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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狮离开了小镇

作为惩罚,金表断了金狮活生生的野鸡、野兔,也断了生牛肉。它的食物又变成了混合着玉米面与牛奶的流食。这些食物索然无味。金狮用奔跑、怒吼来表达不满。

此时,金表的做法和巴彦惊人地一致:对金狮置之不理。金狮只有在饿到极限时才享用流食。它的食量惊人,竟然能把整整一盆食物吞吃得干干净净。

金表看到金狮贪婪的吃相,轻轻松了口气。

巴彦心里还有着更多的担心,表面看金狮的疯狂、凶狠有所收敛。一旦它衣食无忧,这些性格将逐渐显现——金表的做法已经破坏掉了金狮身上原本就脆弱的习性。

金狮总是出神地盯着那扇漆黑的大铁门。偶尔,从门外传来的说话声,哪怕是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刺激它敏感的神经,使它表现出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疯狂地吼叫,疯狂地跳起,没完没了。它曾多次试图跳上两米多高的围墙,终究没有成功,每每从高处重重跌落下来。

巴彦忧郁地注视着金狮。它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之处,既有温和、安静的性格,又有暴戾、狂傲的品性;既可以安安静静地趴上一会儿,但很多时候又焦躁地上蹿下跳;既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像猫一样温驯,又能在金表面前表现得像猛兽一样可怖。

一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金狮舒展着身子,懒懒地趴在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临闭上眼睛之前,它认真地打量着别墅,恰恰看到巴彦。

巴彦打量着金狮,最近几天,它安静多了。他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金狮突然跳起,甩动着大头,张着大嘴,发出恐怖的吼声,向围墙上扑去。它的前肢紧紧抓住墙体,后肢寻找着支撑点。它的动作来得太突然,围墙又异常光滑,于是身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金狮翻身爬起,一边冲围墙外肆意地吼叫,一边再次向围墙上扑去,好像围墙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对它构成了威胁,才惹得它如此暴怒。

“金狮,金狮……”巴彦亲切地呼唤。

它置之不理。

巴彦本以为金狮发泄完怒火就会不了了之。哪知道,他想错了。

突然,金狮愣在那里,挺立着双耳,眼睛亮晶晶地审视着围墙外,看样子是倾听外面的动静。巴彦还没有看清楚它的神情,它竟向别墅这里跑来,随后转身,轰隆隆地向围墙跑去。

在离围墙近两米距离时,它纵身蹿跳而起,强有力的两只前爪抓住了围墙,交替地向上移动。与此同时,它的两只后爪牢牢地蹬住墙体,如履平地般向上爬去。它的一只爪子已经抓在围墙顶,大嘴已探出围墙外。只要另一只爪子稳稳地抓住围墙,它就攀爬成功了。

巴彦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两米多高的围墙,金狮又是庞大身躯,却像猫一样跃上了围墙。围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惹得它大动肝火,要越墙而出呢?

金狮抽出另一只前爪时,后爪因无法寻找到支撑点,轰的一声,金狮从围墙上重重跌落,掀起一片尘烟。它反应迅敏,身子就势一滚,翻身爬起,一路吼叫着,再次向围墙冲去。

接下来,它虽表现得异常勇猛,却没有蹿跳上围墙。

金狮的异常表现惊动了金表,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别墅。

别墅外确实有人。他身材魁梧、颀长,嘴唇上趴着两撇有模有样的小胡子,那双深陷的眼睛泛着微蓝的光泽。他神情专注,目光虽注视着脚下,却一直关注着围墙里,有关金狮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他的双耳。他想象出了金狮爬墙的情形,目光里闪动着惊喜的神色。

从他的种种表现看,他出现了很长时间。否则,金狮也不会一次次扑向围墙。

金表看到哥萨克,怒火立刻消了一半。他的目光与哥萨克四目相对,剩下的一半怒火被那双大海般蔚蓝的眼神淹没在海底了。金表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哥萨克冲金表歉意一笑,不慌不忙地走了。

