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电影院放的电影是《红高粱》,电影里九儿头盖着红盖头,坐上大花轿,一路上一伙人疯疯癫癫地唱着歌。最后,漂亮的九儿被余占鳌扛进红高粱地里,九儿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还有那被一个粗犷的山东汉子所征服而倒地的情节……让陆萍和王大虎看得心惊肉跳,王大虎却不像往日那样胆大了,主动拉她的手,而是时不时偏过头来看她。借着那暗淡的光线,陆萍似乎看清了他的表情,他也想与她有点儿小动作,可他却在努力控制自己。还是她胆大,把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她这一举动让他感到意外。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好像大家都在一心一意地看电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便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也越握越紧……
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又在电影剧情的感染下,要是王大虎有更进一步的举动,陆萍也不会反对的,相反地,还渴望他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也像电影里一样来点儿浪漫的细节。可这毕竟是在电影院,而座位又不像城里的电影院那样是椅子,有高高的椅背挡着,一点儿小动作也没人看得见。这里是石凳子,除了有个座,啥也没有遮挡的,他们也只能这样拉着手,感受着对方的心跳,也有一种幸福和满足。
今天是小镇的赶集天,陆萍是经村里的媒婆王二娘介绍,来镇上与刘吉祥相亲的。虽然刘吉祥家住在镇上,他也是镇供销社正式职工,可她根本不想去相亲,因为她心里有王大虎。他俩从小一起玩到大,也是两小无猜,而且真心相爱。只是王大虎家穷,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和王大虎在一起。现在王二娘来说媒,让她嫁到镇上,这是多少乡下姑娘求之不得的,可陆萍说什么也不愿意,要不是父亲逼她,她今天还不来,为了不让父亲丢面子,她是来做做样子的,可她与刘吉祥一见面,转身就跑出来,与王大虎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电影完了后,他们逛了逛街,王大虎回镇红砖厂去上班了,陆萍只好回家去了。今天电影里那充满激情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映现着,这让她心中对王大虎更加爱。她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九儿,王大虎就是那个野性十足的余占鳌,巴不得他也把她扛进玉米地中,她就是他的人了,再也不会去与刘吉祥相亲了。
一路上,陆萍心里一边是电影里的动人心魄的情节,一边是父亲逼她去与刘吉祥相亲的烦恼,让她不知怎么面对父母。她沿着那条回家的石板路走去。来镇上赶集的人很多,赶集后的人这时多半也回家,他们有的挑着化肥,有的背着油盐,或三三两两说说笑笑,或三五成群疯疯打打,洒下一路的笑声,让这条石板路充满了人气。陆萍没和任何人一起,她独自走着想着,她心情很复杂,不知是在兴奋或是在担心,她在相亲时转身就走了,父亲肯定会为此生气。陆萍回到家里已是下午了,她一进屋,父亲陆大奎十分生气地叫住她,说:“站住,我问你,今天去镇上相亲,见了面你为啥起身走了?”
陆萍站住了,她头也没回,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走还怎么着,难道还在他家吃了午饭才走?”
陆大奎本来就生气,他听陆萍这样说,更生气了,他大声说:“什么,你不同意这门亲事?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能嫁到镇上去是多少姑娘巴不得的,今天你有了这个机会,还不同意。那我问你,刘家哪点不好,要说家庭条件我们乡下哪家比得上?刘吉祥也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不是傻子也不是瘸子,哪点配不上你?看看你,有啥本事嫌人家,只要人家不嫌弃你就千恩万谢了。”
陆萍听父亲这么说,她也生气了,说:“他家再好,我就是不同意嫁到刘家,要嫁你嫁去好了。”
陆大奎起身,抓起门前的一把扫帚就想打,正好母亲张翠花走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扫帚,劝道:“她爸,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像小孩子一样想打就打呀,有啥话好好说,别把你自己气病了。”
陆大奎仍在生气,他却没有再打,反倒走来骂张翠花道:“都怪你,整天惯着她,你看看,现在都把她惯成啥样了?”
