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的朝政,自从高洋死后,就一直在动荡中……
高洋,是东魏实权人物,也是北齐奠基人高欢的第二个儿子,生母是高欢的结发妻子娄昭君。在历史上,北齐高家是公认的高颜值家族,但高洋却长得比较丑,而且沉默寡言,根本不像他那个英俊威武的父亲高欢,所以高洋的几个同胞兄弟,包括哥哥高澄、弟弟高演、高湛等经常嘲笑他,还嘲笑他不是父亲高欢的亲生儿子。
虽然几个兄弟都嘲笑高洋,但高欢对这个儿子格外看重,而且看得出来高洋习文练武都比其他儿子要勤奋用功,于是决定给高洋找个最漂亮的妻子。结果,高欢选中了出身贵族、堪称北齐第一美女的李祖娥。
高欢死后,长子高澄接替了高欢的位置。高澄做了几年的权臣,已经准备好篡夺东魏皇位,自己做皇帝,但在篡位前夕突然被家奴刺杀而死。这个时候,那个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高洋接替了高澄的位置,并在公元550年篡夺皇位,北齐正式建立。
本来高洋已经下定决心灭掉北周和南梁,完成统一中国的梦想,但不知为何,从公元555年开始,高洋从勤政爱民的明君变成酗酒滥杀的暴君,并且做出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高洋经常在宫中酗酒撒野,浪荡不堪。有时候还跑到城外的街巷里欺压老百姓,残暴无道,怨声无数。高洋的癫狂变态,连太后也不认得。一次他喝醉酒以后,竟拿起木棍把太后打得在地上翻滚。太后的脸上、胳膊上都是鲜血,大哭大叫地喊宫人来救她。
高洋酒醒后对自己的行为深感负罪,悲痛不已,他要抱起木材纵火烧死自己。太后惊恐得不得了,又哭又跪的求他不要自杀。随后高洋命其差使棍杖责己,他说:“棍不染血,不可停止,使劲打我!不要手软,我要戒掉自己酗酒的毛病。”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洋是狗改不了吃屎,照样喝酒行乐,无恶不作。全天下的老百姓没有一人不知高洋天子癫狂变态,与禽兽无异。
有一次高洋喝醉了酒,看见皇后李祖娥的姐姐李祖猗姿色美艳,顿时就起了淫心,立刻强行就犯。这样还不够,只要他想到了李氏,就跑到她的家里,不顾李氏的丈夫元昂在场,抱起李氏就入帐。作为臣子的元昂对君主如此不堪,也很是无奈,元昂只好躲出去避开他们。高洋想把李氏纳入后宫为嫔,就下令把元昂处死了。高洋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在元昂的灵堂前与李祖猗强行做那苟且之事。
高洋痴痴癫癫,变态至极,真不知如此一禽兽为何也能称王?真是天不造化,祸害子民。他身边的忠臣宰相,无论何时进谏,何时上奏折,他都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迅速打发他们离开朝堂。
高洋前后判若两人的性格,动不动就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后世推测:高洋很有可能是患了精神病;而且这种精神病是家族遗传性,所以后面的北齐皇帝个个都像高洋一样,动不动就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
高洋长久以来酗酒过度,荒淫无道,使天下的老百姓怨声不绝,恨之入骨。后来,高洋的身体渐渐不行了,终日只能饮酒,不能进食,身体消瘦,手无缚鸡之力。直到形如枯槁,眼黑面黄,于公元559年死在晋阳宫中。终年33岁,庙号“显祖”,谥号“文宣皇帝”。高洋死后,群臣只是敷衍着号哭几声,没有一个人为他伤心流泪。
高洋死前,知他的弟弟高演、高湛是不好惹的人,很有可能会篡位,于是便在临死前对高演说道:“皇位你想要就拿去,但请不要杀了我儿子。”此时的高演当然要赌咒发誓效忠于高殷,不然很可能要被高洋提前收拾了。高洋病情加重,还时常担忧高演、高湛二王野心膨胀,威逼其子。杨愔便与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子默受遗诏辅政。
