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是一个封建势力崩溃未尽,商业资本愈益抬头的时代。汉朝救济政策:一是法律上重农抑商,二是减轻田租。但是法律上的抑制,并不能减削他们经济上的势力。当时学者的议论,法家注重节制资本,儒家注重于平均地权。王莽的变法,综合儒、法两家的议论,规模可谓很阔大,计划也可以说很周详。然而行之不得其法,于是天下大乱。从此以后,就再没有敢说根本改革的人了。汉朝的风气,接近于封建时代,战国以来的任侠心理,仍然在民众间憧憬着。所以中流社会中人,慷慨激发的很多。如张骞、班超等人物,在后世是很少的。东汉儒生尊尚气节,光武、明、章诸帝,表章节义,敦厉名实,其影响委实不小。
汉代是一个封建势力崩溃未尽,商业资本愈益抬头的时代。当时的富豪,可分两种:其一是大地主,包括(一)田连阡陌,(二)和擅山泽之利的人;其二是实业家,包括(一)大工,(二)和大商(当时的工业家,大概自营贩卖,所以混称为商人;但照理论分析起来,实在包括工业家在内,如煮盐和制造铁器便是)。贫民则“常衣牛马之衣,食犬彘之食”(董仲舒的话,见《汉书·食货志》),很为可怜。
汉之刻剥其民为史所不详者多
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余寇于东垣(今河北正定县),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亡令后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说(悦)。何之言,实文过免罪之辞。闻安民可与行义,劳民易与为非矣,未闻天下匈匈,可因之以兴劳役。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岂有先为过度之事,而冀后世之无所加者乎?论史者多称何能镇抚关中,实则其为茧丝殊甚。彭城之败,何发关中老弱未傅者悉诣军,是时楚、汉战争方始,则其后此所发,皆本无役籍者可知也。是岁,关中大饥,米斛万钱,人相食,令民就食蜀、汉。《食货志》言秦钱文曰半两,重如其文,汉兴,以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荚钱,不轨逐利之民,畜积余赢,以稽市物,痛腾跃,米至石万钱,马至匹百金,即此时事也。废重作轻,而又放民私铸,物之腾踊宜矣。顾归咎于民之逐利,可乎?然则汉之刻剥其民,而为史所不详者多矣。(《秦汉史》上册,第55页)
汉朝救济政策:(一)是法律上重农抑商。如不许贾人衣丝、乘车,和市井的子孙不得学习为吏之类。(二)是减轻田租。汉初十五而税一;文帝曾将田租全行豁免;景帝以后,复收半额,计三十而税一,可谓轻极了。这两种办法,是受晁错贵农重粟之论的影响很大的。但是法律上的抑制,并不能减削他们经济上的势力,而当时私家收租,要十取其五;公家的田税无论如何减轻,也总无补于事了。
汉时钱价贵,人民负担仍重
汉朝的赋税,可分为三种:一是田租,就是古时的税,是取得很轻的。汉初十五而税一。文帝时,因行晁错入粟拜爵之令,到处都有积蓄,于是全免百姓的田租。到景帝二年,才令百姓出定额的一半。于是变为三十而税一了。后汉初,因天下未定,曾行什一之税,后来仍回复到老样子。一是算赋,亦称口赋,又称口钱。这是古时的赋。人民从十五岁到五十六岁,每人每年,出钱一百二十个,以治库兵车马。从七岁到十四岁,每人出钱二十个,以食天子。武帝又加三个钱,以补车骑马。这一笔税,在现在看起来似乎很轻,然而汉代钱价贵,人民的负担实在很重。(《复兴高级中学教科书本国史》上册,第103页)