张翠花示意陆萍快进屋去,陆萍便走进屋去了,她关上门扑在床上大声哭起来。陆大奎扔下扫帚,坐在木椅上,大声地说:“告诉你,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门亲事我已答应,刘家过两天就送订婚彩礼来。”
陆萍一听急了,她开门走了出来,大声说:“你答应了是你的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嫁到刘家。”
说罢,陆萍哭着跑了出去,张翠花赶忙追出去,大声喊道:“陆萍,你去哪儿,你爸是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再好好商量,你回来呀,别想不开。”
陆萍哪里听她的,加快脚步跑走了,张翠花又走进屋来,对陆大奎说:“她爸,你怎么能这么教育女儿,女儿现在大了,打能解决问题吗?这下好了,把她气走了,要是她一时想不通出个啥事,看你后悔一辈子吧。”
陆大奎一股劲地抽着叶子烟,他仍很生气,大声说:“她走,走了就一辈子别再回来,省得气人。”
陆萍跑出去后,也不知去哪儿,她便跑到房后的山坡上那片林子里,在一棵树下坐着哭起来,想着她命怎么这么苦,父母明知道她心里喜欢王大虎,可偏要逼她去相亲,不就是嫌王大虎家穷吗?今天去镇上相亲,本来是为了不让父亲被人说不讲信用,她想去应付一下完事,没想到父亲却自作主张答应了这门亲事,还说过两天刘家就送订婚彩礼来,这不明摆着逼她答应这门亲事吗?
其实,能嫁到镇上当然不错,婚后的生活肯定比嫁给王大虎过得好,更不会那么劳累,在乡亲们面前也风光。刘吉祥也不错,虽不是很帅气,但第一眼她能看得出他是一个知书识理的人,一点儿也不像街上其他男人那样油嘴滑舌,满口脏话,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要是他心里没有王大虎,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这门亲事,可她现在心里有了王大虎,再好的家庭和再好的男人,也难以走进她的心里。
可父亲已答应了这门亲事,依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一直很倔,凡他认定的事,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的,难道她就只能认命?
陆萍哭了好一阵儿,仍不想回家。她知道此时回去,父亲肯定还在气头上,不骂她才怪。其实,她也理解父亲的心情,费尽了力托媒,把她嫁到镇上去,好走出这穷山村,不再像他们一样受苦受累,往后能过上好日子。她也不傻,能嫁到镇上也是乡下姑娘巴不得的,把户口从农村转为城镇居民,每天穿得干干净净的,不用下地干活,摆个摊儿还能挣钱,买个油盐什么的也方便,更是在乡邻面前风风光光。可她却放不下王大虎,也不是说王大虎有哪点好,反正她心里喜欢他,只要能和王大虎在一起,往后的日子再苦再累她也认了。
太阳慢慢落下山,在山坡上干活的人们都收工回家了,黄昏的山坡上静静的,远处的农家小院和田野被夜幕笼罩,到处变得朦朦胧胧的。陆萍知道在镇红砖厂干活的王大虎快回来了,她便走去那条石板路边。这是山里人去镇上的必经之路,她就站在那路边等,盼望着王大虎早点儿回来,她好想见到他,把这一切告诉他。
过了一会儿,王大虎回来了,他远远地看见了陆萍,知道陆萍是在等他,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问道:“陆萍,你是在等我吗?”
陆萍见王大虎站在跟前,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又不知怎么说,她只是点了点头。
王大虎看了看陆萍,发现她有点儿不对劲,好像刚哭过,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挂着几滴泪水,他赶忙给她擦了擦,问道:“陆萍,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伤心,是谁欺侮了你,你快说呀!”
陆萍摇了摇头,说:“不是,没有人欺侮我,我……”
王大虎拉着陆萍向山上那片林子走去,那是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这一片林子以前是生产队的山林,在土地承包后没人管理,树木依旧茂盛,却是杂草丛生,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他们来到这林子后,王大虎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对她有些亲热的动作,比如拉她的手,或者抱着她亲一下,而是十分着急地问道:“陆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陆萍站在那里,似乎不知怎么说起,或者她是在想,这事到底该怎么告诉他。就是告诉他了,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王大虎见陆萍仍没出声,他在一棵树下坐下了,等着她说话。陆萍站了好一阵儿,她的情绪也平和了许多。这也奇怪,凡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和他说说就开心了;凡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只要一见到他心情就好了,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就是爱情的甜蜜与美好。她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问道:“大虎,你喜欢我吗?”
王大虎笑道:“当然,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没感觉出来?”
陆萍说:“我感觉到了,但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王大虎看了看陆萍,不知她问这个干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十分认真地回答道:“陆萍,我喜欢你。”
陆萍又问道:“大虎,你爱我吗?”
王大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陆萍到底怎么了,老是问他这些,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能说他不喜欢她吗,这还用得着问?他问道:“陆萍,你这是怎么了?”
陆萍说:“你先回答我。”
王大虎赶忙说:“陆萍,我爱你!”
