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时候在京剧院看戏,看到一位叫华华老师的,我看过他演《扈家庄》,但是很短,王英完了就完了。这位华华老师非常好看,我当时就觉得这出戏怎么那么好,身上漂亮,又有唱,又有很多动作。我就去找方传芸老师,我说:我很想学《扈家庄》,老师您教我好吧?他说:我没有这出戏,但是我看过的,我可以跟你讲一点《扈家庄》什么样子比较好。我又问了京剧的武旦老师,夏老师,他说:芝泉,我只演打出手戏的,像《扈家庄》这样唱念的,我没嗓子,没有学过,也不演的。我就想想,上海学校的两位老师没有《扈家庄》,那我就去打听,后来打听到了,南京戏校有一位老师叫纪昀兰,也是一位男旦老师,我就去了。我说:“纪老师,我是上海戏校的王芝泉,我要跟您学《扈家庄》。”“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打听到的,请您教我。”这个老师一看跟我有缘。那个时候我们学戏,从来没有想过要付钱的、要送礼的,就练功服带好,道具带了一把武旦刀,去了。我看他走前面的起霸,那真是漂亮。纪昀兰老师,我感觉到他们男旦很多动作做出来比女的还要嗲,他教我这种动作,他说:“你怎么像男人一样的?像武生一样的,你这种都不会的。”我说:“武旦也要这样吗?”他说:“错,芝泉,武旦也是有一个‘旦’字,你武旦演得那么粗。”他真的很漂亮,还是要兰花指的,他就在教我那个节奏、神韵。他觉得我学得挺好也挺快,我跟着他只学了一场戏还不到,在学的过程中间,这个老师好到什么程度呢?他说:“你今天自己练练。”我说:“您不教我?”他说:“教的,我去买菜,买完菜我煮饭给你吃。”我说:“老师,不要。”结果老师在我自己练的时候还要做饭给我吃,南京戏校的纪昀兰老师。但是第一场戏还没说完,他要回北京了,我从此就没有见到他了。我到北京去打听,也说不知道在哪里,这位老师使我开窍的,使我知道怎么样研究扈三娘。后来我搞《扈三娘》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身上的神韵就是从这位老师身上过来的。现在我就想说《扈三娘》了。
《扈三娘》这出戏也有很多人演,但是没有演完,为什么后面要演下去呢?我又找了一位老师,是上戏的一个外地老师,是个女老师,王月娟,我经常会去蹭蹭课,有老师来了就去听听这位老师有什么特点。这个时候我已经毕业了,已经在昆团了。她说:“王芝泉,我只知道‘小外国人’,我看你来看了好几次。”我说:“我现在就是很希望学《扈家庄》,《扈家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就说:“这个戏过去确实是有些京剧的男武旦演得非常好,但是大部分演到王英结束就没有了。”她说她听到她的老师说,因为梁山将中间有几个女的,扈三娘、顾大嫂,这些人最后到梁山上去了。她说:“芝泉,你要搞戏的话,最好要有一个情节,梁山上的首领把她抓住了,那就是要大开打了。把她抓住了以后,你就进了梁山了。”梁山一百零八将中间就有一个是扈三娘。她这样提醒我,我回到团里以后,我就找了一位编剧陆兼之老师,我就跟他说这样一个情况,后来他说:“总不见得宋江去抓她吧?”我说我也不大懂,可以再小一点。如果宋江一出场,他来来回回中将、大将都出来了,这个戏要多少人呀。他说:“我跟你出个点子,扈三娘最大的对手就是林冲。林冲上场就是几个将、几个兵就可以了。”我说好的。然后就是剪掉很多上、下场,老戏就是很多很多上呀下的,很麻烦的。然后陆老师帮我把剧本全部改好,人不多的,王英,他说“我们昆曲有矮子功的,不要找一个矮子,个子不高的男生,让他来扮”,他们都是找一个像我这样差不多的男生扮成王英,“矮脚虎”。我们昆曲有好几出戏,《潘金莲》里卖烧饼的武大郎,就是专门是矮子功的。但是这个矮子功很难的,矮子功两个膝盖怎么办?在肚子里面,服装要这么大,服装里面是一个淘箩,就是我们淘米的,很传统的,不是现代的这种扁扁的,现在要买淘箩也已经买不着了,是这样一个圆形的,钉起来放在里面,然后衣服盖在外面,盖到膝盖,膝盖就在淘箩里面了,这个一来这里那么宽,为什么矮子都这么大?就是这里面是一个淘箩。淘箩盖好以后,他两个脚就在淘箩里面,这是一个功。我们昆团武丑、文丑都要练矮子的,所以卖烧饼的武大郎也演得好,王英也有好几个都演得好的。这个就是真实的基本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