学者的议论,分为两派:(一)法家,是注重节制资本的。武帝时,桑弘羊曾行其策,把盐、铁和酒,都收归官营;又想出“均输”“平准”两法,官自贩卖物品。然官营事业,都极腐败,徒然破坏富豪,贫民仍未见其实惠,而且反受其害。(当时官办事业,腐败的情形,可参看《盐铁论·水旱篇》)(二)儒家,注重于平均地权,激烈的要恢复井田制度,缓和的,也想替有田的人立一个最大的期限,谓之“限民名田”。二者都成为空论,没有能实行。
汉世言社会改革之主张
社会始于公产,自公产之制破坏后,人心便觉其不安。先秦诸子无不欲举社会彻底加以改组者,而其改组社会,必藉政治之力。此固近世工业革命以前,欲改革社会之通蔽也。汉世学术,皆沿自先秦,其中最有主张者为儒、法二家。今表示前汉、新室之世重要之议论及制度如下:
先秦诸子之主张至新莽而彻底实行,实行之而失败,自此无复敢言彻底改革者,视社会之病态,为无可如何之缺陷矣。(《本国史复习大略》,写于1944年,见《吕思勉遗文集》上册,第644—645页)
到王莽出来,才综合儒、法两家的议论。(一)把天下的田,改名王田,不许卖买。一人有田超出百亩的,责令分给九族、乡党。(二)重要的实业,收归官营。(三)拣几处大都市,立司市之官,令其求得各物的平价;有用而滞销的东西,照本钱买进,到物价昂贵时,则照平价卖出。(四)经营各种事业的人,都要按其所得收税,由当时新设的泉府,将来借给贫民。王莽的变法,规模可谓很阔大,计划也可以说很周详。然而行之不得其法,不但不能建设起一种新秩序来,反把旧秩序破坏了。于是天下大乱,王莽亦随之灭亡。从此以后,就再没有敢说根本改革的人了。
王莽之败是先秦以来言社会改革者的共同失败
王莽的变法,成功的希望是不会有的,其理由已述于前。固然,王莽的行政手段很拙劣,但这只是枝节。即使手段很高强,亦不会有成功的希望。因为根本上铸定要失败的事,决不是靠手段补救得来的。但是王莽的失败,不是王莽一个人的失败,乃是先秦以来言社会改革者公共的失败。因为王莽所行,并不是王莽一个人的意见,乃是先秦以来言社会改革者公共的意见。王莽只是集此等意见的大成。经过这一次改革失败之后,人遂群认根本改革为不可能,想把乱世逆挽之而至于小康的思想,从此告终了。中国的社会改革运动,至此遂告长期的停顿。(《吕著中国通史》上册,第95—96页)
汉朝的风气,是接近于封建时代的,而战国以来的任侠心理,仍然在民众间憧憬着。所以中流社会中人,慷慨激发的很多。如张骞、班超等人物,在后世是很少的。不过两汉比较起来,东汉似较西汉为厚,一般儒生尊尚气节,虽导源于王莽的僭汉,而光武、明、章诸帝,表章节义,敦厉名实,其影响委实不小。后汉桓、灵二帝时,宦官专权,亲党遍布州郡。诸名士列官内外的,或直言指斥,或尽法惩治,宦官乃诬为党人,加以禁锢,后来又加以逮治。诸名士很多慷慨就戮的,其有逃亡的,所至之处无不“破家相容”,这就是党锢之祸。这种风气,在社会上竟酿成一种清议的特殊势力,而以后魏晋的清谈之风,则又是这种势力的反响。
士大夫阶级之变迁
封建时代士大夫阶级之特质:(一)自视与平民不同。(二)勇于战斗。(三)不好利。观西汉之世,贾谊、董仲舒之议论最可见之。其时文臣如公孙弘、盖宽饶;武臣如张骞、傅介之、常惠、陈汤、李广、李陵、班超等,均尚属此风气中人。但社会之组织既已变迁,风气终必随环境而改变,遂至奢侈嗜利颓废。晋初之石崇、王戎、王衍等是其代表。以一时论,无中等阶级为国之桢干,是其弊;以永久论,特殊阶级消泯,是其利。(《本国史复习大略》,见《吕思勉遗文集》上册,第648—64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