陆萍听王大虎回答得这么肯定,也是发自心底的,她开心地笑了。要是以前,不管他说多少次这样的话,她都只是一笑了之,可这时他十分认真地说出这话,让她感受到了格外的温暖,更得到一种力量,觉得她坚守着这份爱情是对的,是值得的。爱一个人,也许有的人是图荣华富贵,可她爱一个人是想终身相守。她一把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亲,说:“大虎,我们私奔吧,去哪儿都行,现在就走。从此,我俩再也不分开了。”
王大虎听陆萍这么说,吃了一惊,她怎么突然提出这种要求,现在他们不是好好的吗?同住一个队上,她家与他家不就隔条河吗,也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干吗还要私奔呢?他推开她抱他的手,问道:“陆萍,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大虎这么一问,又让陆萍难过起来,她想他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她父母逼她去镇上相亲,他也是知道的,她都快急死了,他怎么还不着急,好像没事一样,简直是不可思议。她眼泪又流出来了,她说:“今天我爸不是逼我去镇上和刘吉祥相亲吗?”
王大虎说:“知道呀,你不是没答应吗?”
陆萍说:“我是没答应,当时我就出来了,可我爸却答应了,还叫刘家这两天就把订婚彩礼送来。”
王大虎听后也生气了,他大声说:“怎么能这样,都啥年代了,婚姻还由父母包办?你知道吗,这包办婚姻是不算数的。”
陆萍说:“在我们家,我爸说的话就得算数。”
王大虎气得站了起来,说:“走,我去找你爸论理,我也向他说明我俩的关系,叫他把你和刘吉祥的婚事退了。”
陆萍也站了起来,赶忙拉住王大虎说:“你去找我爸论理,你有什么理可论?我爸是看刘吉祥是镇上人,又有正式工作,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现在能把闺女嫁到镇上,过上好日子,当父母的也风光,这有什么错?”
王大虎听陆萍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他说:“那我们该怎么办?”陆萍似乎早就想好了,她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俩私奔,马上就走,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我俩就永远在一起了。”
王大虎看着陆萍,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对他浓浓的爱,更看到了她期待他回答的目光。他转过身去,想了好一阵儿,再转过身来,拉着陆萍的手说:“好,我答应你,我俩一起私奔,去深圳广州都行。自从土地承包后,村里有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只要我俩能在一起,再苦再累都值。”
陆萍听王大虎回答得这么坚决,她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她高兴地说:“大虎,你同意我俩私奔了?那我们今晚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王大虎想了一下说:“这事别急,还是等几天再走,说什么我也得去厂里把工辞了,还有这个月的工资我也得领了再走。如果我们现在就走,身上没钱不说,就连换洗的衣服也没带。”
陆萍听后有些不放心,她说:“大虎,这事得越快越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到时我们走不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王大虎拉着陆萍的手,并双手紧紧握着,是在给她安慰,更是在给她勇气,说:“陆萍,你放心,我尽快安排好,你对于我太重要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陆萍相信了王大虎的话,她说:“好,我等你的消息。”
王大虎说:“你也用不着太担心,你和刘吉祥只是订个婚,他送彩礼来也是订婚彩礼,又不是结婚,到时我们退掉就是了。”
陆萍说:“现在刘家还没送彩礼来,如果我们私奔了,他就不用送彩礼来了,他也会死心了,省得今后退彩礼麻烦。还有,夜长梦多,我爸的脾气很倔,他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的。”
王大虎亲了陆萍一下,说:“这个我知道,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萍点头说:“好吧。”
听了王大虎的话,陆萍心情也好了许多。他们走出林子,沿着那条山路走下山,此时,已是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天空挂着一钩弯月,不像中秋的月亮那样圆润美丽,却别有一番风韵。到了她的屋前,她站住了,轻声说:“我到家了,你回家吧,别让我爸看见了,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王大虎还不放心,仿佛觉得陆萍就像一粒沙子,转眼间就会被风吹走。他真怕失去她,他多想再拥抱她一下,让她不要走开,可她已到家了。他说:“你进屋吧,等你到家了我再走。”
陆萍冲他一笑,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进去。王大虎看着陆萍的背影,心里还是担心,她回到家后,她爸会不会进一步逼她呢?她会屈服吗?
王大虎见陆萍进了屋后,仍在那里站了好一阵儿,才转身回家去了。
今天是周末,在城里念高中的妹妹王大燕回来了,她见哥哥回来了,高兴地叫道:“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王大虎放下身上的包,说:“今天厂里有点儿事,走晚了点儿。”
王大燕赶忙说:“哥,要是你再不回来,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爸妈就是偏心,非要等你回来才吃。”
王大虎走进灶屋洗了洗手,然后出来坐下,说:“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先吃,还在等我呀?”
