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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神啊,你为何不语

狐历土鳖年四月。

历经几亿年的地质和气候演化,哲别山谷依然盘踞在此处,两侧锯齿般的山峰伸向碧蓝的天空,宣示着自己依然信守的诺言:每到四月,就将春天归还给大自然。于是,陡峭的山峰开始展示铁褐色的面容,山峰下面也露出苔原。积雪虽说还没有完全融化,但是每条石缝里都淌着涓涓的水流,土黄色的青苔像厚厚的地毯,上面渐渐地爬上了绿色。憋了一个冬天的高原獭兔急不可耐地钻出洞穴,抢吃着长生天赐予的第一缕春的恩赐。

整个冬天都贴在岩壁上的岩羊,矜持而警觉地跳过苔原,来到海拔更低的灌木丛。低矮的灌木丛中有第一个开放的紫色小花,和号称离天堂最近的、外表裹着一团保暖绒毛的雪兔子花。它们都是岩羊放弃舒适生活,在崖壁上苦熬一个冬天才得到的奖赏——一种可以令万物感叹“活着真好”的绝佳美味。

而灌木丛以下的云杉林,随着阳光照射的延长,针叶渐次褪去沉重的墨绿,露出青春跳脱的嫩绿,吸引着各种鸟儿在树枝间飞来飞去。鸟儿们啾啾的鸣叫喧嚣而刺耳,很快就唤醒了冬眠中的棕熊。棕熊出洞,吼出胸腔里积存一冬的气息,震得森林瑟瑟发抖。棕熊的吼声正式宣布:

哲别山谷的春天,回来了。

憋了半个多月的巴雅尔和塔娜,小心翼翼地推开岩洞口越来越少的积雪,探出头来。

他们两个的藏身地在哲别山谷的林木线以下,靠近森林。一旦被博格丹赤那狼群发现,他们就立马逃进森林,利用草原狼细长的身形,与森林狼在茂密的树丛里周旋。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这里是博格丹赤那家族的攻击区域和传统领地,到处都能闻到森林狼留下的尿味,只要被他们发现,不死也得脱半层皮。如果森林狼存心想围剿他们,派四五只狼搜索前进,上下合围,即使森林再茂密,两只一岁多的草原狼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

两只少年狼出了洞口,立即钻进森林。虽说森林里还有厚厚的积雪,但踩上去已经很绵软了。积雪的下面,各种生命已经苏醒。森林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树脂清新的味道,这意味着温寒带的植物开始褪去保护水分的油脂,进行新一轮的热能交换和代谢。对生活在这里的大型食肉动物来说,春天不是看到的,而是闻到的。因为它们的瞳仁只能反映黑白,无法解析彩色。

春天的味道真香啊!

巴雅尔和塔娜一直跑到森林的边缘,哲别山谷谷底的河边。蜿蜒曲折的河流,朝阳的地方冰已经化开,水流潺潺。背阴的地方依然有冰,踩上去嘎嘎作响,不小心就会轰然坍塌。巴雅尔和塔娜东张西望,见没有危险,就跑到河边喝了春天第一口甘甜的水。同时,他们发现了被冻住的鱼儿和林蛙,正在冰水洼里蠕动和挣扎,一抓一个准。于是,他们两个又吃了一顿冰鲜大餐。吃着吃着,巴雅尔忽然停止咀嚼,竖起耳朵,慌忙跑进森林。

“怎么了?”

“四周太安静了。”

“安静不好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巴雅尔不安地说。平日里,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狼群值守着五十多公里长的哲别山谷,每隔十几公里就有狼巡视或者蹲守。每隔一个时辰,值守的狼就会像自鸣钟一样懒懒地嚎叫几声,前后呼应,报告平安。他们大脑迟钝,但嗅觉灵敏。像巴雅尔和塔娜这样大摇大摆地在河边玩耍狩猎,他们不用亲自看见,仅凭山谷里的风,就会在十几公里外嗅到气味。但是,今天的哲别山谷似乎出奇地平静,既没有看见森林狼的影子,也没有听到他们值守的嚎叫。

巴雅尔在森林里兜兜转转,没有发现什么。

塔娜说还想抓鱼吃。他们左顾右盼,再次来到河边。

忽然,巴雅尔跳开来。

塔娜问,怎么了。

巴雅尔惊慌失措地看着河水。

河水中,飘着只有狼才能发现的油花,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却散发出令额仑狼心惊胆战的味道——那是能让履带兽和四轮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能量饮料。

004-21-0001

塔娜也本能地跳开,往森林跑。

巴雅尔却往气味的源头——哲别山谷的南谷口狂奔。

塔娜气得大喊:“还想去找死啊?”

