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是我国疆域开拓的时代。秦始皇开其端,而汉武帝成其功。当张骞使月氏时,今甘肃西北境,尚属匈奴。却好匈奴的王,守今甘肃西北境的来降,汉朝以其地为郡县。西域的路,自此开通。汉朝曾出兵远征大宛。又把公主嫁给乌孙,和他共攻匈奴。宣帝时,在今新疆的中部,设立西域都护,保护天山南北两条通路。西域都是些小国,汉攻匈奴,并不能得它的助力,而因此劳费殊甚,所以当时人的议论,大都是反对的。但是史事复杂,利害很难就一时一地之事论断。西域是西洋文明传布之地,与中国陆地相接,自近代西力东渐以前,中西的文明,实在是恃此而交流的。且西域之地,设或为游牧民族所据,亦将成为中国之患。汉通西域之后,对于天山南北路,就有相当的防备,后来匈奴败亡后,未能侵入,这也未始非中国之福。
秦汉是我国疆域开拓的时代。秦始皇开其端,而汉武帝成其功。汉初,匈奴以阴山为根据地,东击破东胡,西击破月氏,后又征服漠北诸小民族,和西域三十六国(历史上所谓西域,有广狭两义,此处是初时狭义的西域,专指天山南路,后来自此以西的地方,亦都称为西域)。月氏先逃到伊犂河流域,又为乌孙所攻。逃到阿姆河流域,征服大夏,就是西史的巴克特利亚(Bactria,即今之阿富汗国境)。其西安息,则是西史的帕提亚(Parthia,即今之伊朗国境)。更西条支,乃叙里亚之地。[当公元前四世纪之末,中国战国时候,马其顿亚历山大王,征服亚洲西部,死后其部将据叙利亚(Syria)自立,是为条支,后其东方,又分裂为帕提亚、巴克特利亚(Bactlia)两国,即中国所谓安息及大夏]再向西,就是罗马帝国,当时所谓大秦了。(大秦一名犂靬,见《后汉书·西域传》。当时或系专指叙利亚。近人张星烺谓系指罗马帝国在东方的领土为大秦。参看《东西交通史料汇篇》卷一页八《古代中国与欧洲之交通》一文)从安息向东南则到印度,从前谓之天竺,亦谓之身毒。从辽东向东,半岛的北部为朝鲜,南部为三韩(马韩、弁韩、辰韩)。再渡海而东,就是现在的日本,当时称为倭人。
以上是域外的形势。而秦时已隶版图的闽、广、安南,此时亦自立为南越、闽越两国(南越是秦朝的尉,据两广安南之地自立的。闽越是春秋时越国的子孙,灭秦有功的。汉朝封为闽越王,在今福建闽侯县,还有一个,封于浙江的永嘉县的,为东瓯王,因为闽越所攻击,自请举国内徙江、淮间)。云贵两省秦时略有交通,汉时复绝。自此往西北,在四川和陕甘两境上的异族,当时总称为西南夷。再向西,便是青海境内的羌人了(在大通河流域,当时谓之湟水)。
秦末,中国大乱,匈奴又入据河套。汉高祖自将去打他,被围于平城(今山西大同县)。后来用刘敬的计策,把宗室女嫁给他的单于,和他讲和。是为中国以公主下嫁,与外国结和亲之始。武帝初想约月氏共攻匈奴,派张骞往使,因月氏无意报仇,不得要领;后来才决意自行出兵攻击。先把他逐出漠南,又屡次派兵到漠北去打他,匈奴自此衰弱,到宣帝时又有内乱,其呼韩邪单于,遂入朝于汉。郅支单于逃到西域,为汉人发西域兵攻杀。
论武帝征匈奴
汉武帝东征西讨,所开拓者颇广,后世盛时之疆域,于此时已略具规模,读史者或称道之。然汉人之议论,则于武帝多致讥评。(宣帝初即位,欲褒先帝,令列侯、二千石、博士议,夏侯胜即言武帝无功德于民,不宜为立庙乐,见《汉书》本传。《史记·大宛列传》之叙事,《汉书·西域传赞》之议论,于武帝皆深致讥焉。而《汉书·武五子传赞》,言之尤痛。)何哉?予谓是时之开拓,乃中国之国力为之,即微武帝,亦必有起而收其功者,而武帝轻举寡虑,喜怒任情,用人以私,使中国之国力,为之大耗,实功不掩其罪也。汉世大敌,莫如匈奴。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又是时匈奴,殊无民族意识。试观军臣单于以嗜汉物,几堕马邑之权,然仍乐关市可知。贾生五饵之策,欲以车服坏其目,饮食坏其口,音声坏其耳,宫室坏其腹,荣宠坏其心(见《新书》),非处士之大言,其效诚有可期者也。使武帝而有深谋远虑,当时之匈奴,实可不大烦兵力而服。即谓不然,而征伐之际,能多用信臣宿将,其所耗费,必可大减,而所成就,反将远胜,此无可疑者也。《史记》言卫青仅以和柔自媚于上。霍去病则少而侍中,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大官赍数十乘,既还,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域蹋鞠,事多类此。此等人可以为将乎?较之李广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食,广不尝食者何如?李广利之再征大宛也,出敦煌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马三万匹,军还,入玉门万余人,马千余匹而已。史言后行非乏食,战死不甚多,而将吏贪,不爱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者众,其不恤士卒,亦去病之类也。天子尝欲教去病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此去病不学无术之明征,亦汉武以三军之众,轻授诸不知兵法之将之铁证。世顾或以是为美谈,此真势利小人之见。世多以成败论人,其弊遂中于读史,皆由势利之见,先有以累其心也。汉去封建之世近,士好冒险以立功名;不知义理,徒为愚忠;皆与后世绝异。即以李广之事论之。广与程不识,俱为边郡名将,匈奴畏之久矣。又尝俱为卫尉,天子知其能亦久矣。征胡而择大将,非广、不识辈而谁?乃汉武之所任者,始则卫、霍,后则李广利也。以椒房之亲,加诸功臣宿将之上,不亦令战士短气矣乎?(《秦汉史》上册,第129—131页)