全家人早已坐在桌边,桌上弄了很多菜,还有一条鱼,父亲王生地说:“大虎回来了,吃吧。”
由于王大燕在县城上高中,只有每周五下午才回来,周日下午就得回县城,全家人只有周末才聚得齐,凡有点儿好吃的父母都要留着等周末妹妹回来才吃。今晚,虽不是过年过节,但桌上的菜很丰盛,有鱼有肉的,也当是过节了。
王生地冲着母亲吴良贤说:“他妈,快去给我倒杯酒来,好久没喝酒了,今晚我高兴,想喝点儿。”
吴良贤说:“你身体不好,还是别喝酒了,上次你喝了酒,不就引发了你的肺气肿吗?”
王生地嘿嘿一笑,说:“没事,今晚你弄这么多好菜,不喝点儿酒心里痒痒的。”
王大燕也说:“爸,你还是别喝了,多吃点儿菜吧。”
王生地仍不甘心,他拿着筷子也没夹菜,就是想喝酒。王大虎知道喝酒是父亲唯一的爱好,以前在集体干活时,父亲为了多挣工分,好多分点儿粮食养活一大家子人,他总是去找重活干。重活干起来肯定很累,累了父亲回到家里就喝点儿酒,以解困倦,更是寻求一种释放负重生活的压力。他起身拿了一个杯子和一瓶酒过来,他说:“爸,今晚见你高兴,你就喝点儿吧,但别喝多了。”
王生地见儿子拿酒来了,他倒上半杯酒说:“好,就喝这么点儿,没事的。”
王生地边喝酒边说:“现在土地承包到户了,不像以前在集体干活时,每天都得起早摸黑去队上挣工分,那哪是挣工分呀,大多数人是在土里混工分,一年到头分那点儿粮食还不够吃。土地承包到户这些年,全村哪家的粮食吃得完呢,仍是那些土地,为什么现在各家各户种的粮食就产得这么多呢?”
王大燕虽然在上高中,但她长大了,也懂得一些道理,她笑了说:“现在土地承包到户了,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干活也干得仔细,当然粮食就产得多了。”
几口酒一下肚,王生地的话就多起来,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他又喝了一口酒,说:“论说在集体干活时,活也没少干呀,哪块田不是三犁三耙,哪个土坎都铲得干干净净的,可粮食就是产不出来。”
吴良贤看了看王生地,知道他喝了酒话就多了,赶忙说:“他爹,看你喝了酒话就多起来了。这还不简单,是大家计划得好,啥都种在季节上,粮食当然就能丰收。”
王大燕听母亲这么说,笑了,说:“看不出,我妈大字不识一个,还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也难怪,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了,有进步,值得表扬。”
王生地又说:“土地承包到户这些年,我们家的粮食余下不少,我准备今年拿一半的土地来种白芷,听说白芷很值钱。去年,我们队上有两家人种了白芷,一家就卖两千多元。要是今年我种白芷能卖两千多,也把我们这几间土墙房改修成砖瓦房。”
吴良贤听王生地这么说,便说:“去年种白芷能卖好价钱,今年种的人多了,还能这么值钱吗?你别到时白芷没卖到钱,粮食也没收到。”王大燕说:“妈,你就没有爸那种开拓意识,爸才是能干大事的人。”
王生地又喝了一口酒,说:“你妈那是目光短浅,妇人之见。”
这时,王生地发现坐在旁边吃饭的王大虎一直一言不发,好像有什么心事,问道:“大虎,你今晚怎么了,一直没听见你说话,有什么事吗?”
王大虎说:“哪有什么事呀,我饿了,在认真吃饭呢。”
王大燕也看了看哥哥,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道:“哥,你今晚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出啥事了,是不是和陆萍姐闹矛盾了?”
不提陆萍还好,一提起陆萍,王大虎心里更担心起来,他不知道陆萍回家后,她父亲又会怎样逼她,她父亲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凡他认定的事是没人能改变得了的,如果陆萍不同意,他肯定会想出各种办法,直到她同意刘家这门亲事为止。而他想和陆萍私奔的事,又怎么告诉父亲呢,父亲会同意吗?王大虎赶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有,我们好好的,你别瞎猜,快吃饭吧。”
王生地听出了一些情况,大声说:“大虎,不是我说你,整天就是陆萍,陆萍有什么好?那年陆大奎当队长,我当队里保管员,他硬说我挪用了队上的钱,叫村里的人来查我,成心要把我弄下来。摸着良心说,我从未挪用生产队的一分钱,他的目的就是找个理由不要我当队上保管员了,让他的堂弟来当。”
王大虎听后有些不高兴了,赶忙说:“爸,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了,你还记在心上,累不累呀?”
