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四、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主要概念及其定义

到此为止,我对几个重要概念还没下过具体定义。可是为了确定研究对象,我们需要一个比较稳定的定义,尽管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些概念的比较短暂的历史中存在很多不同的解释,并且它们没有固定的实体。下面我要尽量努力明确地说明几个主要概念,但我提出的定义并不是最终的,它仅仅是本书中这些术语所拥有的大体内涵与外延。

1.超文本和赛博文本

纳尔逊首次提出了超文本概念,他对超文本的定义如下:

以“超文本”这一术语,我指的是非线性的书写——一个能分支的、允许读者选择的文本,最好在互动屏幕上阅读。正如人们普遍认为的那样,这是一系列的由链接(link)所连接的文本块(chunk),而这连接为读者提供不同的路径。 [1]

兰道作为目前最重要的超文本研究者之一,是这么说的:

在本书中所使用的超文本这一术语,是指由文本块组成的文本——巴特所说的文字片段(lexia)——以及连接它们的电子链接(link)。……(中略)…超文本表示连接语言的和非语言的信息的信息媒介。……(中略)……电子链接不但将一部作品内部的文字片段们互相联系,而且将文字片段连接到一部作品“外部”的别的文字片段——例如,另一作者对它的评论,或平行或反对的文本——从而创造出具有非线性或更恰当地说,是多线性的或多顺序的文本。 [2]

这些定义基本上是可以接受的,而这个概念对于很多文学文本的分析来说确实很有意义。要注意的是,对兰道来说,超文本的范围局限于“电子”文本。在这一点上,兰道和亚瑟斯的意见发生了矛盾。前文已指出,亚瑟斯提出的赛博文本和遍历性文本这些概念的范围非常广泛,其中包括的不仅是这些电子文本,还包括《易经》、各种“传统”小说、电脑游戏等几乎所有的文本。例如,亚瑟斯对赛博文本的范围是这么说的:

网络文本的概念并不局限于对计算机驱动的(或“电子”)文本研究;这是一个任意性和非历史性的限制,就像只承认纸质文本的文学研究一样。 [3]

下面是亚瑟斯对遍历性文本的定义:

在赛博文本的建构过程中,用户将产生一个符号性程序(semiotic sequence),而这种选择性操作是一种物理建构的工作,有关“阅读”的各种概念不能为这一工作提供解释。这种现象,我称之为遍历(ergodic)。这一术语来自物理学,源自希腊语单词“Ergon”和“Hodos”,分别意味着“工作”和“路径”。在遍历性文献中,读者需要进行非凡的努力才能到文本中旅行。 [4]

他之所以反对超文本和互动性等概念,而提出赛博文本和遍历性文本概念,就是因为他反对超文本研究的“技术决定论”倾向。他认为,“超文本主义者”过于强调“媒体的物质技术条件”,而印刷文本与电脑文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根本性的区别。

为了支持这种主张,亚瑟斯提供了很多“传统”超文本的例子。例如,《易经》、阿波里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的《图形诗》( Callig rammes ,1916)、格诺(Raymond Queneau)的《10兆首诗歌》( Cent Mille Milliards de Poemes ,1961)、英国作家B. S. 约翰逊(B. S. Johnson)的《不幸者》( The Unfortunate ,1961)、米洛拉德·帕维奇(Milorad Pavic)的《涂茶的风景》( Landscape Painted with Tea ,1990),等等。这些“书本”都与网络技术无关,但它们却具有强烈的超文本性。由此可见,超文本性不局限于电子文本。

兰道对亚瑟斯的反驳也值得一提。兰道认为,亚瑟斯就是一位“反超文本研究的领导”(leading antihypertext theorist)。他们的意见在很多地方冲突,我们来不及逐一介绍,只看看兰道如下的批评:

也许我们的基本分歧点出现在他断言“没有证据表明电子文本和印刷文本有明显不同的属性”时……获取信息所需的质量——在这种情况下,主要是时间——是不是区分一种媒体和另一种媒体的一个重要因素?我还会说是的……亚瑟斯认为包含相同信息的信息技术之间完全没有什么区别,但为了保持这个看法,他必须忽略每种信息所经历的截然不同的方式。……在日常经验的层次上,超媒体和互联网的民主化效应(democratization efect)是有很大意义的。 [5]

也许,我们会从这两种迥然不同的观点中都得到启发。亚瑟斯对技术决定论的批评、对将传统文学与超文本文学极端地对立起来的态度的批评是很有道理的,这些批评对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意义和影响也极大。另一方面,兰道所强调的媒体使用方式的根本差异也是非常重要的,并且他对“日常经验”的强调也有很大意义。

其实,这两位优秀学者之间的矛盾是可以被克服的,因为我们可以将其视作一个现象的两个不同的侧面。根据实际情况和脉络,对一个文本的态度当然会有所不同。总而言之,本书在使用超文本的概念时,大体上接受兰道等超文本主义者提示的定义,但同时也要积极考虑亚瑟斯的批评。

2.网络文学

网络文学是什么?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已经进行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下面我要提及的内容可能对很多读者来说相当熟悉。不过,理解网络文学的方式和角度在本书的论述当中可以说是最重要的问题,我还是再整理一下。

网络文学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实体,其实它是依据不同的观点和角度而变化的一种假象的存在。所以对它的定义自然也不仅一个。欧阳友权将网络文学的众多不同定义区分为三个类型:(1)外延分类的定义;(2)内质上的定义;(3)从网上作品现状出发的,按分类认知的定义。

先看(1)和(2)。这两个定义都面临着不同的困境。(1)外延分类的定义其实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定义,而只是归纳和范畴化。而(2)内质上的定义往往“并不能表明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区别,因而难以解释网络文学的特殊性”。

因此,欧阳友权接受了(3)网络文学层级划分的定义,他认为应从三个不同的层面去把握:

从广义上看,网络文学是指经电子化处理后所有上网了的文学作品,即凡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文学都是网络文学……;从本义上看,网络文学是指发布于互联网上的原创文学,即用电脑创作、在互联网上首发的文学作品……;从狭义看,网络文学是指那种只能在互联网上“数字化生存”的超文本链接和多媒介载体制作的作品,或者是借助特定的创作软件在电脑上自动生成的作品。

这种“三分法”在中国的网络文学研究中广泛地被接受。除这些定义以外,当然还有稍微不同的看法,但基本上都摆脱不出上述三个范畴。可是这种三分法的狭义、本义、广义的区分本身很模糊。比如说,传统文学作品的电子化看似属于广义的网络文学领域,但如果我们考虑到整个电子书的“数据库”(database)化,这个电子化就属于狭义的网络文学,因为它在这个数据库中获得一种新的特征,而这个特征是离开了网络就不存在的。

另外,原本属于“本义”的网络文学的安妮宝贝的作品,被“出版”后就会丧失其大部分作为网络文学的特征,实际上不再属于网络文学的范畴。如果我们仅仅因为某一个作品曾经在网上发表过而将它看作网络文学,这就等于说这种网络文学的标签已没有任何实质意义。因为如果某一个作者在网上发表了一部作品,获得成功,然后再写了另一部风格完全一样的小说,但这次没有在网上发表,而是直接跟出版社签合同出版纸本书,那么,这两本小说之间存在实质区别吗?显然,一部“作品”的最初发表模式对其归属并没有决定性影响。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区分应该有更加合理的根据。

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网络文学”的“定义”。在2010年是如此,在2021年也是如此,我相信十年、二十年后也同样是如此。网络文学还在生长发展,对它下定义的尝试本身也许是一种暴力。所以在本书当中,我将在上面几个定义的前提下,大胆地缩小和集中网络文学的范围。本书中的网络文学概念主要指的是,在实际的中国网络文学实践中影响力最大的网络长篇小说和有关话语被发表的网络空间及在其内发生的一切文学活动,更具体地说,指的是具有自己的网络文学生产—消费—批评体系的一些大型文学网站及其文学活动。

