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很冷,枝头落满了白雪。
哪怕是顾卿九和茯苓这种有修为傍身的人都有些受不了,得裹着厚实的大氅用烈酒驱寒。
但顾云婳小脸红扑扑的,显得气色极好。
她一副担忧模样,频频瞄着身旁的顾厌珩。
“四哥……早知道当初三哥为我炼制玄武软甲时,就把材料留一些给你了。”
“玄武龟壳能用来防御,这天气太冷,四哥你刚从执法堂出来,又遭遇这极寒,实在是太辛苦了……”
她一脸关心。
玄武乃天澜四象神之一,玄武神兽的龟壳哪怕只一丁点边边角角,不论炼气还是入药皆可起到奇效。
然而顾家十分舍得,煞费苦心地弄来一整块玄武龟壳,并将这龟壳炼制为软甲给顾云婳护体防身。
甭提普通的炼气筑基,就算是金丹、元婴、渡劫大乘飞升等比肩仙神的存在也难以破开玄武软甲的防御。
这极寒之地实在伤身,顾云婳一个不能修炼的先天废物,若无玄武软甲怕是早已被冻死,但如今雪山寒气全被玄武软甲隔绝在外。
事实上当初她在玄雾塔之所以重伤,主要是因吸入了玄雾塔中的至纯灵气,身体从内部开始崩坏。
不然假若只是寻常外伤,根本难以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难以伤及她分毫。
“我没事。”顾厌珩说着,他手中捏着一枚用来取暖的火晶石,炙热的温度从掌心传递向四周,甚至就连脚下积雪都稍有融化。
“累吗?用不用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顾厌珩眉眼阴郁,但看顾云婳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温柔。
“婳儿没事,”顾云婳开心地笑着,正好这时看见远方那一团篝火:“四哥,你快看,前面有人!”
她一脸惊喜。
其实她早就走累了。
这片雪山的禁制实在特殊,哪怕已是元婴境的顾厌珩也难以在此御剑飞行,只能像普通人那样徒步跋涉。
不过她在顾厌珩面前向来是单纯柔弱又善解人意的,顾厌珩因之前在执法堂待了三个月,伤势未愈,路上还咳了几口血,就这都坚持了下来,她又哪好意思抱怨嫌累,所以一路上只能苦苦支撑。
“看那篝火感觉好暖和呀,兴许是同门在此……四哥,我们快过去!”
她高高兴兴地扯着顾厌珩的手往那边跑,期间像狗一样地四处闻,风雪中夹杂着烤羊腿的肉香味儿。
那浓郁的肉香直叫人垂涎欲滴,她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眼底溢出几分贪婪来。
但等距离近了,顾云婳突然一愣:“卿九?怎么是你?”
她一脸错愕。
顾卿九冷淡一瞟就收回了视线,拿着茯苓为她切好的羊肉,盘子里还特地洒上了一些蘸料,一口下去,真是齿颊留香,她仿佛完全没把顾云婳当回事。
彻头彻尾地无视了二人,仿佛顾云婳和顾厌珩不过是一片枯叶、一抹尘埃,随便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像无形的空气一样,难以引起她任何关注。
倒是茯苓一脸紧张,下意识地握紧了方才那把用来切割羊肉的匕首,虎视眈眈地瞪着两人。
顾云婳委屈得不行:“茯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
她噘了噘嘴,眼圈儿也红了。
“我没有恶意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害卿九的事情,一笔可写不出两个顾字来,我比卿九年长,我好歹也算卿九的姐姐……”
她幽幽怨怨,却令茯苓反胃。
“婳儿小姐,事到如今您摆出这副无辜的嘴脸还有什么意思呢?”
“口口声声说什么从未做过伤害我们姑娘的事情,可难道这些年来您伤害的难道还不够吗?”
茯苓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
很多话她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但奈何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就算说了也没人信,反而会为姑娘招来顾家那边的谩骂和指责。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四年前,四公子走火入魔,我们姑娘为了帮她求冰魄草,千里迢迢找上寒剑宗,一步一跪一叩首,她在寒剑宗外足足跪了半个月,护宗大阵的冰霜剑气将姑娘伤得体无完肤,那时候我们姑娘才只有十一岁。”
“也是因为这件事,那些剑气险些搅碎姑娘的丹田,害得姑娘落下难以根治的寒疾,从此姑娘修为止步不前。”
“但等姑娘带着冰魄草回顾家时,您又做了什么呢?姑娘那时奄奄一息,您抢走她手中的冰魄草,把这份功劳按在您自己身上,您就这么成了四公子的救命恩人!从此四公子对您感激涕零!”
“又比如两年前,那时候我们姑娘才十三岁。”
“四公子外出历练被人围剿,我们姑娘为了救她,整整三天三夜,一人一剑和那些人厮杀,浑身是血遍体鳞伤,险些被那些人打残。”
“本就因为寒霜剑气而产生裂痕的丹田进一步崩坏,从前停滞的修为也被人打落,倒退成一个炼气九阶,那之后整整两年她的修为没有任何进展。”
“姑娘为他险些被人杀死,而婳儿姑娘又做了什么?掉上几滴泪,抱着四公子哭一场,就再次成了是你救了四公子。”
“奴婢想问婳儿姑娘可还要脸?无耻至此着实令奴婢惊叹不已!”
茯苓这嘴就跟刀子似的,像这种事发生过太多太多,旁的茯苓已经懒得提了。
“茯苓,你怎能这么说?”
顾云婳故作吃惊,但眉梢微微一挑,趁着顾厌珩看不见好似露出几分讽刺的冷笑来。
但紧接着,她就又一脸委屈地说:“我知道,卿九看不惯四哥对我太好,四哥只疼我,而不疼卿九,可她也不想想她都干过什么事情……”
“当初四哥走火入魔明明是因为卿九给他下了毒,那一年遭遇围剿也是因为卿九气不过四哥对我的宠爱,所以才故意将四哥的行踪告诉那些人。”
“卿九一直想害四哥,若不是四哥念着几分同宗同族又是亲生兄妹的情分容忍她到如今,我也从旁劝了许多句,兴许四哥早已同卿九反目。”
“呵!”茯苓真是气笑了。
卑鄙,阴险!无耻!这些话茯苓都已经说累了。
她转念看向顾厌珩。
就见顾厌珩眉眼阴鸷,他看主仆二人的眼神冰冷无情。
茯苓心里一咯噔,突然有种预感,顾厌珩,恐怕是真的想杀了她们姑娘!
双目之中的杀机已难以掩饰。
而正当茯苓这么认为时,突然间,顾厌珩动了。
他一袭青衣,一步踏出。
轰然之间,满头的黑发在风雪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