王生地也许是喝了酒,他也有些生气了,说:“有恩记恩,有仇记仇,这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不是硬要当那个保管员,陆大奎这样做,是让我在全队人面前没面子,他这一招也真狠。”
眼看父子俩又要吵起来了,这可是一家团聚的时光,吴良贤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全家人闹得不愉快,便说:“他爸,别再喝酒了,赶快吃饭。”
王生地还想说什么,王大虎放下碗,起身走了出去。要是往日,王大虎晚上吃了饭没事还会到外面的田埂上走走,或者去到小河边坐坐,感受山村美丽的夜色。可他今晚有心事,没有心情出去走走了,便回到他的房间,倒在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了,又去镇上红砖厂上班。刚出门就遇到同在一个厂上班的常春春,她穿着朴素,但性格开朗,齐肩的披发映衬出她美丽成熟的身材,全身上下散发出女性特有的气息,她笑着说:“大虎,你终于出来了。”
不知是他们偶然碰到,还是她有意在这里等他一起去上班。王大虎说:“你也是去上班吧?”
常春春笑了,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圆圆的脸像桃花一样,嫩红嫩红的,她说:“我当然去厂里上班呀,今天厂里又没放假,不去上班怎么行?”
王大虎说:“那好,走吧。”
常春春和王大虎一起沿着那条通往镇上的石板路走着,他们边走边说着话。常春春说:“大虎,你有好事来了,你该请我们全组人喝酒,大家好为你庆贺一下。”
王大虎不明白常春春说的好事是什么,难道他答应和陆萍私奔的事被她知道了?他也知道常春春和陆萍是闺密,陆萍也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说呀,一旦走漏风声,还能走得了吗?他又回头看了一下常春春,从她说话的表情上看,她说的好事不像是这个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呢?他说:“春春,我们都是在镇红砖厂这个私人企业打工,哪还有什么好事轮到我?”
常春春笑了,说:“哎,大虎,你别瞧不起自己,镇红砖厂虽然是一家私人企业,但现在土地承包到户了,种地的人要不了这么多了,大多数人都想进厂打工,而我们镇又没几个厂,想进这个厂的人多着呢。再说,现在农民手里有钱了,修房子的人多,我们厂里的砖还供不应求呢。”
王大虎说:“春春,再怎么说在国营企业上班,总比在私企干活好,人家那才叫正式工作,活轻松,工资高,劳保什么哪样没有呢?”
常春春叹息了一声,说:“大虎,平时看你很聪明的,你的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现在改革开放了,好多国营企业都在改制,变成私企了,你还在羡慕国企?我前几年去过深圳打工,那里几乎全是私人企业,哪还有什么国营企业呢?去年镇上开办红砖厂招人,我才没再去深圳,而留在本地上班,天天回家多好。”
王大虎问道:“春春,你说我有好事,到底有啥好事?快告诉我!”常春春笑了,似乎想卖一个关子,说:“你这么着急想听呀?你还没回答我,你就是不请厂里的全组人喝酒,也得请我一个人吃饭吧,你的好事总得有一个人分享才有意义,对吧?”
王大虎知道常春春心里是怎么想的,哪里是想让他请她吃饭,不外乎是想与他套近乎,她心里喜欢他,可他心里只有陆萍,他也不便挑明,赶忙说:“这个也得看到底是啥好事,值不值得请你喝酒,如果我认为值得,我就一定请你喝酒。”
常春春说:“真的?”
王大虎说:“当真,你快说吧。”
常春春仍在卖关子,她想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给王大虎一个惊喜,她走近他并嘴对着他耳朵说:“我昨天下班前去厂里生产车间交报表时,听见车间刘主任说,你干活认真,责任心强,要提拔你当组长。”
王大虎听后很吃惊,要说当组长是每个职工都想的,不但每月能拿厂里补贴的十元工资,还不用干重活,只负责安排生产和产品质检,这是大家都巴不得的。他高兴地问道:“真的呀?”
常春春说:“当然是真的,难道我骗你不成?”
王大虎突然想到答应了陆萍,他要辞工和她私奔,他说:“当什么组长呀,我今天要去辞工。”
常春春听后,有些不理解,大声问道:“什么,你要辞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