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萍收到王大虎托人送来的纸条,她失望了。说得好好的,他们一起出去打工,可王大虎为什么突然就变卦了呢?想到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他一次次说爱她,还说他不能没有她,这难道都是假话?虽然爱一个人好难,但是忘记一个人更难,她试想着把他忘记,但是她做不到,正因她已经完全陷进去,无法自拔了,正因她的痴情幼稚而让她认为完美的东西全部破碎了,她的心也碎了,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以前的完美都一笑而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陆萍一气之下,把纸条撕碎扔在地上,她跑进屋里扑在床上哭起来。哭了好一阵儿,似乎冷静了许多,此刻留给她的只是残缺的心。得到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与其这样痛苦地折磨自己,还不如面对现实。她走了出去,很想去找王大虎问个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本来就好好的,而且是真心相爱,为什么转眼间他这么绝情地提出与她分手?
此时,天已黑了,山村里静静的,田野上的树淹没在夜幕中,就像她心里一片迷惘一样,远处农家小院里的热闹,却无法让她失落的心感受到温暖,路边的树影似乎在倾听她难以诉说的心事,只有伤心的泪水,才能让她忘记过去,可与王大虎在一起的一幕幕……她走了一会儿,却突然站住了,她想:既然王大虎已做出了决定要与她分手,再去找他也没用,站了好一阵儿,她又原路走了回去。
陆萍刚进屋,陆大奎知道她出去是想去见王大虎,他大声地问道:“陆萍,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陆萍这几天因为与刘家的婚事,已和父母闹翻了,她一听父亲这样问她,知道父亲又在逼她同意刘家这门亲事。要是往日,她肯定会与父亲大吵一架,就是打死她也不会答应,可现在王大虎提出了与她分手,她彻底失望了,不想与父亲再争了,只能顺其自然了。她没有回答,仍往屋里走。
陆大奎又大声叫道:“站住,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在问你呢,你听见了吗?”
陆萍站住了,也大声回答道:“听见了。”
陆大奎看了一下陆萍,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毕竟是他的女儿,他知道这几天逼她太紧,但也都是为她好,难道她就不懂父母的心?他说:“女儿呀,我答应了刘家的这门婚事,也是为你好,你可要明白父母的一片苦心呀。能嫁到镇上去,又遇上刘家这样好的人家,不知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刘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马上把你的户口转过去变成城镇户口,刘吉祥是独子,他家里那个服装店也交给你经营。你说这样的条件,哪点不好?”
陆萍回过头来问道:“爸,你说完了吗?”
陆大奎说:“还没有呢。你别怪爸话多,也别怪爸不讲情面,爸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好。再怎么说,你嫁给刘吉祥,肯定比嫁给王大虎好百倍千倍……”
这些话不知父亲说过多少遍了,陆萍也听烦了,她大声说:“爸,你别说了好不好,我明白了。”
陆大奎一听,眼睛一亮,他有点儿不相信,陆萍这么快就想通了。她一直不答应刘家这门亲事,怎么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难道是他说的话起作用了?他问道:“那这么说,你同意刘家这门婚事了?”
陆萍想了一下,既然王大虎都这么绝情地与她分手,她还能怎么样呢?机会她是给他了,可他却不珍惜,更没把她当回事,她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她说:“你叫刘家挑个吉日吧,我嫁过去。不然,我改变主意了,他就别想娶我。”
说罢,陆萍转身走进了屋里。陆大奎似乎还没弄明白陆萍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这才想起今天他给王大虎说的那一番话,本想王大虎不会理睬他,也不会同意和陆萍分手,现在他明白了,肯定是王大虎主动提出与陆萍分手,她才答应这门亲事。这倒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负罪感,论说陆萍和王大虎从小一起玩到大,俩人也情投意合,是很好的一对,但他们作为父母,总不能让女儿一辈子待在这穷山村,像他们一样受苦受累,为了能让女儿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他只能这样做了。
同时,陆大奎一下就高看王大虎许多,关键时刻有担当,他是一条真正的汉子。为了能让他心爱的人过得好,他主动放弃了爱情。陆大奎在心里觉得亏欠他,更亏欠女儿。
陆萍进屋后,再也没出来,也没听见她哭闹,估计她已睡了。陆大奎仍坐在堂屋椅子上,不停地抽着叶子烟。以前陆萍不答应刘家这门亲事,他生气,现在她答应了,他心里似乎更难受,觉得他不该拆散他们……
张翠花走过来,说:“她爸,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怎么还在这儿抽烟呢?”