高洋死后,皇后李祖娥所生的年仅15岁的长子高殷,于十九日在晋阳宣德殿即帝位,大赦天下,内外百官普加一阶,失官失爵的,可以恢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诏九州军民年在70岁以上的给予板授官职,武官年60岁以上以及癃病不堪使役的,全部放还回家。并停止所有的土木营造和金铜铁诸种杂作。以太傅、常山王演为太师、录尚书事,以太尉、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以尚书左仆射、平秦王归彦为司空,赵郡王叡为尚书左仆射。下诏书令各元氏良家人口发配宫中以及赐给人为奴的,一同释放免罪。
高洋去世以后,常山王高演住在宫禁之中,料理丧事。娄太后原想立高演为帝,但有杨愔、燕子献、郑子默受遗诏辅佐朝政,因此,没能实现。
太子登了皇位之后,高演才到朝廷百官中去就列。因为天子居丧,便下诏让高演居住在东馆,大臣们想启奏皇帝的事,都先到高演那儿请示,朝中政事都由高演决断。杨愔等人因为高演与长广王高湛地位很高,与皇帝又是亲属关系,恐怕他们对嗣主产生威胁,所以对他们心怀猜忌。(这种情况,与后来陈文帝病逝后,南陈朝的刘师知、到仲举猜忌陈顼的情形相似。)
当初在晋阳,以大行皇帝高洋在殡,天子高殷守孝,议定常山王高演入住东馆,帮助天子高殷处理朝政,20天才止。高殷依然打算让常山王随梓宫前往邺城,留下长广王镇守晋阳。
邺城,是古代著名都城。始筑于春秋齐桓公时,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先后以此为都。邺城遗址范围包括今河北临漳县西(邺北城、邺南城遗址等)、河南安阳市北郊(曹操高陵等)一带。遗址主体位于河北省临漳县境内。
“邺”之名始于黄帝之孙颛顼孙女女修之子大业始居地(今临漳县香菜营乡邺镇一带。邺,业之居住地之意)。
邺本有二城。邺北城为曹魏在旧城基础上扩建,东西七里,南北五里,北临漳水,城西北隅自北而南有冰井台、铜雀台、金虎台三台,即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三台村以东邺城遗址。邺南城兴建于东魏初年,东西六里,南北八里六十步,较北城大,在今漳河南北两岸(今临漳县境内)。
曹丕代汉建魏后定都洛阳,魏以洛阳为京师,长安、谯城、许昌、邺城、洛阳为“五都”,足见邺之重要。
邺城的建筑,全城以中轴为主,王宫、街道整齐对称,结构严谨,分区明显,这种布局方式承前启后,影响深远。特别是它对后来的长安、洛阳、北京城的兴建乃至日本的宫廷建筑,都有着很大借鉴和参考价值。
北魏中期,邺县又扩大到今林州市。东魏天平初年(534),把荡阴、安阳划入邺县,治所在邺城(北周治所东迁)。这时的邺城两县都很大。北齐的设置与前朝相同,《北齐书》曾有“邺、临漳、成安三县同治邺城”的记载。
杨愔等执政者们又生疑心,令高演、高湛二王都跟着梓宫到了邺城。燕子献定计,想让太皇太后居住北宫,并归政皇太后。又由于天保八年(557)以来,爵赏太滥,到这个时候,杨愔主动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开府封王的资格,很多人的恩荣奖赏也跟着宣布作废。这样一来,那些受宠失职之徒,全部投靠了高演、高湛二王。
平秦王高归彦总管禁卫军,先前与杨愔、燕子献、郑子默等辅佐大臣是一德同心的。但杨愔宣布敕令,留下随驾的5000名精兵在晋阳,暗中准备对付非常事件。作为禁军总管的高归彦竟然当时不知道,到达邺城几天后,高归彦才知道这种安排。高归彦很讨厌杨愔跳开他调动禁卫军的做法,产生了怨恨之心。高归彦从此背叛了杨愔,把杨愔、燕子献疏远、猜忌二王(高演、高湛)的种种迹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高演在东馆住了一阵子之后,就搬回他自己的宅第。从此之后,有关诏书敕令的事大多不再干预了。有的客人对孝昭帝说:“凶猛的鸷鸟一旦离开窝巢,鸟蛋就有被掏的危险。在如今这种形势之下,大王您怎么可以经常外出呢?”
中山太守阳休之去拜见高演,高演托词不见他。阳休之对常山王友王说:“过去周公早上读一百篇书,晚上会见七十个士,还恐怕做得不够。常山王避什么嫌疑,竟这样拒绝宾客?”
