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青山对结庐,
坟前修竹亦萧疏。
茂陵他日求遗稿,
犹喜曾无封禅书。
西方诗人往往有在生前自作墓志铭者,其实中国古代诗人中也不乏类似的举动。林逋此诗即是概括自己一生的立身行事,待盖棺事定,好贻诸后人,明其心迹。诗题一作《自作寿堂,因书一绝以志之》。
诗人结庐西湖孤山,徜徉林泉,高蹈遗世。首句正是对其隐逸生涯的概括。据载诗人之墓亦在孤山,他在生前已预为身后之计,所以在孤山准备了圹穴,死后可长与湖山相伴。次句即写其墓地修竹萧疏的清幽之景。首二句纯为写景,但景中却有人在,诗人的志洁行芳,高风亮节正从这景物中透露出来。而且这两句将他一生的志行概括无遗,“庐”象征其生时,“坟”预想其死后,生时长与湖山相对,死后也只求宁静安息,两句诗可谓写尽了他不求闻达,自甘淡泊的隐士本色。
三、四句由写景转为自抒胸臆,述怀明志。据《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所载,司马相如临终前,汉武帝派使臣到他家去取所著之书,使臣至时,相如已死,其妻回答:“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司马相如是西汉的辞赋家,常为汉武帝作歌功颂德之辞,临死还不忘为皇帝效忠,“其遗札书言封禅事”。“茂陵”即指汉武帝。诗人在这里是说,如果以后我死后皇帝派人来求我的遗稿,其中绝不会有《封禅书》之类的文字,这是我聊以庆幸和自慰的。诗人在这里反用典故,表现其一反流俗的清操傲骨。联系当时的情况,诗人此言实是有为而发。史载真宗朝大搞神道设教,皇帝深以澶渊之盟为耻辱,王钦若就进言以封禅夸示外国,并伪造天书祥瑞,一时间朝野上下闹得乌烟瘴气。大中祥符元年(1008),真宗封禅泰山,后又祀汾阴后土,劳民伤财,遗患深重。同时,诗人此言也是为自别于那些沽名钓誉的假隐士而发。宋初的几个皇帝为粉饰承平之风,常征召隐士,对他们优礼有加。像种放就曾应真宗之召而入宫,杨亿讥讽他“不把一言裨万乘”,真宗就对杨说种放早已有书上奏,并从囊中拿出种放所奏的《十议》(事载《湘山野录》)。诗人在此正是表明自己与种放之流不是同道,别说生前无一字奏上皇帝,就是死后也不会留下任何谄谀之文。种放后来“侈饰过度,营产满雍镐间,门人戚属,以怙势强併,岁入益厚,遂丧清节”(《玉壶清话》卷八)。相比之下,尤能显出林逋的高风清操,因而他的这两句诗在当时与后世一再受到称颂。
(柳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