金表注视着远去的哥萨克,直到他消失在人来车往的洪流中,才回到别墅。

哥萨克一走,金狮就察觉出来了。它不叫了,仰着大头,凝视着别墅外的天空,神情既专注又意味深长。

巴彦走过去,用手抚摩着金狮。金狮回头,舔舐着他的手。

每天从别墅外经过的行人、车辆不计其数,总能引起金狮的反应,但金狮从没有像这次表现得这么强烈。

金表闲暇时,眼前老是晃动着那个魁梧的陌生人,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后面似乎暗藏着什么。

巴彦也看到了哥萨克。他一眼就看出来,哥萨克发自内心地喜欢金狮,才驻足观望。他不仅喜欢金狮,而且钟爱所有的大犬。这一点,巴彦深信不疑。他盼望哥萨克再出现,交流对金狮的看法,这有助于他更好地照顾金狮。

哥萨克却再也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金狮的烦躁情绪逐渐消失了,变得稳重了。它渴望走出别墅,去林荫路。

金表心疼金狮,决定带它去林荫路。他怕出意外,给金狮戴上了脖套。

巴彦望着远去的金狮,手放在胸前,心跳得厉害,仿佛一张嘴就能蹦出来。

这是上午时分,林荫路上人并不多。

金表有意选了这个时间。他手里攥着脖套,紧张地注视着金狮。

金狮兴趣盎然,迈动四肢,不缓不疾地走着,左顾右盼。它对很多物体都产生好感,止步不前,一番嗅闻。哪怕就是毫无生气可言的电线杆,也能引起它极大的兴趣。它垂下大头,嗅来嗅去,随后认真地打量着四周,最后在电线杆那里留下尿液才离开。

金狮像一个玩性十足的孩子,一直被关在高墙壁立的别墅里。每天接触的无非是那几个人,唯有巴彦真正喜欢他,其他人顶多只是看它几眼。除此之外,它每天看到的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没有变化的蓝天、白云、阳光……幸运的话,它还能看到从头顶飞过的鸟。它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去外面转转。

一路走来,金狮专注于喜欢的东西,没有表现出狂暴或是发怒的样子。金表也没有原来那么紧张了,不由得放松了脖套。

如果不是冷不丁跳出来一条京巴狗,如果京巴狗不是三番五次地挑衅金狮,也就不会发生不亚于灾难的事情。

突然,从一棵茂盛垂柳后面蹿出一条京巴狗。它好像在这里守株待兔多时了,金狮迟迟才出现,令它大为恼火,狺狺狂吠,试图攻击金狮。它又畏惧凶猛的金狮,不敢接近,却不甘放弃。它的狂吠已是歇斯底里了。

京巴狗确实吓了金狮一跳,它抽动了几下鼻孔,冷眼打量着对方。

金表吓坏了,下意识地攥紧了脖套,匆忙间瞥了一眼金狮,上次出事就是因为惹是生非的京巴狗。金狮表现得很平静,连起码发怒的表情都没有,他放心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持风度,他想一脚踢飞京巴狗。

一人一犬没有出格的表现,京巴狗变得更猖狂了。这时,从远处传来主人的吆喝声,京巴狗才跑远。

金表懒得看对方,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金狮表现得很乖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一路观望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京巴狗又出现了。其实,它一路尾随而来,直到出现在金狮身后,才发出聒噪的吠声。它知道这次将惹怒金狮,一闪身逃远了。它看金狮一时没有反应,又回来了,继续冲金狮吠叫,随后跑远。它至少跑了三个来回,最终才跑掉。

京巴狗再出现,金狮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金表抚摸着金狮的大头。在他的一番安抚下,金狮目光里的怒火熄灭了。金表紧悬的一颗心也放进了肚里。他心里又愤愤不平,京巴狗简直就是一个聒噪之徒,不把事情闹大誓不罢休。看来,它的主人也应有这个特点。他真不明白,这个向来以喜欢狗、养狗出名的小镇,怎么会有人养这种宠物。

金表决定回别墅,但金狮不干。它刚离开别墅,还没有玩尽兴呢。他和金狮去往他处。他有种感觉,京巴狗还会出现,它第三次出现时,金狮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金狮高仰着头,注视着远处。

