莫的地下室,依旧是我们两个人。
这次会面我自信了许多,也提供了一些自己掌握的情报:“我见到了老海,但是胡龙防范很严,我没法调查。现在他的销售网络比较稳定,王杰和何武林这两条线就够他运营了,恐怕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冒险跨境了。除非,我们打掉与他合作的几个团伙。”
杨青云觉得方案可行,我们又讨论了一些其他的线索,临走前,他对我说:“对于一个新手来说,你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以前在这边待过几年,当时又没有老莫这样一个靠山。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所以老命重要,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
杨青云把我的消息带回给梁河源。梁河源认为乱才能生变,不能让胡龙如此安稳,必须要斩断胡龙与内地毒贩的联络线,逼他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1998年到1999年,梁河源安排人员对王杰、何武林两个贩毒团伙进行调查。我的同事陆明盛和廖文远分别被派往王杰、何武林所在的的城市,我则负责继续盯梢胡龙。经过一年多跨国跨省的摸排调查,廖文远和陆明盛大致摸清了何武林和王杰贩毒团伙的网络,于1999年冬天,在两个毒贩所在地公安机关的支持下,王杰、何武林两个贩毒团伙彻底摧毁,其他一些与胡龙合作的头目也悉数落网。
消息传到金三角来,胡龙大为震惊,失去王杰和何武林两个客户,胡龙的生意几乎瘫痪一半,他奢侈惯了,一些零星的交易根本不足以支持他养活手里几百人。
胡龙感到危机来了。这个地方金钱才是王道,他手下这些佣兵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如果拿不出钱来,这些人就会做鸟兽散,投靠其他更有实力的毒枭,自己则会被其他毒枭像杀一条狗那样杀死,丢弃在山林任由野兽撕咬。
胡龙急需寻找另一个大买主,才能继续让他在这个地方快活下去。
杨青云带来王杰与何武林团伙灭亡的消息让我感到振奋,我感觉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梁河源也提前感觉到了,并对此进行了详尽安排,让杨青云把计划传达给我。
那次会面是在一个寂静的十二月的冬夜。
这次计划关乎到老莫,因此老莫也破例在场。
杨青云说:“为了不连累莫叔,这次需要你们两个演一次戏。现在老六你也认得些道上的人,可以单独行动了,明天开始你就与莫叔断绝关系,原因是你太贪心了,想要自己赚钱,摆脱莫叔的控制。”
我在家里排行老六,因此代号就叫做“老六”。
老莫点点头,说了句合理。
杨青云回过头对我说:“与莫叔断绝关系后,剩下的事情莫叔就不参与了,你自己当掮客,来者不拒,买车、租好房、吃好的喝好的,让胡龙以为你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老莫出去了,到此,他与此事便无关联,他不想知道太多。
杨青云接着说:“三月份,我们会安排买家过来与你接头,你负责带去给胡龙,到时候,你就负责盯住胡龙,掌握他活动的信息,必须在他越境前提前告知我们。”
“你怎么就敢保证他冒险越境?”
“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他一定会来的。”
按照计划,第二天我便与老莫吵了一架,引得许多路过的人都来观战。那次冲突很剧烈,足够我和老莫分道扬镳了。
第二天,我离开老莫家,到镇上租了一个豪华的房子。老莫在当地知名度很大,很快所有人便知道“莫平”这个野心更大的年轻人要另立门户单干了。
老莫的风格是适可而止,每年带到一定数量的客人后就不再接活,所以我一独立就有了人找上门来。按照杨青云所安排的,我来者不拒,不久后,我就买了一辆二手车,经常出入赌场和风月场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莫平这小子这么不知节制,就是见过了世面,不想跟那故作神秘的老莫过简单朴素的生活了。”
胡龙当然也知道这消息,但他并不觉得我能拉到大鱼。不过我这里到底是条路子,胡龙开始派人注意我,考察我是否可靠,同时也派人看着老莫,防止我们两人秘密联络。
一个月下来,胡龙的人对我有了判断。“莫平”除了好赌之外,没有其他什么爱好,跟老莫算是彻底决裂了,也没与其他人有密切交往。这是自然的,我从远方来,跟人有密切交往才会让人生疑。
我也不打算结交什么挚友,这一点倒是跟老莫学的。我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胡龙满意,让他觉得这我是年轻且贪心的另一个老莫。
贪心,就意味着敢接大活。
我知道胡龙接触过许多线人,其中不乏有能介绍大生意的人,但是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双面线人,令人难以放心。一个底子干净且贪心的莫平,一定能让他动心。
我和胡龙的会面很快达成。
1999年3月的一天傍晚,胡龙派人开车到我住处。接我的人说话非常客气:“莫老板,我听说你自己出来单干了,胡司令很想见见你,看看你干得如何。”
我本来还想着如何才能接近胡龙,却想不到胡龙主动来找自己。
我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真的?”
那人说:“真的,现在就跟我们去吧。”
我让那人等一下,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之后就跟着那人上了车。
在路上,我故意向那人确认:“胡司令真的想见我?”
那人笑笑:“当然。”
到了庄园后,胡龙已经摆好饭菜,老海和几个人也在场,来接我的人看来也不是简单的人,也坐到餐桌上。这次的餐桌是另一个房间,和之前的比起来小了点,我猜测人数少的话就来这里。
胡龙握住我的手,拍着我的肩膀:“年轻人,我见过你!上次你跟着老莫来的时候介绍过?我记得你叫莫……莫平!”
