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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讲授应用伦理学的时候，我鼓励学生们将我们讨论的一些观点带出教室，和他们的朋友家人一起讨论。对于美国人来说，在讨论我们所吃食物的伦理问题时，没有比感恩节更合适的场合了。因为在感恩节，家人会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在课程中安排了这样的主题，于是就在感恩节前夕，我们提起了食物和伦理的问题。
感恩节晚宴传统的主题餐品是火鸡，这显然是一个可以开始讨论的地方。根据全国火鸡联合会（National Turkey Federation）的数据，每年因感恩节被屠宰的火鸡大约有4600万只，占美国人每年食用的3亿只火鸡中的很大一部分。其中绝大多数——至少99%，是在工业养殖场中饲养的。从各个角度来说，它们的生活和其他工业养殖场的鸡是类似的。新孵化的火鸡被养在孵化器当中，然后在它们被送到工厂饲养之前，就像普通的鸡一样会被割掉鸡嘴，同时它们的爪子也会被切掉。而对于公火鸡来说，它们的肉垂——就是公火鸡前额长出来的隆起肉结，也会被割掉。显然切割会带来痛苦，更别说所有这些都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进行的了。比如说鸡嘴，它并不仅仅是像指甲那样的角质物质。鸡嘴中布满了神经，从而可以让自然状态的火鸡在地上啄食，并区分食物和非食物。
把这些器官切割掉的原因是这些火鸡都生活在昏暗、通风很差的棚子里。它们在余生当中会和成千上万的其他同类拥挤地生活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火鸡排泄物产生氨气的臭味。在火鸡在鸡棚里生活的四五个月里，这些排泄物会一直堆积在那里。在这样不自然且充斥着压力的环境下，火鸡可能会啄咬抓挠其他的同伴，会发生同类相食的情况。肉垂被割掉是因为它通常是被别的火鸡啄咬的对象。
当火鸡达到了可以上市的标准之后，它们的饮食就会被撤走，它们也会被围捕，通常以很粗鲁的手段赶拢在一起（暗中拍摄的视频显示火鸡被挑选出来，然后扔进运输用的板条箱中），随后运输到屠宰场去。每年，上百万只火鸡甚至等不及到达屠宰场就在运输过程当中因压力而死掉。如果它们到达了屠宰场，和普通的鸡一样，它们仍然不能保证被人道宰杀，因为美国农业部解释，《人道屠宰法》（ Humane Slaughter Act ）并不适用于禽类。
火鸡和其他鸡的不同在于，人们会选择刻意去增加火鸡胸脯的肉量，因为人们认为作为食物来说，火鸡胸脯肉是最好吃的部位。这样的选择过程已经达到了一个过分的程度。美国的标准火鸡，也就是被直白地称为宽胸白（Broad Breasted White）的品种，已经因为雄性火鸡胸脯过大无法进行交配了。我告诉我的学生们，这是一个会让感恩节餐桌上的对话陷入沉默的有趣问题——你可以指着桌子上的火鸡问：如果火鸡不能够交配，那么火鸡生产怎么继续下去呢？
几年前，我和吉姆·梅森（Jim Mason）合写了《食物的伦理》（ The Ethics of What We Eat ，目前本书无中文译本，标题为译者翻译）一书。吉姆在密苏里州的农场里长大。他决定去看一下上亿只丧失性功能的火鸡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吉姆看到了一家叫作黄油球（Butterball）的工业化火鸡生产和加工商，他们正在招聘在密苏里州迦太基工作的人工授精员。这项工作不要求之前有相关的工作经验。吉姆通过了体检并投入了工作。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抓住雄性火鸡的腿，然后把它们倒放，好让另外一个工人取精。当精液流出来的时候，取精的工人会用真空泵将精液收集到注射器当中。这一过程会在火鸡中一个接一个地循环进行，直到火鸡的精液被某种混合物稀释后充满了整个注射器。然后这支注射器会被拿到母鸡养殖场去。
吉姆在母鸡养殖场也有一份轮班的工作，这份工作甚至比在公鸡养殖场的更加糟糕。以下是他的一些记述：
你抓着一只母鸡的腿，试着将两个“脚脖子”交叉起来，以便可以用一只手抓住它的两只腿脚。母鸡重达20—30磅，惊恐万分，它们拍打着翅膀，恐惧地挣扎着。一年多来，它们每周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而它们自身并不乐意。一旦你单手抓住了它，你要在坑位边缘把它扑倒，让其胸脯朝前，尾巴尖翘起。你要把另一只手穿过它的肛门和尾巴，将鸡屁股和尾巴毛拽上去。同时，你要把抓住鸡爪的手向下拉，这样就可以把母鸡“分开”，然后它的臀部会翘起来，肛门也会打开。人工授精员会将他的拇指放在肛门下方，然后按住，这样就可以让肛门更加打开，直到输卵管末端裸露出来。他会将一个输送精液的导管塞进去，导管连接着一个气泵试管的尾部，然后按下启动开关，释放出一管压缩空气，将精液从导管中挤到母鸡的输卵管中。随后你就可以放下母鸡，让它自己跑走。
吉姆每12秒要“分开”一只母鸡，每小时300只，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他需要躲闪受惊吓的鸡喷出的粪便，还要忍受工头在他没有跟上节奏时潮水般的谩骂。他告诉我，这是他“从事过的最难、最快、最脏、最恶心、报酬最低的工作”。
回到感恩节的餐桌上。现在家人们都知道餐盘里的火鸡是怎么来的了，以及它经历了怎样的生与死。我建议学生们就这样对待动物的方式是否道德的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在明年的感恩节当中，有一些事情就需要发生改变。因为我们购买工业化生产火鸡的意愿，是火鸡养殖工业继续以这种不尊重动物利益的方式对待火鸡的唯一动机。
其实我们的餐桌上可以有其他的选择。那种能够自然繁殖，在农场里长大并且没有肢体损害的土生火鸡，每一磅肉的价格差不多是工业饲养场火鸡的四倍。然而你至少知道这些火鸡有着不错的生活，这样的话你会不会选择去买这种土生火鸡？有人指控那些在户外人道条件下饲养几百只火鸡，但销售数倍于此的火鸡生产者有欺诈行为，其中大多数火鸡从不外出。如果你真的想要确保你买到的火鸡是饲养在户外的，你确实需要在此前做一些功课确认生产者的诚信状况。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选择以果蔬为主的感恩节晚餐。这样不仅能够避免成为虐待动物的共犯，同时也对环境、对自身更加有益。在《纽约时报》的主页搜索“素食者感恩节”，你会发现许多美味的适合这种场合的当季食谱。如果你不想做饭，你也可以选择购买代替火鸡的素鸡。
人们可能会说火鸡是感恩节的传统。事实上，新移民们是否在1621年的第一个感恩节吃野生火鸡，这件事情是不清楚的。但是有一件事情是确认的：他们吃的不是工业养殖场生产的宽胸白火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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