早先,文宣帝在的时候,群臣人人不能自保。待到济南王高殷立为皇帝,高演对王晞说:“皇上现在亲自执政了,我们也能托福保住悠闲的日子了。”因此又说:“皇上宽和施仁,真是能继承基业、光大教化的良主啊。”
王晞回答说:“先帝时,东宫太子那儿还曾委派一个胡人去辅导他呢。现在皇上年龄还小,骤然承担起处理纷繁的军国大事的重任,殿下正是得早晚陪在他身边,亲自听取皇上的言语圣旨。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传递诏命,国家大权必然会旁落,那时殿下虽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国,还能如愿吗?即使您能如愿以偿,急流勇退,但请想想,高家的国祚还能够千秋万代永在吗?”高演听了,默不作声,想了很久,才问:“那我该怎样自处呢?”
王晞进言说:“过去周公曾抱着成王摄政七年,然后才把政权归还成王,明确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说:“我怎么敢自比为周公呢!”王晞回答说:“以殿下今日的地位声望而言,您想不当周公,能行吗?”高演听了没有应声。文宣帝常常派胡人康虎儿保护太子,所以王晞的话里提到这件事。
北齐国主高殷将从晋阳出发去邺城继位,当时的舆论认为常山王高演必定会留守在晋阳这个国家的根本之地。但杨愔、燕子献、郑子默等辅佐朝政者想让常山王高演跟随高殷去邺城,留下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对高湛产生了怀疑,于是下令高演、高湛二王都跟从幼帝高殷去邺城。朝廷内外的人听到这种安排,没有不感到害怕惊愕的。接着又下一道敕令,让王晞去当并州长史。高演既已出发,王晞到郊外为他送行。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窥视监察,命令王晞快回城去,临别,拉着王晞的手说:“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后,高演跳上马奔跃而去。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是可朱浑道元的儿子,娶了废帝高殷的姑母东平公主为妻,他总是说:“如果不杀了二王(高演、高湛),少主绝不可能平安执政。”燕子献谋划着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邺城北宫去,使国家政权归皇太后掌管。
乾明元年,高演跟随幼帝高殷到邺城,住在领军府。当时杨愔、燕子献、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郑子默(郑颐)等人因孝昭帝威望已经很高,心里害怕权力受到威胁,请求幼帝高殷任命高演为太师、司州牧、录尚书事;长广王高湛为大司马、录并省尚书事(晋阳,并州,故曰并省),解除京畿大都督。
侍中宋钦道是宋弁的孙子。文宣帝派他住在东宫,教育太子熟悉吏事。宋钦道当面启奏废帝说:“两位皇叔威权已经很重,应该设法尽快除去他们。”废帝不许可,对他说:“你可以和令公杨愔共同详细了解这件事。”
杨愔等人又商议说不能让二王都出去当刺史,于是就启奏,请求让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录尚书事。二王拜领了官职以后,乙巳(二十三日),在尚书省会见百官。杨愔、燕子献等人将去赴会,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了他们,说:“这事的深浅不可测量,不宜轻率。”杨愔说:“我等对国家一片至诚,岂有常山王拜职而不去赴会的道理!”
高演因是皇帝地位尊贵的亲属而被猜疑排斥,于是约长广王高湛出来打猎,在野地里,他们设下了计谋。
三月甲戌,高演刚刚到官署。早上,高演从领军府出发,大风突起,刮坏了所用的车幔,高演十分憎恶。到了官署,见朝中官员都会集在一起。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在后室中埋伏了几十个家童,并对参与宴会的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几个人关照说:“敬酒敬到杨愔等人时,我对他们每个人各劝双杯酒,他们必定起来致辞。我头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你们就动手把他们抓起来!”
到了宴会时,众大臣都坐好了,酒喝了几巡,高湛果真照计划行事。在座位上把尚书令杨愔、右仆射燕子献、领军可朱浑天和、侍中宋钦道等抓了起来。
杨愔被抓时大声说:“诸王造反谋逆,想杀害忠臣良将吗?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诸侯,赤胆忠心为国家,有什么罪!”常山王高演想缓和一点。高湛说:“不行。”于是拳头棍棒乱打,杨愔、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都被打得满头满面流血,每人被10个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燕子献力气大,头发又很少,一下子挣脱,狼狈地推开众人跑出门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燕子献长叹说:“大丈夫用计迟了一步,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药局去抓郑颐。
高演穿着铠甲和平原王段韶、平秦王高归彦、领军刘洪徽从云龙门进入宫中,在中书省前遇到散骑常侍郑子默,又抓了起来,郑颐说:“这帮人不听智者的话以至于此,这难道不是命吗?”