这不仅满足三分法定义中的本义和狭义的要求,而且可以通过传统纸本作品的批评、引用、戏仿、电子化等方式满足广义的要求。我们不仅可以讨论网络文学“作品”,而且可以讨论相关批评、推荐、欣赏、聊天、闲谈等多样的文学活动。这样一来,我们的研究就能够避免抽象化的危险,使更具体、更符合现实的网络文学研究成为可能。

有的人会批评说,这样的观点基本上是“外延性”的,在把握其内质特征方面可能有一定困难。可是在这里,研究对象(网站)的外延(网络性)与其内涵(网络文学的特征)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正像麦克卢汉(McLuhan)的名言“媒介即信息”(Media is Message),“网站”就是“网络文学”。下面我要证明网络文学这一概念的外延和内涵已无法区分。

(二)研究方法

通过上面的讨论,本书的研究对象已缩小很多,但还是非常庞大。仅仅就起点中文网而言,其作品的总字数就多达100亿。所以,对中国网络文学的全面概括是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的。那么,重要的问题是从哪个角度去看待这一广阔的文学空间。

本书是以对已有的网络文学研究的批判为出发点。这样一来,我们对要面对的问题会有更清楚的、比较踏实的把握。然后我们可以进一步探讨这一问题的原因和答案。

第二章集中地讨论中国网络文学研究初期的问题。我将证明,对网络文学的很多“常识”其实都是错误的,或不正确的。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选择扎根中国的现实,而不是依赖那些前卫的理论。因为很多西方理论和中国学者的主张都与中国网络文学的现实之间存在严重的脱节现象。

第三章提出一些理论上的突破口。在这里,我提出两个核心概念:原生理论和网络性。这两个概念会帮我们克服已有网络文学研究的局限,使得扎根于中国现实的研究成为可能。现实与理论终于有了达成统一的可能性。

第四章将在前一章理论假设的基础上,对中国网络文学的现实进行具体分析。在这一章的分析当中,尽量多引用第一手资料,即实际网民在网络发表的文字,由此证明网民的文化实践是一种“原生理论”,具有深刻的文化意义,进而在学术理论与原生理论之间建立一种健康的辩证性关系。我还将证明中国网络文学具有实践性和时间性,进而解释网络文学的网络性的具体意义。本书的最终目标是将理论与现实两者统一起来,使得本书的研究尽量贴近于网络文学的现实,并揭示它的真面目。

最后,我在本书中使用的材料大体上都是起点中文网、红袖添香小说网、百度等2010年之前的主要大型网站上的内容,涉及的小说也基本上以受到热烈欢迎的著名写手的作品为主。 当然,中国网络文学这一庞大的文学现象中还有很多值得认真讨论却没被注意到的有趣现象,但依我看,在网络文学中,读者反馈热烈、商业成功等因素都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是其核心的、主要的组成因素。在某种意义上,点击率是网络文学作品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本书所涉及的材料聚焦于比较著名的、有规模的网站及其文学活动。

[1] T. Nelson, Literary Machines , self-published, 1981.

[2] George Landow, Hypertext 3.0: Critical Theory and New Media in An Era of Globalization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6, p.3.

[3] Espen Aarseth, Cybertext: Perspectives on Ergodic Literature ,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7, p.1.

[4] Espen Aarseth, Cybertext: Perspectives on Ergodic Literature ,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7, p.1.

[5] George Landow, Hypertext 3.0: Critical Theory and New Media in An Era of Globalization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6, pp.328-330. iGKq2mIK/ZAeQcG2F/YcfL2e4/oiNH8FDmx2VNOBwoOfnp5Q1szqlWHSBCqeY/4m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