陆大奎说:“你去睡吧,我再坐会儿。”
第二天,陆大奎去找媒婆王二娘,请她传个话,说经过他好说歹说,陆萍已答应了刘家这门婚事,还是趁热打铁选择个吉日,早点儿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王二娘一听笑了,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就去镇上,催促刘家尽快办喜事。”
请人说媒,说什么也得送点儿礼物,陆大奎把两瓶好酒和一条烟递给王二娘,说:“王二娘,麻烦你了。”
王二娘接过烟和酒,笑着说:“你可不知道,为了你们的这门婚事,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跑了多少路,才把这事说成。说实在的,人家是街上人,是城镇户口,刘吉祥又是镇供销社正式职工,还愁找不到老婆吗?我是看在我们是亲戚的分儿上,才把你闺女介绍过去的。好吧,我这就去。”
陆大奎本来就看重这门亲事,听王二娘这样说,他更高兴了,说:“那你快去吧,看刘家怎么说,你得尽快给我回个话。”
王二娘在屋里收拾了一下,便走了出来,说:“知道了,你放心吧,只要我王二娘出面,没有搞不定的事。”
下午,王二娘回来了,她直接来到陆家,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这事她肯定搞定了。她给陆大奎说:“这事说好了,定在下月初六,那可是个大好吉日,你看咋样?”
陆大奎算了算说:“今天是五月二十一,六月初六,只有半个月了,这么急,我们怎么准备得过来?陪嫁的床、柜子、被子等,怎么做得出来呢?”
张翠花也说:“就是呀,只有半个月时间,女儿出嫁,总得准备些嫁妆吧,时间这么紧,怎么来得及呢?”
王二娘笑了,说:“刘家说了,他们家啥都有,至于嫁妆能有多少就是多少,他们不在乎这些。”
陆大奎听后说:“我看,这婚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张翠花赶忙说:“她爸,我看还是先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吧。”
王二娘听后有些不高兴了,她知道陆萍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今天专门跑去镇上给刘家说了这事,日子也定下来了,要是陆萍不同意,她还怎么向刘家说去?她问道:“什么,你今天一早就叫我去刘家说这事,难道你们还没和你女儿商量好?还要征求陆萍的意见,要是她不同意呢,那我还怎么向刘家交代?”
再怎么说,这也是女儿的婚事,别人是替不了她的,说什么也得征求一下她意见,陆大奎想了想,对张翠花说:“她妈,你去问问她。”
张翠花赶忙走去陆萍的屋里,见陆萍坐在屋里,没出声也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她说:“陆萍,王二娘来了,你出去坐会儿吧。”
陆萍没说话,仍坐在她屋里,有气无力的样子。张翠花说:“陆萍,是这样的,王二娘说,刘家选择个吉日,就是下月初六,你就和刘吉祥成亲,你有意见没有?”
以前陆萍不同意刘家这门亲事,是她对王大虎还有念想,现在王大虎提出了和她分手,她心中似乎也没别的想法了。此时,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大声说:“我还有什么意见,一切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张翠花有些急了,她说:“你到底同意不,你说明白点儿,王二娘还等着回话呢。”
陆大奎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对着屋里的陆萍说:“陆萍,是你说的,叫刘家选个吉日,你早点儿嫁过去,你可别反悔哟。”
陆萍仍没出声,她心里也很矛盾,虽说王大虎提出和她分手,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有很深的感情了,一旦她做出决定,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也不知怎么回答。陆大奎生气了,说:“你说句话呀,到底同意不?”