高湛命令先诛杀杨愔、燕子献、郑颐等人,然后,高演、高湛、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他们才闯入云龙门。
遇见了都督叱利骚,便招呼他过来,他不来,高演便派骑兵去杀了他。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出刀来呵斥高演,高演派高归彦去说服他,成休宁声色俱厉地抗议,表示绝不服从。高归彦长期以来担任领军总管,军士们一向对他很敬服,这时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宁叹息着让开了。
高演等一行人进了皇宫,来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停在朱华门外。幼主高殷、太皇太后娄昭君、皇太后李祖娥都出来,太皇太后娄昭君坐在宫殿上,皇太后李祖娥和废帝高殷站在两侧。高演把头抵在殿砖上,边叩头边说:
“臣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遵彦(杨愔)等人想独自垄断朝廷大权,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蹑足屏气,莫敢吱声;这帮人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已经成了动乱的祸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们,必定会成为宗庙社稷的大害。我与高湛以国家安危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开创的事业,所以才共同行动,抓住了杨遵彦等人入宫见皇上。我等没有事先请示就行事,专断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当时宫廷中和两边走廊里有卫士2000余人,都披着甲胄、拿着兵器等待废帝的诏令。武卫娥永乐,武艺力气超群,过去一向为文宣帝高洋所看重厚待,这时用手敲着刀刃,抬起头来仰视废帝,期待他下令。但废帝有意不看他。废帝平素就口吃木讷,这时仓促之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下令卫兵放下兵器退下,卫士们不退。太皇太后又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不听令,立刻就让你们掉脑袋!”卫士们这才退下了。娥永乐把刀插入鞘内痛哭起来。
太皇太后这才发问:“杨郎现在在哪里?”贺拔仁回答说:“他一只眼睛的眼球被打出来了。”太皇太后怆然涕下,说:“杨郎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留着他以待使唤难道不好吗?”于是责备废帝,说:“这些人心怀叛逆,想杀害我的两个儿子,接着就将要杀害我,你为什么纵容他们?”
废帝此时心里又急又气,更加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气又悲伤难禁,她说:“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汉族老太婆的算计呢!”
皇太后李祖娥是汉人,太皇太后娄昭君明摆着就是在骂她——原来,此前,杨愔等人商议把高演、高湛二王派出去当刺史,但考虑到幼帝高殷天性慈爱仁厚,恐怕不会批准他们的奏请,于是就直接启奏皇太后李祖娥,详尽讲述了二王构成的威胁以及皇上的安危。宫人李昌仪,是高仲密的妻子。皇太后李祖娥因为她和自己同姓李,又同是汉人,便和她很亲近,十分喜爱她。就把杨愔等人递上来的奏折给她看。谁知李昌仪却秘密地把杨愔上奏的内容报告了太皇太后娄昭君。这就是娄太皇太后说的是“汉族老太婆的算计”。
皇太后李祖娥听懂了太皇太后的话中之意,当场又不能辩解,只好跪下谢罪。太皇太后转而又为常山王高演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位的异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胁而已。”高演在下面不断叩头。
