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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九年

致某友人

1959年4月29日

我上船后结识的第一位朋友是个印度人。我们相谈甚欢。他请我教他跳恰恰舞。聊了半晌后,他偶遇了一个老相识,我便落了单,索性回了船舱。

我在舱内碰见一位老绅士,洛克(Lok)先生。他经常像这样乘船出行,好意给了我一些建议,我非常受用。除此,我还遇到了一位校友的哥哥,常先生。后来,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同进同出、一起活动等等)。他研习蔡李佛拳 [1] ,对咏春 也大加赞赏,表示颇有兴趣。我们甚至还说好待船航抵日本后,一道去观光。

李小龙与父亲李海泉(左)在香港的合影。

船上的酒吧喝什么都要钱,就连可口可乐也不例外,我情愿喝自来水。最有趣的一件事是,我去洗澡时不知水温可以自行调节,所以就全开到了热水那边,结果越洗越热,烫得我都受不了了。然后,我又把水龙头完全开成冷水,最后又冻得不行。洗完澡回房间后,有人教了我调节水温的方法,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调成“中档”!上床后,我觉得整张床都在摇晃,感到很不舒服。但愿我不会晕船。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我想我还是该尽早歇息,因为明早八点半就要吃早餐。

1959年5月4日,星期一

成语云“开门见山”。

但这个成语的问题在于,有时若你太过直来直去,反而难以称心如意,往往事与愿违。毕竟,还有个词叫“口是心非”。

今天是四日星期一。船一靠岸,忠琛 就来接我了。他领我坐上从大阪直达东京的火车,托他的福,我得以好好游览了一番东京。

东京漂亮至极,足以媲美任何西方国家。我从未见过这么多来来往往的汽车,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整座城市都令人激动不已。

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烁不止、变幻万千、图像各异。相较之下,香港简直落后了好大一截!

我们与忠琛的朋友们碰头后,他们请我吃了日式鸡肉饭——味道好极了。之后,我拿港币兑换了一些日元,买了一双鞋(相当便宜)、三件纯棉的厚T恤和一些风景明信片。接着,他们带我去听了一场音乐会。音乐会结束后差不多快晚上十点半了,我们这才乘火车姗姗返回。

今天是五月五日星期二。我想忠琛应该已经回香港了。现在我独自一人,无所事事。下午,我和几位在船上结识的朋友约好一起下船去买些纪念品,并未耽搁太久,大概是在午后三点左右上的岸。我们的客舱里住着两个美国人,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另一个在二十五岁上下。两人都是学法律的。大家闲扯了一小会儿后,我便决定提笔给你写这封信。

现在,船已再度离岸,我也就暂且搁笔了。因为开始航行后,海上波涛汹涌,船身摇晃得很厉害。每晚这个时候其实都有舞会,但没人去跳舞,因为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酒瓶。今晚睡下后,明天我恐怕很难爬起来,幸好我随身带着一点晕船药。明天就六日了,估计睡一觉就没这么晕了吧。

和我一起用餐的大多数同伴都很不适应上层甲板的餐厅。今天,船上的乐队请我去教恰恰舞,我刚教了十五分钟,船上就搞起了救生演习。所有人都得穿上各自的救生衣去甲板集合。真是不胜其烦!

致梅尔文·董

1959年5月17日

梅尔文:

船到檀香山后,我发现你们这些家伙竟敢不给我写信,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后来,正当我不知该做点什么好时,有位同船的乘客突然拿着一张照片来寻我,说“有人在甲板下等你”。我走到门口,发现一男一女正在那儿等着我,其中一人我叫她“姐姐”,另一个叫他“小哥”。 两人都是受中国驻外艺术团所托,专程来接我的。

他们领着我到处观光游览,后来又偶遇了常纪明(音译Chang Ki-ming)和张祁莱(音译Chil Lai Cheung)两人。之前来接我的那两人说张祁莱脾气很怪,但在我看来,他其实挺爱和我说话的。别的事我自是不知,不过他跟我说他收藏了成千上万张黑胶唱片。我回说自己以前在香港也听过不少专辑。他还抱怨自己的毛病就是不太好相处,然后又三言两语地讲了讲他的情妇是怎么背着他,卖掉了他在沙田 的度假别墅等等。除此,他还问到了我爸的身体状况,说将来要是有机会,他还是会回香港。不过这位仁兄现在是谁都不信任了,生意上的事一概亲力亲为。他以前究竟为何要将自己的生意全盘假手他人呢?

当晚,他们还把我引荐给了一位唐先生。这个唐先生相当富有。他和我可谓一拍即合,好像故交一般。他研习洪拳(Hung style boxing),喜爱国术 ,很羡慕我学过咏春,希望我能在夏威夷多留一阵子教教他,他还可以替我找一份在校任教的工作。

后来,他请我去全球最大的中餐馆吃晚饭,光是一碗鱼翅汤就要25美金!我寻思着,吃罢这顿饭,恐怕自己将来再没机会尝到25美金一份的佳肴了。

告诉“靓仔狗”,我给他买了两套有趣的小玩意。等到了旧金山就寄给他!不过你先提前告诉他一声也好。

信已写好,船一到旧金山我就去寄。真心希望你们能多多给我来信,省得我老惦记着你们这群家伙。

[1] 蔡李佛拳(Choy li fut)可谓是亚洲功夫体系中最流行的拳种之一。香港约有近三分之一的武师都习此拳法,其特点是刚柔并济、快速灵活、稳健有力、左右开弓。简·哈兰德(Jane Hallander)在《功夫格斗完全指南》( The Complete Guide to Kung Fu Fighting Styles ,加州,伯班克:独特出版社,1985)一书中曾写道:“这门武术不仅囊括多种徒手及器械套路,而且,在东南亚许多参加自由搏击锦标赛的顶级选手都是它的习练者,这一事实无疑证明了这种拳法是现存最强劲的功夫体系之一。” dK4Gwv7UzwE8wTiB89Tko10UqPtI+Um3YJ2H0g7TTqUEQFzujIJ2G0gBm2RcT+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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