金表顺着它的视线望去,附近空荡荡的,远处有几个人影。他放心了,放松了脖套,任金狮向前走去。

离开别墅这么长时间了,才由着金狮的兴趣而来。

金狮颠着碎步跑着,金表配合着金狮,紧跟在它身后。有时,金狮停下来,等待他跟上来。金表的身子越来越发福,跑一阵,就传来类似于呼呼风声的喘息。

金表高兴坏了,金狮通人性,这是一条难得的优秀藏獒。他一高兴,就忘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也忽视了附近的行人越来越多。

谁也没有想到,就连嗅觉灵敏的金狮也没有捕捉到异味——从路边的草丛里蹿跳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直奔金狮而来。

金表一看,怒不可遏,又是那条死缠烂打的京巴狗。这时,他感到手里的脖套如笔走龙蛇,才猛然想起金狮。

他最不应该忽视的就是金狮。

金狮看到蹦到眼前的京巴狗,猛地甩动大头,身子一滑,扑向京巴狗。京巴狗一声惨嚎,仿佛整个身子滑进了黑咕隆咚的大嘴里。它一边号叫,一边跑远了。无端的挑衅,诱人的惨嚎,刺激了金狮。金狮纵身向它扑去。

脖套脱手了。

金表身子僵硬地呆立在原地,恐惧地打量着远去的金狮。金狮挟风裹电,越跑越远,明晃晃的阳光下,一团模糊的金色身影正远去。金表看到附近有很多人,还有小孩,吓得一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终于,京巴狗惹怒了金狮,它一边用凄厉的吼声通知主人,一边有意吓走金狮,这不但无济于事,更进一步刺激了金狮。它回头观望,金狮穷追不舍,一旦接近它,一爪就能把它拍成肉饼。它一头钻进路边的灌木丛里。

金狮暴风骤雨般地跑过去,一抬头,那个惹是生非之徒不见了。它两眼猩红,张着大嘴,爆发出狂怒的吼声。粉红嫩白的口腔红得可怕,那是短时间内大量充血的缘故。

金狮一直在狂奔,暴怒,嘶吼。

不可测的事情发生了。

附近有很多人,还有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行人听到金狮的吼声,纷纷躲避。一个三四岁模样的男孩看到金狮兴奋极了,摇摇晃晃地迎着金狮跑去,发出奶声奶气的喊声:“狗,狗,狗狗过来……”

年轻妈妈看到眼前一幕,发出恐惧的喊声。这对正处在暴怒中的金狮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它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向男孩奔去。年轻妈妈一看金狮的表情,惊吓过度,一头昏厥过去。

行人看到眼前一幕,有心救男孩,却没有胆量,也没有那个能力。

金狮向男孩冲去。

男孩向金狮跑去。

到现在,男孩还不知道金狮发怒了,他已深陷危险旋涡中。

金狮全身的被毛飞扬着,毛尖上闪动着蜂蜡般的颜色。阳光下,它张着大嘴,甩动着大头,舞动着身子,如同一头金色的魔鬼狂飙而至。

突然,众人的视线里跳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不但魁梧,而且快速,迎着金狮跑去。没有人看清他的面目,只看到那一头漆黑的鬈发像金狮一样飞扬着。

他几步插到男孩面前,并没有停下来,依然向金狮跑去。金狮看到他,四肢摆动,仰头,跳起,扑向他。他让过金狮的大嘴,身子飞起,双脚踹向金狮的腰身。这双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竟然把金狮踹飞了,滚落到路边的阴沟里。

金狮身子一着地,就势爬了起来,再次向他扑去。

他了解狗,也懂得金狮必将有一扑,哪怕它滚落在地,摔得很惨。他早已做好准备,身子一旋,再度让过金狮的大嘴,一只脚飞了出去,蹬向金狮又粗又壮的脖颈。

金狮反应特别快,他的脚飞来时,一个强劲甩头,大嘴咬了过去。金狮的动作、速度确实出乎他意料。他急忙收脚,但还是晚了,金狮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角,刺啦一声,硬是撕掉了一条裤角。这可是结实的牛仔裤。