太皇太后娄昭君对废帝说:“还不赶快安慰你叔叔!”废帝这才说出话来:“天子也不敢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况这些汉人!只要给侄儿一条命,我自己下殿走开,这些人交给叔叔,由你们处置。”有了幼帝高殷的这句话,高演、高湛等更加无所顾忌了。
长广王高湛因为记恨郑颐过去曾经在皇帝面前进他的谗言,就特别凌虐他,先把他的舌头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后才杀死他。高演命令平秦王高归彦把原来的侍卫兵士带到华林园去,另换京城一带的军士来宫中担任守卫,把卫士娥永乐在华林园杀害了。
乾明元年二月(乙巳二十三,560年4月4日),杨愔遭高演诛杀。时年50岁。据《北齐》史载:
杨愔,字遵彦,小名秦王,弘农华阴人氏。父津,魏时官至司空、侍中。杨愔孩提时,好像不能说话,但风度深敏,出入门闾,不曾嬉戏。六岁学史书,十一接受《诗》《易》,喜欢《左氏春秋》。他幼年丧母,曾在舅源子恭家生活过一段时间。子恭同他一块吃饭,问读什么书,答:“《诗》。”子恭说:“读到《渭阳》篇了吗?”杨愔便号哭不止,子恭也跟着杨愔唏嘘感叹,这样,一顿饭也没有吃完。子恭后来对杨津讲:“我们常说秦王不聪明,从今天开始,当刮目相看。”
杨愔家一门四世同堂,家道隆盛,兄弟读书的30多人。学馆庭院中有棵李树,李子掉到了地上,儿童们都争着去抢,只杨愔一个人坐着不动,其叔父杨暐刚好有事来学馆,看见此景后大为嗟叹,回过头来对宾客们说:“此儿恬适,有我们家的家风。”宅园中有茂竹,杨暐就为杨愔在竹林边做了一间房子,让他独处其中,常常用铜盘盛最好的饭菜送给他吃。并且督促别的孩子说:“你们如果也像遵彦那样谨慎好学,自然就会得到竹林别室、铜盘鱼肉之食的。”杨愔的从父兄黄门侍郎杨昱尤其器重他,曾对人夸赞道:“这小家伙乳齿未落,已是我家的龙文。再过十年,当求之千里之外。”杨昱曾和10多个人在一块赋诗,杨愔看了这些诗一眼后,马上背诵,没有遗漏。长大了,能清谈,且声音节奏优美,风神俊悟,容止可观。士人见了,莫不敬仰,有识者则认为他前程远大。
正光中,跟随父亲杨津到了并州。由于杨愔的个性好恬默,又乐山水,因而就入晋阳西边的悬瓮山读书。孝昌初,其父杨津做定州刺史,杨愔也随父赴任。杨津因军功升为羽林监,赐爵魏昌男,不拜。当中山被杜洛周攻陷,杨愔全家便遭到囚禁。不久,洛周败灭,却落入葛荣之手,葛荣想把女儿嫁给杨愔,又用伪职引诱。杨愔便称病,口含牛血,在众人面前呕吐,还装扮成哑巴。葛荣信以为真,才没有逼他。永安初,回洛阳,拜通直散骑侍郎,只有18岁。元颢入洛,此时杨愔从父兄杨侃为北中郎将,镇守河梁。杨愔跑到杨侃处,告知乘舆失守,杨侃便来到黄河边上。杨侃虽奉迎皇帝北渡,但内心里想跑到南方,经杨愔反复劝说,他才回心转意。这样他们就扈从车驾抵达建州。授通直散骑常侍。杨愔因时事艰难,志在隐退,于是装病,同朋友中直侍郎河间人邢邵隐居到嵩山。
当庄帝诛杀尔朱荣时,杨愔从兄杨侃参与帷幄,朝廷拜杨愔父津为并州刺史、北道大行台,杨愔随父杨津到任。邯郸人杨宽,请求跟随在杨津左右,杨愔便劝其父亲收纳他。不久孝庄幽崩,杨愔刚好想回京城去,走到邯郸,路过杨宽的家,却被杨宽抓住。押解到相州,拜见刺史刘诞,刘诞认为杨愔为名家之子,甚是哀怜,交付长史慕容白泽拘禁。之后,派队主巩荣贵护送进京。抵安阳亭,杨愔对荣贵说:“仆家世代忠臣,忠心魏室,家亡国破,以至于此。虽说是囚虏,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君、父的仇敌?请让我自缢而死,再将头颅送去,这便是你对我的恩惠。”荣贵被他说服了,两人一同逃亡。杨愔于是投奔了高昂兄弟。
逃窜民间数年后,恰逢神武抵达信都,杨愔便向辕门投送名刺。很快得到召见。杨愔赞颂义举,陈诉家祸,言辞哀壮,涕泪俱下,神武为之动容,马上署为行台郎中。大军南攻邺城,经过杨宽村庄,杨宽在杨愔的马前叩头请罪。杨愔说:“人不知道恩义,大概也是一种常情。我不恨你,你也不必惊恐。”此时未能攻下邺城,神武就请杨愔作祭天之文,祭文刚焚烧完,城就被占领了。由是转任大行台右丞。此时霸图草创,军国事繁,文檄教令,皆出杨愔之手。因家遭难,杨愔常自居丧礼,所食只有盐米之类,哀毁瘦弱。神武可怜,经常开导劝慰他。韩陵大战时,杨愔时常冲锋在前,朋友同僚都觉惊奇,说:“杨氏儒生,一下子成了武士,仁者必勇,实非虚语。”
