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 〔3〕 重新年,复属月轮圆。云间璧独转,空里镜孤悬。万方皆集会,百戏尽来前。临衢车不绝,夹道阁相连 〔4〕 。惊鸿出洛水 〔5〕 ,翔鹤下伊川 〔6〕 。艳质回风雪,笙歌韵管弦。佳丽俨成行,相携入戏场。衣类何平叔 〔7〕 ,人同张子房 〔8〕 。高高城里髻,峨峨楼上妆。罗裙飞孔雀,绮带垂鸳鸯。月映班姬扇 〔9〕 ,风飘韩寿香 〔10〕 。竟夕鱼负灯,彻夜龙衔烛。戏笑无穷已,歌吹还相续。羌笛《陇头吟》 〔11〕 ,胡舞《龟兹曲》 〔12〕 。假面 〔13〕 饰金银,盛服摇珠玉。宵深戏未阑,竞为人所欢。卧驰飞玉勒,立骑前银鞍。纵横既跃剑,挥霍复跳丸。抑扬百兽舞,盘跚五禽 〔14〕 戏。狻猊弄斑足,巨象垂长鼻。青羊跪复跳,白马回旋驶。忽见罗浮 〔15〕 起,俄看郁岛 〔16〕 至。峰岭既崔嵬,林丛亦青翠。麏 〔17〕 下腾倚,猴猿或蹲跂 〔18〕 。金徒列旧刻 〔19〕 ,玉律动新灰 〔20〕 。甲荑 〔21〕 垂陌柳,残花散苑梅。繁星渐寥落,斜月尚徘徊。王孙犹劳戏,公子未归来。共酌琼酥酒 〔22〕 ,同倾鹦鹉杯 〔23〕 。普天逢圣日,兆庶喜康哉 〔24〕 。
〔1〕许善心:字务本,隋高阳北新城(今属河北保定)人。南朝陈时曾为散骑常侍。陈亡后仕隋,以本官给事门下省,故称“给事”。善心有关“戏场”的诗未见。 转韵:诗歌中数句更换一韵,叫作“转韵”。
〔2〕薛道衡(540—609):字玄卿,河东汾阴(今山西荣河北)人。隋代著名诗人。历仕北齐、北周及隋。后被隋炀帝所害。原有集七十卷,已散佚。今存明人所辑的《薛司隶集》。
〔3〕京洛:洛阳的别称。因东周、东汉均以洛阳为京都,故称。隋炀帝亦建都于此。
〔4〕“万方皆集会”四句:参见《隋书·音乐志》:“大业二年(606),突厥染干来朝,炀帝欲夸之,总追四方散乐,大集东都。……自是皆于太常教习。每岁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为戏场。百官起棚夹路,从昏达旦,以纵观之,至晦而罢。”
〔5〕惊鸿出洛水:三国时魏曹植《洛神赋》咏洛水女神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6〕翔鹤下伊川:传说王子乔在伊川一带得道,常骑鹤飞于天。南朝陈徐陵《徐则法师碑》云:“伊川控鹤,叶县乘凫。”这两句是用来形容万方人士连翩而至。
〔7〕何平叔:何晏(190—249),字平叔,三国时魏玄学家。历官侍中、尚书。何晏性轻佻,喜修饰,好傅粉,人称“傅粉何郎”。见《三国志·魏·曹爽传》注引《魏略》。
〔8〕张子房:张良(?—前 185),字子房,汉初大臣,刘邦的重要谋士。《史记·留侯世家》称其“状貌如妇人好女。”
〔9〕班姬扇:汉成帝的妃子班倢伃,有文学才能,据传曾作《团扇歌》(亦称《怨歌行》),抒写在宫中的苦闷心情。
〔10〕韩寿香:韩寿字德真,晋时人。据传韩寿美姿容,为贾充少女贾午所爱悦。贾午约他夜会,并盗家藏西域奇香赠寿。事发后,贾充以女嫁韩寿。
〔11〕羌笛:我国古代西部民族羌人所用的乐器。 陇头吟:当系《陇头水》,乐府汉横吹曲名。
〔12〕胡舞龟(qiū)兹曲:古龟兹位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库车一带,当时从那里传来的乐舞叫《龟兹乐》。隋代极为流行。
〔13〕假面:指歌舞戏演员所戴面具。
〔14〕五禽:与百兽相对而言,泛指禽鸟。又,或以鹤、孔雀、鹦鹉、白鹇、鹭鸶为五禽。
〔15〕罗浮:粤中名山。相传罗山之西有浮山,原为蓬莱一丘,浮海而至,与罗山并体,故称“罗浮”,传称晋葛洪于此山得仙术。
〔16〕郁岛:亦名郁山、郁州。《山海经·海内东经》:“都州在海中,一曰郁州。”郭璞注云:“今在东海朐县界,世传此山自苍梧以南徙来,上皆有南方物也。”
〔17〕麏(jūn):即獐。 (jiā):牡鹿。
〔18〕蹲跂(qì):蹲坐或垂足而坐。
〔19〕金徒列旧刻:意指时间的过去。金徒,浑天仪计时器上金铸的胥徒像。金徒左手抱箭,右手指刻,以别时间早晚。
〔20〕玉律动新灰:意指节气的变化。古代为了预测节气,将苇膜烧成灰,放在律管内,以为到某一节气,相应管内的灰就会自行飞出。
〔21〕甲荑(tí):最初萌生的草、叶。甲,草木初生时所带的种皮。荑,草的嫩芽。
〔22〕琼酥酒:指美酒。宋窦苹《酒谱·异域酒》:“天竺国谓酒为酥。”
〔23〕鹦鹉杯:即“海螺盏”,出于广南,将海螺琢磨美化,用银或金镶足,称为“鹦鹉杯”。
〔24〕康哉:赞颂诸事康乐的用语,源于《书·益稷》:“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这是七世纪初期、隋代大业年间一个戏场的真实写照。全诗写一次集会时歌、舞、戏演出的盛况。当时戏场的排场很大,演出内容十分丰富。在这种盛大的演出节日中,表演形式以百戏为主,兼及其他。从诗中可以看出,隋代演出活动有其重要的特点,主要表现为南北文化自然融合,胡舞、清歌交相演奏,而且,娱人与自娱不可截然分开等。这首长诗给我们展示了隋代社会戏剧生活的形象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