金狮吐掉嘴里的布条,怒视着他,伺机出击。

他眉毛挑动,脸上肌肉抽搐,脚还没有落地,身子弹起,蹿到半空中,再次挥脚踢向金狮。这次,他踢出的角度很高,金狮要想袭击他,只能仰头。没有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迅敏,又如此刁钻,金狮反应慢了。他一脚踏在金狮头部。

他的动作远没有结束,借助身子落下来的力量,双脚用力,结结实实地落在金狮的大头上。金狮承受不住这意外一击,头着地了。他一只脚落地,一只脚仍踏在金狮头上。现在,金狮头挨地,前肢半跪在地上,后肢支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

他知道不能与金狮纠缠,惩罚点到为止,跳出两米开外,严阵以待。

金狮甩头站起,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它只吼了两声,就莫名其妙地安静了,好像有一个硬物硬是把粗大的嗓子堵住了。

他双脚踹翻金狮时,有人抱起了男孩,交到年轻妈妈手里。妈妈眼泪汪汪地看着男孩,见孩子毫发未损,便转向那人。

此时,行人围拢过来,饶有兴趣地观看他如何惩罚金狮。看到精彩之处,竟有人不知分寸地鼓掌。

金表看到对方踹翻金狮,长长地嘘了口气。不过,他看到金狮翻滚到路边的阴沟里时,心里隐隐作痛,犹如那脚踹在自己身上。接下来,他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危险解除了,来人也赢得众人的赞誉。但这个人接二连三地惩罚金狮,尤其是最后一脚踏在金狮头上,让金狮以极难看的姿势着地,金表心里流脓淌血似的疼痛。他对金狮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想不到这个陌生人竟不知轻重。

金表奔了过去。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金表不是感谢他,而是惩罚他。他瞥了一眼相峙的金狮,又瞟了一眼身后,眉毛挑动了一下。金表已来到近前,挥拳打向他。他滴溜一转身,转到金表身后,用右手肘重重一捣金表的后背,同时右脚伸到金表脚下,向上轻轻一挑。金表双脚失去平衡,上半身向前滑去,轰的一声摔在地上,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顿时,右半边脸上呈现出一片血痕。

金表挣扎了半天,被一个人搀扶起来。

他没有看清这个人的面目,只模模糊糊记得他有一个水桶似的身子。

金表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个不知轻重的男人。他身材魁梧、彪悍,有一头黑漆漆的鬈发。眉骨、颧骨凸起,眼窝深陷,一对环眼,眼神阴冷。粗粝的绛紫色面孔,神情冷酷、孤傲。更为可怕的是,他左脸上有一条几乎占了半张脸的伤疤。他浑身上下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甚至浓浓的杀气。不仅金表察觉出来了,金狮也深深体会到了,不敢与他对视,乖巧地回到金表身边。

有人捡起脖套,交到金表手里。金表瞄了对方一眼,是那天出现在围墙外,倾听金狮吼叫的怪人——哥萨克。

汉子转身走了,只留给众人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

巴彦看到情绪低落的金狮,尤其是看到它浑身沾满泥土,目光迅速滑到金表身上。他这才看清金表半边脸流着血,心里一沉,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点他不明白,金狮不应表现得萎靡不振,而应该像被激怒的雄狮一样一路吼叫地回到别墅。

又是谁让金狮变得如此消沉?

他的目光再次滑向金表那里,金表眉宇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怒容。他来别墅一年多了,从来没有看到金表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黄昏时分,金狮又表现出生龙活虎的样子,向着围墙外怒吼,一次次扑向围墙。如果给它一对翅膀,它将毫不犹豫地飞出去。

别墅外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金表被吵烦了,狠狠诅咒着金狮。

金狮仰头打量着金表,它比金表的怒火还要大。

“金狮!”巴彦伸出骨节突起的大手抚摩着它的大头。它警惕地注视着巴彦,目光里闪过一丝凶光。今天,它确实受到了刺激,怒火一直没有发泄出来。

直到暮色涌入小镇,金狮胸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折腾了一天,金狮累了,跑到饮水处喝水。这期间,它不时发出一声声低沉、短促的吼叫。