不久,上书请求辞职归家处理葬事。一门之中,赠太师、太傅、丞相、大将军的2人,太尉、录尚书及中书令的3人,仆射、尚书的5人,刺史、太守的20多人。追荣之盛,古今未有。当丧柩出门,吉凶仪卫连绵20多里,赶来送葬的多达万人。这天寒风凛冽,风雪交加,杨愔却赤脚号哭,见者没有不哀怜他的。很快被征召到晋阳,依然充任原职。
杨愔从兄幼卿为岐州刺史,因直言忤旨被诛。杨愔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悲恸,突然发病,派人火速赶往雁门求温泉水治疗。郭秀向来嫉妒他的才能,便写信恐吓说:“高王想把你送到皇上那边去。”还劝他逃走。杨愔于是将衣服帽子弃置在水边,佯装投水自尽的样子,改换名姓,自称刘士安,进嵩山,与沙门昙谟征等隐居起来。又潜赴光州,向东入田横岛,以讲诵为业,海边的人们称他为刘先生。太守王元景则暗暗地护佑着他。
神武明白杨愔还活着,派杨愔从兄宝猗带着书信慰抚,还遣光州刺史奚思业搜寻查访。杨愔依礼答报。神武见后十分欢悦,委任他做太原公开府司马,转长史,再授大行台右丞,封华阴县侯,迁给事黄门侍郎,还妻以庶女。又兼散骑常侍,做过聘梁使主。当其往梁,抵杨愔郂戍时,州内有自家的旧佛寺,便入精庐进行礼拜,看到太傅遗像,悲感恸哭,呕血数升,病发不能赶路,坐车返回邺城。过了很长时间,才以本官兼任尚书吏部郎中。武定末年,因其声名美好,超拜为吏部尚书,加侍中、卫将军,依然是侍学、典选。
天保初,杨愔以本官领太子少傅,别封阳夏县男。又诏监太史,迁任尚书右仆射。又拜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左仆射,改封华山郡公。九年(558),杨愔迁尚书令,又拜特进、骠骑大将军。十年,封开封王。
杨愔为贵家公子,早著声名,风度仪表,学识人品,为朝野称道。家门遭祸,只有二弟一妹以及兄之孙女几人幸免于难,他抚养孤幼,慈旨温颜,都在众人之上。重义轻财,凡朝廷赐赠,多分发给了亲族。跟着他生活的十几个弟妹侄子,都等着他生火做饭。杨愔不断地遭受厄运,凡受人一顿饭之惠,必定重重酬谢。若是仇敌,他则是舍弃不问。主持20多年的选拔人才,举荐贤能,以奖擢才俊为己任。不过,杨愔取士多重言论容貌,以至于遭受谤语,时人认为他的用人,就像穷人买瓜,选大的拿。杨愔听说后,并不放在心上。杨愔博记强识,过目不忘。召问举子时,对他们或是称姓,或是呼名,从来没有搞错过。杨愔自从娶公主后,身穿紫罗袍,腰束金缕大带。路遇李庶,深以为耻,解释说:“我穿的这身衣服,都是内裁,突然遇见子将,不能没有羞愧。”
及杨愔为宰相,权综机衡,千头万绪,井井有条。自天保五年(554)之后,文宣帝(显祖高洋)丧德,维持匡救,不可或缺。每当天子临轩,杨愔便令公卿跪拜,发号施令,宣读诏册。杨愔温文尔雅,神仪秀发,百僚听观,莫不悚动。自居高位之后,家门里禁绝私交。轻财货,重仁义,前后赏赐,累积巨万,散发九族,箱柜之中,只有数千卷书。太保、平原王高隆之与杨愔隔壁,杨愔曾看见高隆之的门外有几位富胡,就对左右道:“我的门前幸亏没有这种东西。”谨小慎微,常常感觉自己的不足。每每提任新的官职,总是愀然变色。
高洋驾崩,杨愔更是悲不自胜。济南王嗣位后,礼遇更重,凡朝章国命,就是他一个人办理,推诚体道,时无异议。乾明元年(560)二月,杨愔遭高演诛杀。时年50。天统末,追赠司空。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愔的丧事,哭着说:“杨郎是因为忠君才获罪的呀!”她让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只眼睛,亲自放到杨愔眼眶里去,说:“以此来表达我痛惜的心意。”高演也后悔杀了杨愔。于是下诏宣布杨愔等人的罪状时,加上了这样一句:“这些人的罪由他们个人负责,家属不予问罪。”过一阵子,又根据簿册逮捕杨愔、可朱浑天和、燕子献、宋钦道、郑颐等五家的人。王晞一再劝谏,于是五家各抄斩一房,小孩也斩而不留,兄弟们则全被除名。
先是有童谣曰:“白羊头毣秃,羖 (劷)头生角。”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远我道,不远打尔脑。”又曰:“阿么姑祸也,道人姑夫死也。”羊为愔也,“角”文为用刀,“道人”谓废帝小名,太原公主尝作尼,故曰“阿么姑”,愔、子献、天和皆帝姑夫。
中书令赵彦深代替杨愔总理朝廷机要大事。鸿胪少卿阳休之私下对人说:“这真是将要跋涉千里的时候,却杀掉了骐骏而换上跛足老驴呀,真是太可悲了!”
