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音与词的结合

声音与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叫喊、笑声有所不同,它变成了发音清晰的语言,与此同时,它赋予文本以主体。声音是文本的主要内容,使文本发生改变,并使其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意义之前潜伏于纸上。声音为这墨水骨架装上肉,使其凸显出来,并赋予其生命,声音只需在某个词上略微加重一点,即可颠覆整句话的意思。

没说你昨天大喊大叫了……是别人说的……

说你昨天大喊大叫了……就这一点,仅此而已。

我没 你昨天大喊大叫了……我只是提了一句,认为……

我没说 昨天大喊大叫了……我确实说有人喊了,但不是你……

我没说你 昨天 大喊大叫了……是另外一天吧?

我没说你昨天 大喊大叫 了……只是提高音量而已?

我没说你昨天大喊大叫 ……你怎么了?这里涉及的是语法问题。

这些变化因为声调各不相同而得到进一步加强:疑问、肯定、感叹、犹豫——并由于我们怀着各种各样的感情而得到更多的塑造。我们的感情有时能使意义发生彻底改变,从而使得演讲与众不同,有时富有细节差异,有时激昂振奋,有时沉着安静。声音可以是欢乐的、嘲讽的、令人心安的、充满猜忌的、诚恳请求的、毫不在乎的、冷漠无情的……声音的效果、色彩、音调、音色(有的沙哑,有的圆润,有的清脆)、强度(窃窃私语或大喊大叫)等为信息增加了一层意义。声音具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因此,声学与音乐协调研究所 发明了一款软件,该软件就“你好”一词,能发出七万种声音变化,所有声音各不相同,且每种声音都十分真实! 此外,让-雅克·卢梭还盛赞口语高于书面语。文字虽然更精确,使词语具有普通词义,而口语却“通过声音改变词义” 。口语赋予字词表达力,并根据实际情况在陈述时使句子具有特殊含义。对于卢梭而言,口语具有书面语所不具备的特性。

我爷爷没有马赛口音,但他夸张地保留着他童年所在城市令人生厌的习性。他经常故意夸张地提高声音,目的是向我们预言糟糕的灾难。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在他位于上卢瓦尔河的家里定期表演枯燥死板的小喜剧。我们每天都上演真正的《男人的野心》。他拿着为表演喜剧而专门标了刻度的长棍,测量井底尚存的水。回来时他极其沮丧地坐下来,用他那双满是皱纹的大手指着一小块空地,用深沉的声音对我们说:“井水就要干涸了,除了现存的这点水,再也没有了……”他的声音那么富有戏剧性,那么坚决果断,以至于我们都相互交换着焦虑不安的眼神。我们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那么坚定地相信着,可是,许多年过去了,井水却从来没干过。我爷爷如果不拿井说事,就会以即将变得艰苦卓绝的月末和即将到来的事故为例教育我们……我奶奶和我们则极力让他安心,告诉他不要过于悲观。但他的声音深沉、优美又悲惨,以海啸般的巨大威力占据绝对优势。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坦诚地告诉我,由于他带着尖腔的法语,从来没有人明白,他是一个地道的马赛人(他说得很夸张,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对特征进行了美化和夸张);也没有人明白,如果他有口音,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我们而言,都应该会更容易感受得到!南方口音本应使他失去了卡珊德拉的威信。有时候,陈述中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会改变一切。

研究表明,声音和主体的影响极大地替代了语言的影响。我们要记住:相对于文本而言,声音占有极大优势,声音的威力远远超过字词的威力。这绝不是说字词不重要(教练就经常在沟通中发出威慑性的错误阐释),但是,如果声调变化、动作和模仿能让人理解到句子本身之外的另一层意思,那么声调变化、动作和模仿便更胜一筹。在口语中,我们谈论内容和意义时,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这一事实也可以对上述观点做出解释。这是口语相对于书面语而言的丰富、优越或薄弱之处;声音赋予字词丰富的意义,虽然那些意义并不系统。声音构成了笼罩着字词的一笼温情轻纱,一旦没有了这轻纱,我们会感到万分惊讶。透过这笼轻纱,我们才隐约窥见器具的绚丽多彩。

约瑟夫·乔瓦内克的声音 因为不做任何调整而缺乏韵律。他的音色略显低哑,还有点尖,表达时断时续,总是用相似的节奏和语调,仿佛有人在踮着脚尖疾走。他的语速与合成声音的语速相似。如果心不在焉地听,这种线性语流完全没有效果,当他说那些罕见的高深莫测的话时,会让人觉得空洞无物。他是个哲学博士,当他与人分享和有自我中心主义的人相处的体验(他反对使用“自闭症患者”,因为该词将个人与其特征相提并论)时,所表现出的淳朴爽直简直令人感到狼狈。他说:对于大多数自闭症患者而言,句末的不同声音变化没有任何意义,而另外一些自闭症患者则能够根据那些变化立即区分出肯定、感叹或命令,也能将问题与回应区别开来。他所听到的众多声音既不能体现、也不能向他传达任何感情;在镜子中,他自己的声音丝毫不能暴露其内心的错综复杂。说实话,除了有时候他在讲述幽默片段时会露出一个无声的笑,他的韵律中流露不出任何内心深处的东西。他张大喉咙,而正因为如此,他的音色变了质,就是这变了质的音色让我们在他的声音中听到笑意,那笑声不同寻常,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够分辨得出。

约瑟夫·乔瓦内克打电话时,不得不学着说一些拟声词来使电话另一端的人明白他在认真听。每隔15秒,他的表就提示他该发出声音回执了,但这根本不是本能反应。比如,当他在对话中系统地插入“嗯,嗯!”“啊!”“好!”“同意!”“哇哦……”这些词时,他的声音会出现一些小变化,而他在自己的演说过程中通常都没有这些变化。音节拖长,音调像唱歌一样,本来低沉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而尖锐的声音变得非常低沉。这些小变化突然间具有了我们熟悉不过的音色。然而,对他而言,那纯粹是在模仿别人的声音。

我们都有一部音阶丰富的乐器,音阶无穷无尽的变化映射着我们的内心世界。如果在我们看来,声音映照着灵魂是稀松平常的事,那真是无比美好。在变化中,我们甚至在没有字词的情况下也能够辨认出情感状态。新生儿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恐惧使语速加快,声音攀升、变高,并带有幅度和音量的巨大变化。声音的传播并不规律,且响亮(音色醇厚)与嘶哑(声音苍白无力)交替出现。愤怒则会使声音陡然变得更高更响,节奏加快,且发音紧张,骤然加重某些音节。忧伤情绪表现出来的特征是发音慢。人在忧伤时,声音更低沉,声调下降,发音放松。相反,人在快乐时,说话速度快,声音尖锐有力,有爆发力,语调上升,逐渐加强。我们自出生起,无须看见说话的人,也无须认识他,无须任何话语环境,甚至无须任何字词,就能够分辨其声音中的这些情感状态。然而,我们从未体验过纯粹的感情,各种感情杂糅在一起,声音周旋其间,将一种感情运用于另一感情之中,于是,其自身就披上了各种感情相互混杂的色彩。卢梭这样写道:“热情让所有器官表达思想,并用它们所有的光芒装点声音。” OI5Yhpa2OCjm/h5JRtyjc+78p5Rtx9BLM3i7jj5XFzXvmR3qN7m2ha/LGJJzAi2z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