陆大奎不光是说话的声音大,他的目光也是凶巴巴的,好像一把刀刺在她的心口上,让她感到害怕。她猛地一下站起来,十分生气地大声说:“我同意了,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陆大奎见陆萍这样,更生气了,很想大骂她一顿。张翠花见状,赶忙走过来把陆大奎拉了出来,说:“女儿都同意了,你还生这么大的气干啥,王二娘也在,这一旦传出去,不让人笑话才怪。”
陆大奎坐下后说:“王二娘,麻烦你告诉刘家,这事就这样定了,就定在下月初六成亲。”
结婚的日子定下来了,陆大奎请来木匠做床、柜子、箱子等陪嫁的家具,也请弹花匠弹棉被,还四处张罗着办喜酒的事,很快陆萍要出嫁的消息在全村传开了。
知道陆萍要嫁了,最难受的是王大虎,他为了陆萍,把镇红砖厂的工作也辞了,结果他还是与她分手了。他现在开始后悔起来,都怪他听了陆萍爸的话,一时冲动做出了与她分手的决定,这样肯定让她伤心,对他彻底绝望了。现在他想挽回这段感情也不可能了,就是想见她一面,她也不肯见他了。
王大虎辞了工不再去镇上红砖厂上班了,他也没心思去地里干农活,而是在家里睡了两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中午,王生地进了他屋,大声说:“大虎,快起来吃午饭了,吃了饭你和我一起去地里干活,把那块土挖过来,好种白芷。”
王大虎轻声说:“我不想吃,我不饿。”
王生地看到儿子这样子,他也心疼,他在床边坐下说:“大虎,我知道你喜欢陆萍,陆萍也是个好姑娘,可人家快嫁人了,而且还是嫁到街上,你们是不可能了,你别为这事想不开,好姑娘多的是。过两天我去请王二娘给你介绍一个,我们乡下人再穷,也不能没有志气。”
王大虎有点儿不耐烦了,他翻了个身,说:“爸,你别说了,烦死了。”
王生地还想说什么,他看了看儿子用被子盖住头,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王大虎这一睡又睡到下午,父亲去地里干活了,他起床后,虽然没吃午饭,仍不觉得饿,便走了出去。
太阳快落山了,又是初夏,田里的秧苗长得绿绿的,在微风的吹拂中,秧苗似乎又恢复了生机与活力。田野像一幅由天才画家创作的画卷,慢慢铺展开来,简单、流畅,寥寥数笔勾勒出引人入胜的意境。纵横交错的田埂,如农人胳膊上暴突的筋络,展示着无穷的原始之美。时有一两只白鹭优雅地展开翅膀掠过水田,黄鹂尽情地在山间竹林里鸣啭。微风送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馨香。要是往日,他肯定觉得这时的风景真美,可他这时心里很烦,再美的景色也不能让他的精神振作起来。
他去田埂上走了走,可又情不自禁地走去陆萍的院前,他不能走进她的屋里,透过院前的那片竹林,还是能看见她家的土墙屋,里面传出木匠为她做嫁妆的声音,似乎她家还在为她的婚事忙碌着。这时,他巴不得陆萍能看见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匆匆地走出来,虽然她很快就要出嫁了,不再是他的女人了,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他还是想见她一面,哪怕和她说几句话,他也知足了,或者陆萍生气骂他几句,对他也是一种安慰……
王大虎在陆萍院前站了好一阵儿,仍不见陆萍出来,可他不死心,他想她是不是已经看见他了,有意不出来见他?这也难怪,是他伤了她的心,她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一次又一次与她父母闹翻,并一次又一次叫他辞工带她走,她已经做了一个女人最大的努力,可他却因为听了她父亲的话,心想他与她分手了,她就会同意刘家的婚事,只有她嫁到街上去,往后才不会跟着他受苦一辈子。他一时冲动,便匆匆地做了选择,可他很快就后悔了,一个人过得幸福不幸福,那不是家庭条件决定的,有的人放弃富贵的生活,与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哪怕生活再苦再累,也觉得很甜蜜美好。
王大虎等了好一阵儿,仍没见陆萍出来,这下彻底失望了,他转身就往回走。
这时,起风了,棉絮般的浮云重重叠叠,如给苍穹挂上了一床巨大的棉被。不知何时,乌云犹如听到集合的号角,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云层之间电闪雷鸣,不一会儿,雨水如注,天地间的一切便隐没在烟雨中,朦胧如海市蜃楼。王大虎躲进旁边的一个草棚里,大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过了一阵子雨就停了。经过雨水的洗礼,空气清新得有些醉人,每一片树叶都挂满晶莹的水珠,难耐的溽热一扫而空,大地上迎来短暂而又难得的清凉。
