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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选举门”过后,办公室的日子过得有些苦闷。每天下了班,我们还得再进行半个小时的政治学习。魏书记对这一事件是否仍耿耿于怀,谁都无从知晓。只是挨了批评的老高再不敢怠慢,天天不厌其烦地召集我们开会学习,我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所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概不过如此。

我理解老高。在这风口浪尖上,再有任何闪失,政治生命必然完结,唯一的补救方法只能是矫枉过正。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主动请缨到乡下去。不过,老高的心或许没有死透,仍想再拼一把。这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个坏消息,因为老高自然能猜到向魏书记泄密的人是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野心不死,害人不止。

可是,老高你得理解我啊。既然你可以整人,也应该容许别人整你。你为了一个破主任能拉上我坑冯大秘,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那点地位和权力吗?本来我并不想被牵扯进来的,可你非拉上我,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样?你以为我就没有对权力的渴望吗?你知道我第一天上班发现自己连张办公桌都没有的感受吗?老高,那天晚上,我跑到河边哭了一夜,你知道吗?

唉,现在办公室里最有压迫感的,不是老高而是我了。虽然冯大秘此时引我为知己,不断向我示好,可我顾及着老高的感受,不敢太配合冯大秘。再说了,冯大秘未必不会在紧要关头给我一刀啊。都说做官的心累,却不知没官做的小喽啰更累。

连着几天,下了班学习完之后,我都约着乐刚到酒吧去喝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们常去的酒吧“皇宫”,老板是乐刚的一个同学,因此乐刚在里面有点股份。本来他们打算拉我进去投半股的,我没同意。在我的印象中,到酒吧闹事的人太多,人家叫你进来入股,有钱大家赚,当然就指着你帮忙解决纠纷和麻烦,我还没有那么大本事。

乐刚的同学姓吴,外号“二癞子”。这外号是读书的时候叫开的,做老板后没人敢再这么叫,除了以前玩得好的同学。今天他有些高兴,也陪着我们喝几杯。

“哥,过两天黄书记可能要到县上来,你知道吧?”见我干了一杯,乐刚边给我续酒边说。

我拿起酒杯,在手里晃着玩,不时洒点出来也不管,“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听谁说啊。”

“我听我们所长说的。今天接到局里的命令,他被派去踩点了。”乐刚说。

我一口又把酒杯喝空了,放到乐刚旁边,示意他再续上,“至于吗?黄书记多大的官,又不是中央领导,还用得着踩点?”踩点,就是事先把领导要视察的路线走几遍,预防发生突发事件或者安全事故。

乐刚凑过来低声说:“黄书记这次下来,要到县里几个明星企业去考察。水泥厂那边有点麻烦。”

我点点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水泥厂建在县城边上,离城区大概十公里,因为工业污水毁掉了附近农民的几十亩水田,近几个月为了赔偿问题,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政府方面打算怎么解决问题,我一点也不关心,更没兴趣向乐刚打听领导们如何规划黄书记的考察路线,怎么控制农民们不乱来不闹事。我现在只关心,黄书记他还记不记得月初我到他家拜访时,他许给我的那个承诺。这对我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对于我扭转目前的困局,大有好处。

可我总不可能给黄书记打电话提醒他吧?这可是最忌讳的。

我苦想两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唉,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

黄书记终于来了,一副干事业的样子,一刻都不歇地要求下到企业去看看。县委和县政府主要的头头们都陪着他考察去了,没人通知我干什么。我连边儿都挨不上。

冯大秘倒是跟着去了。老高没去成,不过他打着县委的大旗,同接待办主任一起,在筹备考察后的接待工作。

我不禁有些泄气,八成黄书记是忘记这码事了。即使没忘也没啥用,我没那个级别,是不可能露这个脸的。真要让我去了,我是走在书记后面还是走在县长后面,或者走到相关领导后面?有我的位置吗?不去也好。我安慰着自己。

我心不在焉地坐在冯大秘的椅子上,脑壳里混乱得很。要知道,我对这机遇盼了不止一两天啊。

我点了支烟,靠着椅子深深地吸上一口,再呼出一大口烟,让它飘浮在我的眼前。

忽然于婷走过来,把香烟夺了过去,摁在烟灰缸里,“办公室不准抽烟,不知道哇?”