可巴雅尔像点了火的炮仗,只能往前蹿,根本停不下来。塔娜只好紧跟其后。

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狼群几乎全部集中在谷口附近的密林和岩石后面,偷偷地遥望着谷口。谷口的情景,恍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铁幕,轰然耸立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目瞪口呆。

一支近百人的施工队伍,已经进入哲别山谷的谷口。山谷的陡坡被喷着黑烟的履带兽推平,无数的牛车拉着各种物资拥进山谷,人们在河道的两旁安营扎寨。他们有的在扎简易的帐篷,屯放物资,有的在砍伐森林木材,搭建住人的简易房屋和牲口棚。

一个月之前还是测量队队长的那个戴眼镜的青年,现在成了道路施工队队长,正带领十几个壮劳力用撬杠撬开河道旁的石头。还有几个人挥舞着铁锤和钢钎,在巨大的拦路岩石上叮叮当当地凿洞。而令狼群更加不解的是,工地上旗帜招展,一个身材矮小的两脚兽女娃拿着一个喇叭,用比小狼叫声还细还尖锐的声音,高喊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口号。看样子,他们是想尽快打通哲别山谷的路,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进入北方的沼泽草原。因为那些两脚兽听了那个比小狼还细的声音之后,动作力度瞬间加大,犹如有了崽子之后扒洞作窝的旱獭,埋头不语地飞快干活。

不久,谷口河道中的一块巨石被爆破。

巨大的震颤,让整个山谷的金雕都飞向天空,发出鸣叫。

炸碎的石子儿以子弹的速度,掠过几百米外的树枝树梢,让藏身在千米外的狼群都感到森林的疼痛和大地的呻吟。

博格丹赤那的黑白狼王狼后急忙带领狼群,后撤五公里。

这一切,都超出了博格丹赤那森林狼的认知,他们的神经甚至都没有对这种爆炸产生应激反应。在他们代代相传的记忆里,大约已经有六百多年了,哲别山谷就没有任何外来物种的侵入,尤其是像两脚兽这样不讲道理的物种。如果有,在狼的遗传基因里一定会刻有印记。现在,这个古老淳朴的狼群家族,这个封闭了五六百年的动物部落,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懵懂,森林狼硕大的脑袋怎么也弄不明白:他们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又打算到哪里去?

黑白狼王狼后相互瞅瞅,发现对方的眼神中也是一团乱麻。他们使劲儿甩着头,试图弄个明白,却发现脑袋里涌出的各种念头像乱箭齐发,不仅让他们头疼,还在胸口平添了一堵焦虑和烦扰组成的棉花墙,进不去又拱不动,让他们心神不安,四肢无处安放。于是,他们偏执地认定,不管是两脚兽、履带兽,还是额仑草原狼,凡是侵入哲别山谷的都是敌人。对于敌人,森林狼的诉求只有一个:进谷者死。

狼王短促地嚎叫了几声,命令手下的骨干狼,除了监视守卫着谷口之外,其他的狼都死死盯着高高的山脊上可能冒出的额仑狼的影子。只要他们敢下山,便格杀勿论。

不过,森林狼很快发现了一件意外的事。

在他们身后的山谷里,有两只小小的额仑少年狼,正迎着两脚兽和履带兽的危险逆势而上。甚至无视黑白狼王狼后的存在,从他们旁边飞身而过,朝谷口的施工工地跑去。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群狼面面相觑:谷口的爆破硝烟未散,乱石纷飞,被削断的树枝发出嘎嘎的断裂声,像是一个巨人的呻吟。那是让比草原狼几乎大一倍的高傲的博格丹赤那家族刚刚落荒而逃的危险所在,而现在居然有两只小狼敢前去挑战。

森林狼把目光投向黑白狼王狼后,似乎是在询问该怎么办,又似乎是在追问为什么。

石雕一样木讷迟钝的狼王狼后正在茫然和头疼之际,忽然眉心舒朗,情不自禁地嚎叫一声。因为他们认出,其中一只白色的小狼曾经与他们有过对话,曾经在猎人的枪口下逃脱,也曾经独自火烧两脚兽的营地。一直到今天,黑白狼王狼后还记得这只神一般的小狼,曾经环视山谷,用悲怆的声音警告他们:

“草原沙化,履带兽即将到来……哲别山谷将大难临头……”