常山王高演杀了杨愔、燕子献等人后,戊申(二十六日),幼帝高殷封高演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封高湛为太傅、京亲畿大都督,封段韶为大将军,平阳王高淹为太尉,平秦王高归彦为司徒,彭城王高浟为尚书令。
常山王高演回到并州,就宴请王晞,说:“我当初不听您的话,使众小人弄权,几乎到了国家倾覆。如今皇上身边的坏人虽然已清除掉了,但我到底应当怎样自处呢!”王晞回答:“殿下过去以自己的地位名望,还可以根据名教纲常进退出处;看如今天下形势,已经是关系到天时天命,再也不是以人间常理可以处置的了。”
北齐丞相高演考虑到王晞儒雅,动作迟缓,担心他不称武将们的心,便每夜用车载他进来议事,白天则不和他说话。又曾经把王晞叫进密室,对他说:“近来王侯及诸位贵族每每对我进行敦促逼迫,说我违反天意而不即位,很不吉祥。恐怕这样下去会有变乱发生;我想依法治他们鼓吹篡逆之罪,你以为如何呢?”
王晞回答说:“皇上近来对亲戚非常疏远,殿下不久前仓促间所实行的诛灭杨愔等人的举动,已不是为人臣的人该做的事。现在是芒刺在背,上下互相怀疑,这种局面怎么能长久?殿下谦逊退让,视国家神器为糟糠,其实恐怕是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毁坏了先帝留下的基业。”
高演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我要把你按国法论罪!”王晞说:“天时人意,都没有不同,所以我才敢冒犯斧钺诛戮来进言,这怕也是神明所赞许的吧!”高演说:“拯救国家于危难,匡扶时世,正等待圣哲出现呢,我怎么敢私下议论呢?你就别再多说了!”丞相从事中郎陆杳将要出使,握着王晞的手,让他去劝进。王晞把陆杳的话告诉了高演,高演说:“如果朝廷内外都有这种意思,赵彦深早晚都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王晞利用公事的间隙悄悄探问赵彦深的意思,赵彦深说:“我近来也为这种舆论而吃惊,每每想把自己的意见加以陈述,但临言噤口,心惊肉跳。现在你既然发端说出来了,我也要冒着一死披露一下肝胆了!”于是与王晞共同向高演劝进。
高演于是就把群臣劝进的话告诉了太皇太后娄昭君。赵道德在一边说:“相王您不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的往事,而想行骨肉相夺之事,难道不怕后世说你篡逆吗?”太皇太后也说:“赵道德说的话是对的。”过一阵子,高演又去启奏说:“现在天下人心不安定,我担心变乱突然发生,必须早日确定名位。”太皇太后这才答应了。
八月,壬午(初三),太皇太后发布敕令,废北齐国主高殷为济南王,让他搬到别宫去住。让常山王高演入朝登基,并且告诫高演说:“可不能让济南王有其他不测之事!”
高演在晋阳即皇位,大赦天下。史称孝昭帝,改换年号为皇建。太皇太后恢复皇太后的称号;皇太后则称为文宣皇后,她的宫室叫昭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