我装出惊讶的样子:“司令果然好记性。”
我知道胡龙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是最近才知道的。一阵寒暄之后,大家坐下喝酒吃饭,一时间觥筹交错。席间,胡龙夸耀了我一番,说年轻人有见识,老莫太过古板,讲究太多,送到眼前的钱都不要。
我表示同意:“到手的钱不拿,我也是忍了他好久,现在认识的人多了,才敢出来自己搞搞。”
胡龙说:“老弟翅膀硬了!怎么样,出来以后感觉如何?”
我如实回答:“我觉得还行,不少以前客人介绍来的人都来找我,生意勉强还搞得下去。”
胡龙笑着说:“那你也不带人过来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我急忙说:“哪敢哪敢,我搞的都是小生意,上不得台面,几公斤的小生意哪敢来打扰胡司令。胡司令做的,那可都是大生意呐!”
这一番夸赞令胡龙心里很受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这家伙倒是机灵得很,那以后如果碰到大生意的话,就招呼过来,赚钱要大家一起赚嘛。”
我拍着胸脯表态:“不瞒司令,我早就想跟司令合作了,但是,你看我这人轻言微的,不敢贸然打扰,前几天还有个想买大的找我,我都没敢接。既然胡司令这么看得起我的话我心里也有底,以后如果遇到的话就给司令带来。”
胡龙眼前一亮,说:“好兄弟。你们几个都坐着干嘛,还不过来敬敬这位弟兄?”
老海过来敬酒的时候,我和他有了第一次的简单交流。
他说:“兄弟,年轻有为啊!来,我敬你一杯。”
我跟他一碰杯,说以后还得仰仗老哥照顾,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海喝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又恢复了沉默。
我这次接触很成功,几天后,我果然在街头找到那个要买三十公斤海洛因的人,带去给胡龙,算是见面礼。胡龙非常高兴,对我更加器重。
杨青云期间秘密来探视过我,知道我这边进行很顺利后,杨青云表示一切按计划行事。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变得紧张起来,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步了,不能出什么差错。一天晚上,我在住处捡到一张纸条,上面是杨青云的笔迹。我看看四周没人,赶紧关上门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明天买主的接头人要来,暗号如下云云……
看完后,我立刻烧了字条。
事实上,绰号“座头鲸”的买家已经在这一带考察好几天了。这个人西装革履,还有一个跟班,之前座头鲸找了几次老莫,但都被老莫拒绝了,这让座头鲸很懊恼。
座头鲸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头发稀少,大腹便便,眼有凶光,如果不是杨青云跟自己打过招呼的话,我觉得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毒贩。不知道是梁河源从哪里找来的人。
我收到纸条的第二天下午,座头鲸就带着跟班找上门来。
我问:“什么人?”
座头鲸答:“东皇太一。”
我又问:“今晚吃什么?”
座头鲸回答:“青龙过海汤。”
我请座头鲸到里面坐,胡龙的人在不远的地方观望着,杨青云也在远处观望着情况。
座头鲸行事风格犀利,送上一盒茶叶后开门见山:“莫老板,这次来想让你介绍买点东西。”
我学着老莫的样子:“买多少?”
座头鲸说:“五十。”
我说:“未免太多了点。”
座头鲸说:“干一回抵得好几回。”
我说:“行,后天过来,我带你去。”
送走了座头鲸,我便自己驾车去了一趟胡龙的庄园,告诉胡龙后天有大客户要来。胡龙说:“小伙子干的不错,我们也注意到这个人了,你说的买主是不是叫做座头鲸?”
我惊讶极了:“胡司令这都知道了?”
胡龙说:“这算啥,我们这巴掌大点的地方,就算来个蚊子我都能发现,何况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我这下明白了,胡龙对我根本没信任过,也是对自己示威,警告我最好不要耍滑头。
第二天,我按约定带着座头鲸来到胡龙的山庄。座头鲸不像一般的买主那么客客气气,一下车就像巡视般四处看了一遍,很有气势。和胡龙见面后,更是勾肩搭背,就像把胡龙的庄园当做菜市场一样。
胡龙不想听他胡吹海吹,赶紧把话题引到交易上来。座头鲸一听却不高兴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交易,没有带钱。”
胡龙本就不满座头鲸的嚣张,现在更是火冒三丈,当场拔出手枪来抵在座头鲸的头上,胡龙的手下也将枪口对准我。我吓了一跳,担心引火烧身,赶忙说:“胡司令,我不知道他没带钱。”
座头鲸面不改色,用手把胡龙的枪推开一边:“司令,不要冲动嘛。我这次来,是代表老板来的。我们老板想见见你,让我先来看看行情的。”
胡龙问:“你老板是什么人。”
座头鲸凑过去在胡龙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我不知道说了什么,胡龙听完将信将疑,把枪放低说:“不好意思,我还是要验证一下。把上衣脱了。”
座头鲸一脸诧异:“你敢这么对我!?”
胡龙端着枪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座头鲸十分愤怒,但被胡龙用枪指着,只好照做。座头鲸脱去上衣,背部右边露出一朵花一样的烙印来。烙印是用烧红的铁烫上去的,细细数数有九个分叉。
胡龙彻底收了枪:“你还真是张惊天的人?”
座头鲸:“这下你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