天还没黑,雨后的大地上显得是那么湿润,空气也格外的清新,让人一下子又有了精神。王大虎的心情没有因为这场雨而好起来,反而他的心事好像被雨淋湿发胀,在他的心中膨胀起来,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没有见到陆萍似乎心有不甘,仍不想回去,依旧站在那里。
这时,常春春来了,她提着一个袋子,她见王大虎站在那里,而且有些发呆,不用问她也知道王大虎站在这里的原因,她说:“大虎,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陆萍的吧?”
王大虎赶忙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不……不是,我是出来随便走走。”
常春春看了看王大虎,尽管他装着没事,但仍看得出他那十分失落的样子。要说别人她不了解,王大虎她太了解了,以前他和陆萍在一起,陆萍常在她面前说起他,有时陆萍说他傻,她还不信,现在看来,他确实很傻,而且傻得可爱。不说别的,陆萍都要出嫁了,他还在这儿守着,陆萍会见他吗?她说:“大虎,这两天你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病了?看起来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王大虎强装笑脸,说:“没有,我很好。”
常春春打心里喜欢王大虎,当她看到他这样失魂落魄地站在这里,她也有些心疼,在心中暗暗为他叫不值,但她却不便明说,更不知怎样才能给他安慰。她说:“大虎,你辞了工,又准备干啥?如果要去广东深圳打工,我可以辞工和你一起去,我在那儿打过工,我对那里很熟悉。再说,我俩一起出去,也好有个照应嘛。”
王大虎有点儿不想理常春春,也许因为他这时心里只想着陆萍,他说:“我现在还没想好。哎,春春,你在厂里干得好好的,你辞啥工呀,辞了工再出去另外找工作,也是不好找的。”
常春春笑了,说:“大虎,这些我都知道,当初你辞工时,我也这样劝过你,可你还是要辞工,你现在后悔了,是不是?”
王大虎说:“我才不后悔呢。”
常春春不信,看得出王大虎是在说假话。他这个人忠厚老实,嘴上这样说,可眼睛却告诉她,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她说:“真的不后悔?”
王大虎见常春春提着袋子,她肯定是来找陆萍的,便问道:“春春,你提着啥?”
常春春笑了,好像还很开心一样,她说:“陆萍和我是闺密,过几天她就要结婚了,说什么也得送她个礼物。我今天中午在镇上买了一条围巾,我下班回来就直接来送给她。”
王大虎听后,脸上又布满了阴云,不知是生气还是难过,他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好,你给她送去吧,我走了。”
常春春好想走过去,给王大虎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只要能减轻他心中的痛苦,要她做什么都愿意。可这时的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不管她为他做什么,他也不可能接受。她不知陆萍是怎么想的,放弃一个深爱她的人,去嫁给一个和她没有感情的人,别说王大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是她也难以理解。她说:“大虎,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已经是事实了,你们再也不可能了。我也理解你此时的心情,肯定很难过,但你得想开点儿,是你的早晚会来,不是你的就是来了也会走的。”
王大虎站住了,他没有回头,以前他听常春春说话,还觉得烦,今天听起来却很好听,更有一种亲切感。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谢谢你,春春。”
常春春看着王大虎那低沉的样子,她心里更加难过,说:“大虎,我知道你这时来,是想见陆萍一面。你等着,我进去给陆萍说,看她能不能出来见你。”
王大虎没出声,但他没有再往前走了。常春春走了进去,两个木匠正在院坝里做家具,陆大奎也在跟着忙活,他见常春春来了,问道:“春春,你是来找陆萍的吧?”
