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可以为了获得权力做到什么地步,或者根本上想不想获得权力,都取决于他自己。 这些年来,不计其数的人对我说过,如果选择操弄权术、逢迎上司,更有目的、有策略地建立人际关系,或是努力让自己的成就为人所知,他们也可以变得更有影响力,但这样做不值得。哈佛商学院教授罗莎贝思·莫斯·坎特(Rosabeth Moss Kanter)在1979年也写道:“权力是美国人秘而不宣的脏词……拥有它的人不会承认,企求它的人不愿显得饥渴,利用它的人只敢暗度陈仓。”
人要是把权力看作邪恶、肮脏的东西,便会对它深恶痛绝、不愿参与这个“游戏”。我的同事德博拉·格林菲尔德(Deborah Gruenfeld)写了本很棒的书,也叫《权力》( Acting With Power ),有篇书评对它大加赞誉,其内容恰好也道出了我听许多人都表达过的感受:“我眼见着一些领导人利用权力追求自己的利益,所以我对拥有和使用权力没有半点渴望。对我来说,它只是位高权重之人用来胁迫别人按自己意愿行事的工具。”看到权力被用来抬高自己、伤害他人,人们便放弃了对权力的追求。然而,人们也会为此付出代价:我在前文中提到,政治技巧关联着事业成功与人生幸福的方方面面。
我想试着帮助人们至少先在想法上变得更灵活、更有策略,于是在课堂上布置了阅读任务,让大家读一篇关于美国男子足球的文章。这篇文章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一支球队不擅长或者拒绝“演戏”,它的境地是不是就变得非常不利?《纽约时报》有篇文章是这样评价的:“抛开是非评价,‘战术’和‘修饰’(如果你的原则性很强,也可以干脆把它叫作‘作弊’)其实本身就是高水平足球运动的一部分。球员极力夸张彼此的碰触,放大琐碎的事物。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擦撞,他们却表现得像发生了致命的事故。”这样一来,球员们就可以制造犯规、获得任意球或把对手罚下场,增大赢面。这篇文章还列举了许多球星,“一旦势头不妙、眼看要失去球权,他们常常毫不犹豫地往地上摔去。这是为何呢?因为反正球已经要丢了,如果策略见效,他们还可以收获一枚任意球。”西蒙·库珀(Simon Kuper)在《足球经济学》( Soccernomics )一书中就曾提到:“英格兰球员历来不屑‘跳水’的文化传统固然值得钦佩,不过倘若他们能稍微学学欧陆球员出神入化的骗犯规技巧,也许就能赢下更多比赛了。”
在足球和篮球的世界里,“骗犯规”比你想象的普遍得多,也并没有那么为人不齿。为了取得成功,不同人愿意采取的手段大相径庭,所以,你自己不愿意广结人脉、不愿意奉承别人或者不愿意推销自己,绝不代表你的竞争者们也会像你一样束手束脚。要是周围的人都乐于运用技巧来建立权力,那么,你自己越是抵触,就越有可能陷入劣势。
至此,我想表达的根本观点是:选择权在每个人的手里。人不仅可以选择如何看待自己,也可以选择在权力的纷争中做些什么、不做些什么。你可以选择加入战斗,也可以选择退出。你可以找遍理由自我设限,但你也可以像特罗伊蒂诺那样“出奇制胜”。
所谓“千方百计达到目的”有一重关键的内涵:纵使面对无数反对、批评、困难、挫折和失败,也依然要坚定、努力地建立权力、促成想做的事情。在漫长的人生和职业生涯中,我们都不免会在某个时间点上陷入看似难以克服的困境,被紧咬不放的对手抨击诋毁、造谣中伤。人总会遭遇困难,因此我坚信,意志力与适应力,即遇事既能坚持到底,也能保持机警、必要时调整方法策略,是否拥有这两种能力决定了人能不能攀上权力的顶峰。
意志力和适应力的作用已经在许多实例中得到证明。加利福尼亚州议会历史上任期最长的议长威利·布朗(Willie Brown)年逾八十还是当地政坛最有权势的人物,可他首次参加议会竞选时,以及第一次竞选议长时,也曾经历过失败。阿瑟·布兰克(Arthur Blank)和伯纳德·马库斯(Bernard Marcus)最初被丹氏家居(Handy Dan)开除,可随后便在同样的家居建材零售领域创办了家得宝(Home Depot)。奈飞(Netflix)的CEO里德·哈斯廷斯(Reed Hastings)早期创立了精纯软件(Pure Software),这段经历也是磕磕碰碰的。哈斯廷斯表示,他在那段时间做了一连串错误的管理决策,这让他总觉得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因此,他两度请辞、要求董事会另寻CEO人选。 我自己的学术生涯同样一波三折。起初,我只能先在伊利诺伊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的商业与工商管理学院工作,因为当时许多更知名的学校都没有录用我,而时任系主任的杰格迪什·谢斯(Jagdish Sheth)希望打造一个多元化的机构,正需要像我这样的“非主流”人士。8年以后,我已经成为斯坦福大学商学院的全职教授,敲门砖正是过去让我在初入人才市场时屡屡碰壁的、关于资源依赖理论(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的博士学位论文。
萨菲·巴赫尔(Safi Bahcall)有本书叫《相变》( Loonshots ),它的副标题很有意思:“组织如何推动改变世界的奇思妙想”。既然是“奇思妙想”,那么自然地,在诞生之初,它们可能毫无用处,还可能引起许多质疑。在书中,巴赫尔援引了很多人的例子,其中就包括了朱达·福克曼(Judah Folkman)的故事。福克曼生前是一名儿童外科医生,在波士顿儿童医院工作。若他如今还健在,完全有资格获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原文如下:
1971年,福克曼提出,癌细胞会与自己的宿主发生交互,它们传递出欺骗性的信号,促使周围的组织提供利于肿瘤生长的环境……他认为可以研发一种新药物,其原理是破坏供养肿瘤的血管,阻断这种欺骗信号的传播路径。换句话来说,这种药可以“把肿瘤饿死”……此后的30年间,几乎每隔7年,福克曼都要经历新一轮大起大落,他的想法每每惨淡收场,尔后又起死回生……直到2003年7月1日……这一年,距离福克曼首次提出这种新型癌症疗法已经过去了整整32年……杜克大学的肿瘤学家赫伯特·赫维茨(Herbert Hurwitz)在对一种名为“阿瓦斯汀”(Avastin) 的药物进行试验时发现,它的疗效数据竟然能够复现福克曼的研究结果……在迄今为止研发出的药物中,阿瓦斯汀能最有效地延续结肠癌患者的生命……顷刻之间,一切都明朗起来,这种药物和福克曼的设想无疑将给癌症治疗带来颠覆性的改变……要是福克曼还在,他大概会说:“要想知道什么人是真正的领袖,只消看看谁承受的明枪暗箭最多。”
如果你渴望权力,就必须坚强起来,不畏反对、不惧挫折地坚持到底。 具备意志力与适应力的前提在于保持稳定的自我强度(Ego Strength) ,不囿于他人的态度,不轻易受到问题和批评的打击而偏离正轨。 事实上,正如很多其他铸就权力的个人品质,意志力和适应力同样可以在练习、体验与社会支持三者的共同作用下得到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