当张骞使月氏时,今甘肃西北境,尚属匈奴。张骞在大夏,见今四川临邛县的竹枝,问他们:“从哪里来的?”他们说:“从身毒买来。”张骞因此想到从四川西南出,一定可通西域。汉朝就因此通西南夷。然通西域的路,依旧没有走通。却好匈奴的王,守今甘肃西北境的来降,汉朝以其地为郡县。西域的路,自此开通。汉朝曾出兵远征大宛。又把公主嫁给乌孙,和他共攻匈奴。宣帝时,在今新疆省的中部,设立西域都护,保护天山南北两条通路。西域三十六国都属都护管理。
史事“祸福”难豫烛
西域都是些小国,汉攻匈奴,并不能得他的助力,而因此劳费殊甚,所以当时人的议论,大都是反对的。但是史事复杂,利害很难就一时一地之事论断。(一)西域是西洋文明传布之地。西洋文明的中心希腊、罗马等,距离中国很远,在古代只有海道的交通,交流不甚密切,西域则与中国陆地相接,自近代西力东渐以前,中西的文明,实在是恃此而交流的。(二)而且西域之地,设或为游牧民族所据,亦将成为中国之患,汉通西域之后,对于天山南北路,就有相当的防备,后来匈奴败亡后,未能侵入,这也未始非中国之福。所以汉通西域,不是没有益处的。但这只是史事自然的推迁,并非当时所能豫烛。(《吕著中国通史》下册,第404页)
朝鲜在战国时,属于燕国。秦末,燕人卫满率众避难,逃到朝鲜,自立为王。汉朝兴起,约为外臣,传子及孙,引诱汉朝逃人,南方辰国(即三韩之辰韩)要入朝,又被阻住。武帝因命将征讨,平定朝鲜,置为郡县。
秦立闽中郡,不久便废。汉兴,封越君(百越酋长)为闽越王。到武帝时,闽越和东瓯(今浙江永嘉)常相攻,东瓯自请迁居内地,武帝依从。并派兵灭闽越,也迁其民于内地。南越是赵佗所立的国,汉封为王,传子及孙,其相吕嘉杀王,发兵造反,武帝遣将平定,尽有今两广、安南之地,置为郡县。武帝又平定滇国(今云南昆明)、夜郎(今贵州遵义)、邛、筰、冉、(今四川西境)诸西南夷,也置为郡县。
王莽时,中国大乱,匈奴和西域都背叛。后汉光武时,匈奴又因内乱,分为南北。南单于降汉,入居中国塞内。公元八九、九一两年,和帝命窦宪大出兵以攻北匈奴,北匈奴逃到西域,后来转辗入于欧洲。当东胡为匈奴所破时,其余众分为乌桓、鲜卑两族。汉武帝时,招致乌桓,居今辽、热境上,助中国捍御匈奴;鲜卑在其北方,北匈奴亡后,其地遂为鲜卑所据。明帝末年,班超带着三十六个人,出使西域,攻杀匈奴的使者,说降诸国。明帝死后,汉朝无意经营西域,召他回来。而西域诸国,多有留着他不肯放的。班超亦愿意立功,遂留居西域。即发服从诸国的兵,把不服诸国攻下。这真是古今罕有的奇功了。
历代的治边方略
中国历代,对于属地,系取羁縻政策的。政府或设官以管理其通路,如汉朝的西域都护是;又或驻扎于几个要点,如唐朝的都督府是。此等官吏对于服属的部族,加以管理,有违命或互相攻击或内乱之事,则加以制止。防患于未然,使其事不至扩大而成为边陲之患,此即所谓守在四夷。但中国的政情,是以安静为主的。不但向外开拓,即对于边疆的维持,亦不能费多大的国力。所以到服属的部族真个强盛时,中国所设的管理机关,就只得撤退。再进一步,就患仍中于边陲了。历代的武功,除西汉一朝,去封建时代近,其君主及人民,都略有侵略的性质外,其余如唐朝及清朝,实都不过如此。看似武功煊赫,拓土万里,实则都是被征服者的衰乱,并不是中国的兵怎样的强。总而言之,开疆拓土,甚至于防守边陲,在中国政治上,实向不视为要务。(《中国近世史前编》,见《中国近代史八种》,第188—189页)
汉时,海路交通,亦已极发达,从广东的合浦入海,能通行到印度洋沿岸[《汉书·地理志》说:中国当时的航路,到黄支为止。黄支,据近来人考据,说是印度的建志补罗(Kancipura)]。西域商船,也有聚集于安南的东京湾的。中国的丝,在欧洲最为著名,与黄金同重同价。罗马人久想和中国人通商,但终为条支人所隔。班超平定西域后,派部将甘英到罗马去,亦为条支人所阻。直到一六六年,大秦王安敦(以年代考之,该是 Marcus Aurelius Antoninus,生于一二一年,没于一八〇年),才遣使从日南徼外(汉郡名,在今安南之境),献象牙、犀角、玳瑁,这是历史上记载中欧有国交之始。至于民间的交往,那自然久在其前了。倭人在前汉时,有百余国到乐浪郡来献见。公元五七年,乃有直达中央的。光武帝赐以“汉委奴国王”之印。这颗印,现在已在日本的筑前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