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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前，七二届初中生就算是毕业了。
没有毕业典礼，也没有毕业证书，连集体照都没有拍。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可以升高中的，当然更没有考大学的了，大家就这样分开了。
大家都心慌意乱，对前途迷茫，在家等待着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到来——工作分配通知书的下发。
那个年代的人，现在想来也真是淳朴可爱。学校，特别是班主任，手握着每个毕业学生的工作分配的“生死大权”。学生的去向，进什么工作单位，在政策的规定范围内，大概率就是班主任说了算的。这是关系到一个人前途命运的终身大事，仅有极少脑子活络的家长会去找一下班主任，拎个水果、糕饼什么的，问问孩子的工作分配问题，或者商量个什么好一些的去向。
这段时间，文雯待在家里被爸爸妈妈严防死守着。
这段时间，孙志成像只无头苍蝇，六神无主似的在文雯家的周边转悠，却仍是见不到文雯的倩影。
11 月下旬，文雯收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一个信封，全家人围在一起，心情紧张地打开……
哇！是市中区卫生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学制两年，学历是中专，这还是带薪读书的。
爸爸妈妈拉着女儿，兴奋地跳了起来！
爸爸泪眼婆娑，格外激动地大叫：“我们文家的医道，后继有人啦！”
文雯的爷爷在苏州城外操持着一家中药作坊，就是从药农手上收购中草药，经栈铺师傅洗拣分类，炼熬炮制成膏或是丸，供应给中药房。
爸爸文明博，在南平大学念了西药药理专业。毕业后没有继承父亲的中药衣钵，在苏州城里的宇庙街官巷路口开了家西药房，也算是继承了家学。
后来公私合营，西药房收归国营医药公司了。文明博被安排到上海药厂，研制开发西药药品，倒也算是成就了他学有所用的专业技术。
这天，文雯的爸爸心情极好，晚饭时小酌了一杯，反复看着通知书，轻轻地和文雯的妈妈说：“母女竟是如此之巧合，看来会是一样的职业呀！”
文雯没听懂，妈妈不是一直待在家里吗？她也做过护理或是医生工作？
爸爸却戛然而止，低头喝酒了，可不难看出，他心里仍是美滋滋的。
文雯却在惦记着：志成的工作通知收到了吗？他会被分配到什么单位呢？最差的话，可能是去农场吧？崇明是有些远，要摆渡过长江的。如果是奉贤，好像也要半天的长途车程吧？
收到通知书的第三天，妈妈陪着文雯一起去市中区卫生学校报到。
卫校在江南中路九河路口，从家乘电车，也就三四站的路程，不算远。
像是送小朋友上幼儿园似的，妈妈每天和文雯一起，早上七点钟出门，乘电车去卫校。下午四点钟卫校放学，文雯的妈妈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爸爸悄悄地和妈妈说，至少要护送到孙志成有了去向，才能放松。
日复一日，不管风吹雨打，妈妈天天坚持着，文雯也是毫无办法，犹如与世隔绝，与孙志成没了来往。
一家欢喜一家忧。
孙志成等到的，却是八仙坊街道办事处敲锣打鼓送来的一纸大红的“光荣榜”和一封“务农落户”通知书。
务农地点是安徽省天河县陇南乡，务农时间是长期落户。
全家人都傻了，这是万万没想到的结果！竟然是去安徽？什么天河县陇南乡？长期落户？
光荣榜被贴在大门上，整个弄堂的居民都能看到。
孙志成的心里只有泪……
分配政策不是说是去农场吗？怎么会……孙志成哭丧着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班主任钱老师！
平日里钱老师就不喜欢我，又是检讨，又叫文雯不要来学校了……
再去找老师说说？那肯定已经没用了。他曾经去过钱老师家，送了半斤的大白兔奶糖，结果……唉！孙志成还是没忘了那半斤大白兔奶糖。
满是怨恨！天意弄人啊！
也不知道安徽省天河县离上海有多远，孙志成看着全国地图上的天河县，中间竟然还隔了一条滚滚长江！
听楼上的叔叔说，他去过天河县。那里是长江北面的大平原，交通闭塞，土地贫瘠，穷苦得很。
孙志成的户口已经被街道办事处迁到安徽省天河县去了。还能怎样？回天乏术！无法挽回了！
已临近过年，可是家里没有一点儿迎新年的气氛。妈妈忙着从街道办公室领回棉军衣、棉军服和棉帽子等物品，又准备着孙志成穿的、用的、吃的。不大的屋内，摊满了孙志成的东西，妈妈说这样才不会遗漏。
孙志成也不去管妈妈在整理些什么，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地晃荡在文雯家附近，期待着能遇上文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