说罢,陆大奎冲里面喊道:“陆萍,常春春来了。”
陆萍从屋里出来,她把常春春迎进屋里,俩人在她屋里坐下,陆萍说:“春春,你怎么来了?”
常春春笑了,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呀,你过几天要出嫁当新娘了,说什么我也得来看看你。”
陆萍苦笑了一下说:“当啥新娘,我还巴不得不嫁更好。”
常春春从袋子里拿出一条红围巾递给陆萍说:“别说傻话了,日子都定下来了,还能不嫁?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你收下吧。”
陆萍接过围巾,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神情,她说:“你买什么礼物,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说真的,我真不想嫁人。”
常春春一把拿过围巾,给陆萍围上,说:“你看,这红围巾一围上,你还真像个新娘,真好看。”
陆萍赶忙拿下围巾,说:“还围啥围巾,这大热天的。”
常春春笑了笑,说:“那你就好好收着,等冬天再围,这可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陆萍收好围巾,说:“我一定收好,谢谢你春春!”
过了一会儿,常春春轻声地对陆萍说:“陆萍,我进来时,看见大虎站在你院前,我想他可能是在等你……”
陆萍一听生气了,她说:“他来干什么?”
常春春说:“看他那失落的样子,肯定是想见你一面。陆萍,再怎么说,你们也曾经好过,不管从哪方面讲,你都应该出去见见他。”
陆萍很生气地说:“不见,我又不是没给他机会,叫他辞工我们一起走,去广东深圳打工,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可他却舍不得辞工,还托人带张纸条给我,说和我分手,他就是一个懦夫,一个傻瓜,简直不是男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听陆萍这么说,常春春才知道王大虎辞工的真正原因,深深地叹息一声,说:“其实,大虎已经为你做了很多,那天他去车间辞工,车间主任一劝再劝他别辞工,还提拔他当组长,可他却坚持把工辞了,原来他辞工是为了和你私奔。”
陆萍听后大吃一惊,问道:“大虎真辞工了?”
常春春说:“是的,他已辞工了。”
陆萍又一脸疑惑地说:“既然辞工了,那他为什么不带我走,反而还托人带来纸条,要和我分手?”
常春春摇了摇头说:“这个……可能有其他原因吧。”
陆萍说:“不管啥原因,他也不能这样对我,为了他,我和我爸妈吵了多少回,为了他我连死的想法都有了,可他……”
常春春见陆萍越说越难过,她拍了拍陆萍的肩说:“好了,都过去了,还是别多想了,开开心心准备做新娘吧,我走了。”
常春春走了出来,张翠花过来说:“春春,吃了晚饭再走。”
常春春说:“阿姨,我不吃了,我才下班回来,还没回家,回去晚了我妈妈会担心的。”
常春春便走了出去,陆萍也跟着出来,她大声说,似乎这话是说给她爸听的:“春春,我送送你。”
陆萍送常春春出去,她们来到屋前,却没有见到王大虎,她们又到处看了看,仍没见到他。
常春春说:“陆萍,大虎可能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陆萍只好转身回去了,常春春也走了。
而王大虎却躲在竹林里,偷偷地看着陆萍,以这种方式见陆萍一面,对他多少也是一种安慰。
陆萍出嫁那天,全队的人都去喝喜酒,喜事办得热热闹闹。小山村一直都在平静中,除了哪家做生满十或嫁闺女娶媳妇热闹一下,平日里大家都在田间地头忙农活。陆大奎当了多年的队长,大家对他还是比较尊重,加上陆萍是嫁到镇上,新郎官又是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在乡下人眼里,这真是风光又体面。爱热闹的山里人,有说有笑,帮忙办酒席,陆家这喜事办得更是喜庆。
唢呐吹了整整一个时辰,鞭炮在喧闹声中开成遍地红艳的花朵,贴在门上的红喜鹊,仿佛要在今天欢天喜地地飞起来。村里的人们像赶集般地聚来。陆萍是嫁到镇上,但按乡下的风俗父亲给她做好了床、柜子、箱子等嫁妆,而且家具也漆得红红的,看起来十分显眼,这更增添了婚礼的喜庆,让乡下人在心里赞叹不已,谁娶了陆萍,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
外面坝子里摆着酒席,乡亲们高兴地喝酒。陆萍坐在屋里的镜子前,几个女人给她打扮。她今天是新娘,化妆、梳头等都由别人给她弄,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高兴,像个木偶人那样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摆布。
这时,陆萍心里才真正想起王大虎,要说以前爱过他,也恨过他不带她走,今天她出嫁了,却真正觉得对不起他,也怪她一时生气才把这婚事答应了下来。过去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都一一浮现在眼前,仿佛一切都那么美好,哪怕是生他的气,也是一种难忘的记忆,要是时光能倒流,她肯定会反悔,再也不离开他。现在一切都晚了,想着想着她流出了泪水……