巴雅尔曾经的警告像一道闪电,忽然划开黑白狼王狼后棉花墙一样混沌的脑壳,让一丝光亮透进来。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破门而入的不是小偷,而是强盗!他们开山辟路,要的不仅仅是食物,而是动物家园——整个哲别山谷和北方的沼泽草原!而精灵一样的巴雅尔与额仑草原狼不一样,甚至和森林狼也不一样。他是一朵自由的云,一缕挡不住的风,一颗谜一样永远猜不透的星星……就像现在,当整个博格丹赤那家族避之犹恐不及的时候,他却敢迎着人群往上冲。

巴雅尔是敌人的敌人。

想到这里,黑白狼王狼后偏了一下头,示意狼群闪开道路,放过两只草原少年狼。

恰在此时,哲别山谷的北部遥遥地传来奇特的狼嚎。那狼嚎声不同于森林狼的粗放和短促,也不像草原狼那样细长而单调,而是那种绵绵长长,有各种起伏声调的嚎叫声。既有狼仰天长啸的粗犷音色,又有人类婉转悠长的长调气声。显然,这种调式带有更多的含义,似乎是在听到谷口方向的爆炸声之后,发出的某种神谕式的命令。

由于距离太远,当集中在谷口方向的博格丹赤那家族狼群听到嚎叫声的时候,这声音已经变得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他们在犹豫、猜测,似乎在破解一种久违的神谕密码。但是,哲别山谷里的金雕家族一听到嚎叫,立即从各自的区域起飞,直奔哲别山谷南谷口的两脚兽施工营地,盘旋俯冲,做出各种示威性的动作。但谷口工地上的履带兽依然轰鸣,喷出黑色的臭臭的烟,将谷口的碎石和渣土推平压实。两脚兽的施工队伍压根儿就没有把金雕放在眼里。其中那个中间粗两头尖的胖子,还用手当作枪,朝天做瞄准状。

博格丹赤那家族的黑白狼王狼后终于明白,那像狼又像人的狼嚎长调,是他们家族几百年来代代相传的神谕召唤:入侵者死!后退者也死!前者说的是外来者,后者说的是自己。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狼群要么把入侵者杀死,要么把他们赶出去;如果双方实力相当,或者对方实力高于自己,那就同归于尽,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总之,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狼群不能打不过就逃跑,进而撤入北方的沼泽草原。那里不属于他们,属于下达神谕的神秘主人。正是因了这神谕的使命,他们家族才在山谷里盘踞多年,繁衍生息,没有任何森林狼家族敢来挑战。而这狼嚎长调的召唤,每年都演习一次,已经深深地刻在黑白狼王狼后的基因里。

现在,潜伏在博格丹赤那家族狼群基因里的某种应激机制突然启动。那召唤像一把光剑,劈开了森林狼几百年以来的麻木和惰性,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使他们肾上腺素急剧攀升,心跳加快,血流奔涌。所有的狼情不自禁地一齐仰天嚎叫!

森林狼激昂的嚎叫声在山谷里回荡,算是对召唤者的回应。但狼群的嚎叫声也吓坏了山谷里所有的动物,更让企图寻机进入山谷、突围到梦想家园的额仑狼群瑟瑟发抖,他们慌忙躲了起来。

然而,谷口工地上的履带兽依然在轰鸣。

令狼群心惊胆战的子弹嗖嗖地掠过头顶,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声音,刹那间将博格丹赤那家族积攒了百年的激情和勇敢弹压下去。那一刻,他们石雕一样的面孔上,爬上了犹如青苔般的忧郁,禁不住绝望地呻吟:

“天哪……”

然而枪声响起的时候,巴雅尔和塔娜却丝毫不慌。

对他们而言,子弹就像送行的炮仗。在金雕和狼群等动物的注视之下,两只少年狼攀上爬下,忽隐忽现,一会儿就接近了工地。在离谷口差不多还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巴雅尔和塔娜跳上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站在岩石上,他们可以俯瞰谷口的工地、山谷的河流,也可以遥望山脊上额仑狼群踟蹰不前的蚂蚁般影影绰绰的身形。从日上中天,到落日时分,整整一个下午,巴雅尔久久地站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哲别山谷的三方局势,他看在眼里,了然于胸。

两脚兽和履带兽势不可当,看样子是要进入额仑狼群的梦想家园。

守卫哲别山谷的森林狼挡不住履带兽,却死死挡住草原狼的脚步,寸步不让。

可怜的额仑草原狼,被他带出来,本想过上好日子,却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进入四月,额仑狼群的存粮肯定已经消耗殆尽,而狼群各家族又添新丁。想必自己的母亲也为新王阿图姆生了一窝孩子。不管他爱还是不爱,想得通还是想不通,母亲生下的都是他的亲人,都是骨肉兄弟。那些成年狼和孩子都嗷嗷待哺……

可是,现在的他,又该怎么做呢?