小镇上空最后一束绚丽的晚霞消失后,金狮吃过巴彦端来的食物,才安然入睡。

“这样下去不行!”巴彦忧心忡忡地对金表说。

金表一直被那个汉子困扰着,每想起汉子,胸口就隐隐作痛,仿佛那脚踹在他胸口上。咝——他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又在作痛。他眼前又一次闪过汉子不怒自威的神情。汉子来自骨子里的冷傲,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

这时,从别墅外传来金狮的吼叫。他看看金狮,平心而论,他得感谢汉子,如果没有汉子挺身而出,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汉子不仅惩罚了金狮,还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他。

经历了这一切,他不得不承认巴彦的意见是对的。

他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夜,一筹莫展。

“我有一个建议,”巴彦说出深思熟虑后的想法,“不如把金狮送回草原深处,那里有更适合它生长的环境……”

金表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巴彦。

“只是暂时把金狮寄养在那里,等它性格稳定下来,”巴彦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轻声细语地说,“我再把它送回来。”

金表低头沉思,看来巴彦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这件事放到以往,他连听都不听,可接连发生了两件意外事情,他必须认真听听巴彦的意见。

“那里虽然不是雪域高原,但那里的环境更适合金狮成长。”巴彦动情地说,“金狮是一个顽劣成性的孩子,有一个适合它成长的环境尤为重要。如果……”

巴彦看到金表皱紧了眉头,知趣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金狮的经历,又情不自禁地说:“其实,金狮生活得很痛苦!”

“痛苦?”金表怀疑地打量着巴彦。

“金狮是藏獒,它应该有藏獒的生活。你的饲养,让它变得喜怒无常。”巴彦索性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你不是从内心真正喜欢它,只是把它变成宠物。照这样发展下去,它将惹出更大的麻烦。”

“我不喜欢它?”金表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惑不解。

巴彦目光明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金表。

金表考虑了多天,最终同意了巴彦的主意。

如何让金狮离开小镇,两人产生了小小的分歧。巴彦要带着金狮步行回到草原深处,金表头摇得像拨浪鼓。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个消息将不胫而走,一时间在小镇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越传越走样:谁都知道金狮受到汉子的惩罚,它的主人害怕了,才让金狮离开了小镇。

最后,金表决定让他们坐着皮卡车离开小镇。

金狮看到皮卡车,欣喜极了,围着皮卡车转来转去。巴彦拍拍车厢,又冲金狮挥了一下手,金狮心领神会,跳到车厢里。

金表看得眼热心跳,嫉妒的目光落到金狮身上——金狮完全视巴彦为主人了。

金狮兴趣依然不减,在皮卡车上这儿闻闻,那儿嗅嗅,目光落到巴彦身上。巴彦也上了皮卡车。金狮一头扎进他怀里。

皮卡车缓缓驶离别墅,向小镇外驶去。

金狮好奇极了,打量着沿途的风景。它虽然生活在别墅里,可离开别墅的时候少之又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金狮如同生活在一个牢笼里,虽然有自由,但这个自由是有限的。现在,金狮离开了别墅,离开了小镇,去往草原深处,那里有喜欢它的人,也有它喜欢的蓝天、白云、草地……它频频抽动着鼻翼,兴趣越来越浓,目光亮晶晶的。

路上有很多狗,其中就有京巴狗。巴彦怕节外生枝,搂住金狮的脖颈,凑到它耳边轻轻呼唤,抚摩它。

金狮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吼叫,顺势倒卧在巴彦怀里。巴彦不敢掉以轻心,仍搂住金狮,直到皮卡车驶离了小镇,才把心放下来。

皮卡车快要驶离小镇时,恰恰被哥萨克看到了。哥萨克看到金狮,尤其是看到巴彦时,愣住了。他瞟了一眼远去的皮卡车,知道要发生什么,追着皮卡车。皮卡车身后拖曳着一条烟尘。烟尘中,皮卡车越来越模糊。

哥萨克站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望着越去越远的皮卡车,知道他们要进入草原深处。他不明白金狮为什么要离开小镇。他猛然想起靠三拳两脚制伏金狮的那个汉子,匆匆向小镇里走去。 GdYeNofnwul2X7az7/1SMhK/j/BDQU1yj65xk4hSWq1+xp1GEWMwgYRDAXcVTl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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