给陆萍梳头的大姐见她哭了,劝道:“陆萍,你别难过了,我知道,女人出嫁时,想到要离开父母了都伤心。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你又是嫁到镇上,镇上条件多好呀,离家又不远,你可以随时回来看父母的。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高兴才对,别哭了,笑笑。”
另一个大嫂笑了笑,说:“看你说些啥,陆萍是在高兴,她哪里是难过呀?如果不装着哭,人家还说她想嫁呢!”
这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可陆萍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很快,陆萍妆化好了,她走出去站在大门口向外看,看见院坝里坐着很多喝喜酒的人,可看了好一阵儿,都没有看见王大虎,这是她出嫁的日子,王大虎怎么没来呢?此时,她多想见他一面。常春春走了过来,她轻声地问道:“陆萍,你是在看大虎来没有,对吧?”
陆萍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常春春是她的好朋友,她和王大虎的事常春春也知道,她点点头说:“是的,大虎他……怎么没来?”
常春春叹息一声说:“我也没看见他,他可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吧。”
这时,新郎刘吉祥走了过来,问道:“陆萍,你收拾好了吗?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陆萍没理他,却转身进了屋里。
陆大奎走了过来,说:“对,该出发了。”
刘吉祥请来的抬家具的、挑东西的早已准备好,随时待命出发,那大花轿也抬到了门前。陆大奎大声说:“各位,今天是小女陆萍出嫁的日子,承蒙大家前来贺喜,现在吉时已到,开始发亲,大家出发。”
两个伴娘把陆萍扶上轿,唢呐声中锣鼓敲起,随着“起——轿——”一声喊,长长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说说笑笑从陆家出来。坐在轿子里的陆萍,还时不时伸出头来看,可仍没见到王大虎的身影,这时她彻底失落了,在轿子里悄悄地哭起来……
迎亲队伍喜气洋洋从那条长长的石板路上走过来,唱着那支古老悠扬而又欢乐的歌。火红绸缎缠在民间艺人粗粗的腰间,舞出一阵阵久久不息的欢乐。
其实,王大虎没去喝喜酒,而是拿着一瓶酒,坐在陆萍屋外坡上的那片林子里独自喝起来,喝得醉醉的。他心里很难过,要是他带陆萍走,可能今天的新郎就不是刘吉祥而是他。本来他和陆萍好过,说什么也该去参加她的婚礼,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她,是他一时冲动,负了陆萍对他的一片真心,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原谅自己,也不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他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新娘的事实,他不停地喝酒。这时,似乎只有酒才能减轻他心里的痛。
当迎亲队伍从他身边的那条石板路上经过时,他站了起来,想跑出去看陆萍一眼。可他走了几步又站住了,他没有勇气去看她,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默默地看着大花轿从他眼前经过……
常春春来了,她一把抢过王大虎手中的酒瓶,说:“大虎,你别喝了,如果再喝,不喝死你才怪。”
王大虎大声地说:“把酒还我,我要喝酒……”
常春春没有还他酒瓶,相反地,她却拿起酒瓶喝起来。这一举动让王大虎感到吃惊,他虽然喝得醉醉的,但还有几分清醒,他站起来去抓常春春手中的酒瓶,大声说:“你怎么喝酒?今天伤心难过的是我,而不是你,快把酒还我。”
常春春没有再喝酒了,她也没有把酒瓶还给王大虎,只说:“是的,今天看到你心爱的女人出嫁,才这么难过。那我问你,陆萍说了,她已经给你机会了,你为什么不珍惜,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王大虎听后,觉得常春春说得有道理,他没有出声,只低下了头。
常春春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大虎,陆萍已经出嫁了,你难过还有什么用?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就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这也许才是陆萍最想对你说的,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对吧?”
