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曲线”见面

上午下了课，没见着文雯在食堂吃饭。下午文雯又没来上课，只有田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

孙志成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可是谁也不知道文雯去哪儿了。

田甜只是说，文雯可能是回家了。

回家了？不上学了？

她爸爸竟然不让她上学了？她爸爸怎么能这样狠心呢？而且快要毕业分配了呀，她这样不是要影响工作的分配吗？

孙志成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无精打采地游荡着。

度日如年的煎熬！已经习惯了二人世界的欢乐，如今却只能独自一人苦恼！

文雯好吗？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吃饭了吗？她睡了吗？

孙志成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五下课，孙志成的心早已飞回去了，也不管周六上午还有半天的课才能放学。

他直接奔到了文雯家楼下，在窗户下站了一会儿，想叫却又不敢，他抬头看着窗户，文雯会不会探出头来？

心有灵犀，其实文雯也是天天期盼着：志成今天应该会逃课回来？这个点应该会到了？难道他仍要星期六中午放学了才回来？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志成怎么还没回来？如果回来，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到家了？他会在弄堂里找我吗？文雯想着念着，把头伸出了窗外。

窗下站着孙志成！文雯差点儿叫了出来。

闺房是内间，妈妈在外间，要出去必定是要经过妈妈的“管辖地盘”。

星期一从学校回来后，文雯就没有了笑容。除了吃饭喝水，她没有和爸爸妈妈聊过一句话。爸爸妈妈却是和以往一样，笑呵呵地问寒问暖，一句重话都没有。

白天爸爸去上班了，可妈妈却是时时刻刻在家，在守着她。文雯总是觉得很不爽。

可是现在志成就在楼下等着她呢！

“妈，我要去买两支铅笔。”文雯灵机一动。

“哦？铅笔没了吗？”

“嗯。”

“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我要去透透气，再这样下去会憋死的。”

“好吧好吧，你爸是要我管着你，不让你出去呢，去多长时间？”

“就去文具店买笔呀，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着，文雯披了件外套，就慌不择路地下楼了。

推开石库门的大门，她一眼就看见孙志成站在那里。

几天不见，怎么志成整个人都憔悴了？也邋遢得不行。她一把抱住孙志成，文雯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心痛不已！

孙志成一直是抬着头在看着窗户，文雯却从背后抱住了他，满满的幸福感腾然升起！开心呀，一个星期的憋屈荡然无存！

“文雯，你还好吗？”

“一点儿也不好，我都没有下过楼。”

“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文雯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们别站在这里，让我妈看见了，我以后就更不能出来了。”文雯拉着孙志成出了弄堂，朝黄皮路上一家文具店走去，边走边说话。

“你怎么不去学校了？”

“钱老师跟我爸说，可以不去学校了，说不用考试就可以毕业的。”

“不是马上就要分配工作了吗？”

“是啊，我也是这样问爸爸，可是爸爸却说没关系的，再去学校一两次，就和学校再见了。我怎么感觉爸爸已经知道了我的分配方向了？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会离你很远吗？”孙志成沮丧地说。

“也不会吧，六八、六九届都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过得很苦。七零届大部分都留在上海了，仅有少数的几个去了郊区农场。我们七二届更不会有去务农的！”文雯安慰着孙志成，也很关心孙志成的毕业分配去向。

“我姐姐和姐夫刚回上海。按政策，姐姐归上海工矿，我就不能去上海工矿企业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去向，如果我去了农场，那怎么办？”孙志成垂头丧气。

“也不要紧的嘛，我家楼上邻居的儿子，是六六届高中毕业去的边疆。够远了吧？也已经回来了，在街道工厂工作。农场又不远，也就是崇明或是奉贤嘛。”文雯像是找到了安慰孙志成的理由。

“那是几年？去了五六年呢。我如果去了五六年，再回来，你会等我吗？”孙志成怯怯地问。

“我等你干吗呀？”文雯一说出口，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那我俩就结婚呀！”孙志成笑得不行，蹲在地上了。

“好啦好啦，我买好铅笔就要回家了，时间久了，妈妈以后就不让我出来了。”文雯着急地说，他俩已经站在文具店门口好一会儿了。

买了铅笔，两人手牵手，边走边聊。

“那你爸妈就不让你出来了吗？”

“很难呢，妈妈好像紧盯着我呢！”文雯惶恐地说。

“有个办法！”孙志成突然兴奋起来，“我如果叫田甜来找你，你总可以出来了吧？”

“这……可能可以。”文雯也高兴了，“不过田甜家离我家远了点，叫应芳来找我，可能更方便些呢！”

应芳是同校同届二班的，和文雯是小学同学，很好的闺密，应芳的妈妈和文雯的妈妈是很熟悉的。

“好呀好呀，明天就可以试试！”孙志成觉得自己的办法棒极了，“曲线救国”嘛！

“哎哟，这是个照相馆呢，文雯，咱俩进去拍个照吧？”孙志成探着头，朝里张望着说。

“好呀，可是我这衣服……”文雯看了看自己过于随意的家居服。

“没关系的，我们只是留个纪念。”

两人步入了照相馆，望见摄影棚内，有一对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青年在拍情侣照。

孙志成很是羡慕，他轻声对文雯说：“我们也拍张情侣照吧？”

文雯突然红了脸：“这……嗯……好吧……”

闪光灯“嘭”的一声，摄影师做了个拍好了的手势，还加了一句：“嗯，郎才女貌！”

从照相馆出来，孙志成和文雯兴高采烈地牵着手，边摇边跑边哼唱着：“我俩在一起，世界多美丽……”

送到文雯家的弄堂口，孙志成眼看着文雯进去，依依不舍。

第二天开始，应芳就按孙志成的安排扮演着中间角色，去文雯家叫了文雯出来，把她交给孙志成。任由他俩去看电影或是压马路，结束后，孙志成又将文雯交还给应芳。他俩开开心心地碰头，愉愉快快地再见。应芳不想像“电灯泡”似的跟着他们，索性回家等着文雯，然后应芳陪着文雯回到文雯家，或是文雯自己直接回家。

可是，没过几次，文雯的妈妈还是发现了。

应芳叫了文雯一起出去，文雯的妈妈没了看护的任务，去了应芳家串门聊天，可是竟看到应芳在家里。再一会儿，文雯和孙志成竟然嘻嘻哈哈地一起回到了应芳家。

文雯的妈妈突然就明白了，应芳是文雯和孙志成的“联络员”。

“联络站”暴露了。

孙志成是束手无策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相恋相爱着的人儿？ L7usXoR7ffESqPqGmSILmYpj0iTwJBTTQDlgpnI3qM7YkEnc0uq3ii8vGfxD11z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