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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襄王既游云梦，使宋玉赋高唐之事 〔2〕 ，将置酒宴饮。谓宋玉曰：“寡人欲觞 〔3〕 群臣，何以娱之？”
玉曰：“臣闻歌以咏言、舞以尽意。是以论其诗不如听其声，听其声不如察其形。《激楚》《结风》《阳阿》 〔4〕 之舞，材人 〔5〕 之穷观、天下之至妙。噫！可以进乎 〔6〕 ？”
王曰：“如其郑何 〔7〕 ？”
玉曰：“小大殊用，郑雅异宜 〔8〕 。弛张之度，圣哲所施 〔9〕 。是以《乐》记干戚之容，《雅》美蹲蹲之舞 〔10〕 ；《礼》设三爵之制，《颂》有‘醉归’之歌 〔11〕 。夫《咸池》《六英》，所以陈清庙 〔12〕 ，协神人也。郑卫之乐，所以娱密坐 〔13〕 ，接欢欣也；馀日 〔14〕 怡荡，非以风民 〔15〕 也。其何害哉！”
王曰：“试为寡人赋之。”
玉曰：“唯、唯。”
〔1〕傅毅：东汉文学家，字武仲，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约公元 90 年前在世，著有《舞赋》《七激》等。
〔2〕“楚襄王”句：楚襄王，战国时楚国君，公元前 298 年至前 263 年在位。宋玉，战国楚人，辞赋家，曾为楚襄王大夫。在宋玉的《高唐赋》中虚设有“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的故事。云梦，楚国泽名。高唐，观名。
〔3〕觞：以酒饮人。
〔4〕激楚结风阳阿：都是先秦的乐舞名。
〔5〕材人：材艺杰出的人。
〔6〕可以进乎：可以呈进这些节目来娱乐群臣吗？
〔7〕如其郑何：怎样解释这些节目是“郑声”呢？郑，指郑声、郑卫之声。
〔8〕郑雅异宜：郑声和雅乐各有其所适宜的场合。
〔9〕“弛张之度”二句：圣哲之人要掌握有时用“弛”、有时用“张”，以构成所谓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参见本书《礼记·杂记下》注〔4〕）
〔10〕“《乐》记干戚之容”二句：《礼记·乐记》中记载有《武舞》中庄严的执干戚之舞；但在《诗·小雅·伐木》中又有“但及闲暇，则饮酒以相乐也”（朱熹《诗经集传》释《伐木》语）的“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蹲蹲，舞貌。
〔11〕“礼设三爵之制”二句：国君赐酒时，虽然连饮三爵，也要始终保持明肃谨重的仪容。（见《礼记·玉藻》）而《诗·鲁颂·有
（bì）》却描绘有宴饮酒酣之后，醉而言归的放荡情态。爵，酒器。
〔12〕清庙：天子、诸侯祭祀祖先的神庙。
〔13〕娱：使人欢乐。 密座：靠近而坐的众人。
〔14〕馀日：公馀之时，公务之外的馀暇之时。
〔15〕风民：教化民众。风，教化、感化。
戏剧艺术是一种时空相兼的艺术，亦是一种视听相济的艺术。历代乐论，详于“听”而略于“视”，详于“声”而略于“容”。本文借宋玉论舞，突出阐明了视觉艺术的意义，提出“论其诗不如听其声，听其声不如察其形”的观点。本文还肯定了艺术的娱乐作用，对单纯强调诗乐“风世”的传统说法表示异议，提出了“所以娱密坐，接欢欣”，“馀日怡荡，非以风民”的观点。基于这种认识，本文不同意鄙弃“郑声”的儒家偏见，把“郑声”和“雅乐”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