王大虎稍微冷静了一下,说:“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她……”
常春春也在王大虎身边坐下,她看到王大虎那伤心的样子,说:“大虎,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想说什么也说出来,闷在心里会更难受的,你的心情我理解,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王大虎果真大哭起来,常春春赶忙用手抱住他,把他拉到她的怀里,并不停地给他擦着泪水。
王大虎哭了好一阵,他抬起头,控制了一下情绪,轻声说:“春春,对不起,我……”
常春春却一下扑进他的怀抱,亲切地说:“大虎,我喜欢你,我只能把对你的爱藏在心底,陆萍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从中插一杠子,只默默地祝福你们。本来我想把对你的爱永远就这样藏在心底,但今天陆萍出嫁了,看到你这么伤心难过,我才说出来,也许这样你的心里会好受些。”
王大虎听后没出声,却用手紧紧地抱住扑在他怀里的常春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渐渐地王大虎也从难过中走了出来,红砖厂的工作他已辞了,不可能再回去上班,他便跟着父亲干地里的农活。
天还没大亮,王大虎便来到坡上挖土,他挖了好一阵儿,王生地才来,一看他挖这么多了,笑着说:“大虎,你才出来不久,就挖这么多了,别累着,过来歇会儿。”
王生地爬了一阵坡,似乎走累了,在土坎上坐下,又抽起叶子烟来。王大虎仍十分认真地挖土,边挖边说:“挖土这活不累,以前我在镇上红砖厂上班时,干的是向制砖机里铲泥土的活,那样干一天下来,才真正地累人。”
不提则罢,一提起这事,又让王生地有些不高兴了,他说:“大虎,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在红砖厂干得好好的,怎么就把工辞了呢?我听常春春说,要是你不辞工,厂里还提拔你当组长了,那更是工资高活轻松,正当十年媳妇熬成婆了,该有发展前途了,你却把工辞了,这划得来吗?”
王大虎没当回事,说:“爸,我把红砖厂的工作辞了,难道就不吃饭了?我只要把这地种好,不一样有收入吗?像你,一辈子没出去打过工,种了一辈子地,也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吗?”
王生地仍抽着烟,他看了看王大虎,说:“话不可以这样说,现在土地承包到户了,每家土地只有这么点儿,还能从地里挖出个金娃娃来?我计划着,等红苕挖了就拿一半的地来种白芷,明年白芷要是能卖上两千多元,加上你在红砖厂打工的收入,我们家就可以把那几间土墙房修成砖瓦房。你看,现在我们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修了砖瓦房,我们家可不能落后呀。”
王大虎听父亲这么说,也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还是后悔把红砖厂的工作辞了,如果不辞工,他也当上组长了,不说当组长有多好,至少每月可以多挣五十元工资,更重要的是他干活得到了厂领导的认可。现在工已辞了,想回去上班也不能了,他没有出声,仍在使劲地挖土。
王生地说:“要是我们家不把土墙房改修成砖瓦房,你以后去哪儿找老婆呢?”
王大虎说:“爸,你别说了,我还不想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