他已经失去了额仑狼群的信任。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还有办法带领额仑狼群穿过哲别山谷,到达梦想家园。隔着十万八千里,他都能听到额仑狼群对他的怨怼、耻笑和嘲讽。狼群中只要有一个无赖发出抱怨,就会有无数只饥肠辘辘的狼随声附和。身为乌合之众的他们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不乏将问题引向情绪化和阴谋论的本事。他能想象出来,母亲托娅会因此变得神经质,一看见别人窃窃私语,就以为是在背后咒骂她的儿子,不依不饶地冲上前去,喋喋不休地为他辩白。自己形象的坍塌,一定让母亲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他现在似乎只有一个选择:用生命维护自己的名誉和母亲的骄傲。

夜色渐晚。

工地上燃起篝火,袅袅的炊烟弥漫山谷。

一股久违的肉粥的奶香味,从几百米外的工地厨房飘溢到巴雅尔和塔娜的鼻腔中。

陡然间,巴雅尔的眼睛里闪出决绝的悲伤,四肢紧绷,直直地盯着工地上的牲畜和火光。

塔娜的心忽然坠入深渊,她颤抖着问道:“哥,你要干什么?”

巴雅尔深吸一口气,叮嘱塔娜:“一会儿工地起火,你趁博格丹赤那家族的狼群不注意,趁机逃走,回到额仑狼群。告诉我的母亲和大家,巴雅尔无能,不配做狼群的领袖,也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所有的歉疚,我用一条命顶了!”

说完,巴雅尔转身要跳下岩石。

塔娜挡在巴雅尔的前面。

“哥,你不能这样做!”

“闪开!”

塔娜突然撞向巴雅尔,两只狼滚下岩石,摔得天旋地转,眼冒金花。

巴雅尔迷迷瞪瞪地晕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用怨恨的眼神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塔娜舔舐着巴雅尔擦伤的皮肤,用她的泪水告诉巴雅尔:她知道他想用生命来弥补哈敦家族的荣誉,来消除森林狼和草原狼的分歧与偏见,激起哲别山谷所有动物的愤怒,共同对付外来的侵入者。但是,她依然不希望他这样做。她喜欢他忧郁沉思的时候,从鼻孔中吹出的热气掠过她耳郭的感觉;她欣赏他用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神安抚她的惶恐不安时,那份纯粹的镇定和从容;她更依赖大难来临时,他那颗勇敢的心带给她的生命力和安全感……

她必须说服他,以免让她喜欢的人以为自己是懦夫、是胆小鬼。

于是,塔娜说:“从前都是你给我讲故事,今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的妈妈从外公那里听来的,外公又是从他外公的外公那里听来的。”

故事说的是,有一只金雕大叔,儿子被草原上的王爷抓去驯养。金雕勃然大怒,见到王府的羊羔和鸡鸭就抓。可是失去这些东西,王府丝毫不在乎。草原上的人们该干啥就干啥。于是,金雕大叔决心干一件惊天动地、让所有对金雕不敬的人都记住教训的大事。他发现王府里最小也最让人珍惜爱护的,是蹒跚学步的小王子。小王子笑,王爷和臣子们就笑。小王子哭,王爷就发怒。于是,金雕潜伏在王府的房顶上,一看见小王子出来,就扑上前去。王爷一看不好,急忙抱住小王子,自己却被金雕啄瞎了一只眼睛。王府的臣子们一看王爷受伤,急忙前去护卫。金雕又将几个臣子的头皮抓破,鲜血直流,整个王府乱成一团。后来,金雕大叔就天天在王府的上空飞翔。王爷只能天天守着小王子,臣子们就天天围着王爷,他们的马队护卫也只好天天守着府邸。就这样,金雕令王府天天都如临大敌,脱不开身,整个草原的牧民和动物都因此而自由了。而金雕大叔的事迹啊,也一直流传下来……

巴雅尔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么,我们就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塔娜高兴地说:“哥,你好好活着,草原上才有故事和传奇。”

“可是,谁是两脚兽的小王子呢?”

巴雅尔说完,就开始和塔娜悄悄地接近施工工地。 BhHT5r4JuvDCQCcJS56rD5wcNy9V5S3qU/NPTDB7DlTJzhQD/qGbqER4qd9+TO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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