我有点恼火,想发作。抬头看见她俏丽的脸蛋,气又消了。我指了指烟灰缸,说:“不准吸烟,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许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点灯?”

于婷瞪着我不说话,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我靠在椅子上,斜着眼打量着她。心情郁闷的时候,胆子反倒壮了,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我说:“于婷,反正领导都没在,干脆咱们早点下班,我请你喝酒。”

于婷装作没听见。

我走到她桌旁,眼神邪邪地看着她说:“怎么不理人啊?生我气了?”

于婷显出非常厌烦我的样子,把身子转到一边。我看到她这样,心里更是不痛快,心里说今天我还非把你调戏了不可。我又绕到她面前,说:“真生气了?难道是因为……”我故意停住看她的反应。

她把头扭了回来,气鼓鼓地,似乎想听我说是因为啥。我忍不住笑了,说:“难道是因为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于婷的脸臊得一片通红,轻声地嗔道:“你滚。”

我呵呵地笑着,走回去坐到冯大秘的椅子上,再点上一支烟。

于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把烟夺过去,也不说话,径直走出门去。

她喜欢我了,我想。

于婷走了,办公室也没啥人,我好无聊。眼看着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我关上办公室的门,转身下楼。

离车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掏出车钥匙,对着车一摁,“滴滴”两声把车解锁。我觉得这个动作最潇洒了,很喜欢这么玩,不过平时我太低调,很少这么耍。正要开门上车,手机响了,冯大秘打来的。

“小隋,在哪儿呢?吃饭了没?”冯大秘问我。

“吃什么饭,刚下班要走呢。”我没好气地应道。

“没吃更好,快过来一起吃。”冯大秘发现我没听懂他的意思,又急着说,“凤城食府,魏书记让你来的。”

我刹时被电击中一般,麻麻的心蹦得特别厉害。“妈的,你怎么不早说,还以为你请吃饭呢。”我嚷着。

我第一次开车这么快。

很快到了凤城食府——本县最好的酒店。我向酒店小姐问明情况,直奔二楼的豪华包间而去。参加宴会的人比较多,分成了两桌,分别在一个独立的房间,两个房间内部有道门连着,私密性也好。我刚一进去,冯大秘便举手示意,让我过去坐他旁边的座位。我思忖着要不要跟领导打声招呼,迅速观察了下情况,大秘这桌是局一级的领导居多,那边县一级领导的桌上没几个人注意我。招呼就免了吧,我直接走到冯大秘旁边坐下。

刚落座还没动筷子呢,魏书记在隔壁桌上喊:“小隋你来晚了,先自罚三杯。”我心里说,好家伙,还注意到我了。其实我很高兴,爽快地接过酒杯。冯大秘拿酒过来给我满上,我朝魏书记那边望了望,发现几个领导正朝我这边看,我一抬手干掉一杯。又满上,又干了,再满上,再干了。这酒够劲道啊。

“吃菜吃菜。”旁边一个局长好心地对我说,“隋秘书,多吃点菜垫垫。”

我大口吃菜。冯大秘对我说:“小隋,你刚来,我们吃了有一阵了。你过去给领导们敬杯酒吧。”我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情况,确实是吃过一阵的样子,应该离收尾差不多了,是得抓紧时间去敬酒。

我再吃了口菜,便拿上酒壶(我们这儿喜欢先把瓶装酒倒进壶里)和酒杯走了过去。领导们聊得正热乎,我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们,说一个开场白。还是魏书记在一边说:“小隋过来敬酒了,好,先从黄书记这里开始。”

我双手把着壶过去给黄书记添了点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正要说话,政府的杨县长说:“小隋,你这样不对,别把咱们的规矩搞坏了。”我愣了愣神,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其他领导也不说话。唯有政府办郑主任说:“你敬黄书记一杯,自己喝一杯,像什么样子。把这个拿过去,自己看该咋个表示。”说完,递了个小啤酒杯过来。

我明白了,敬领导酒是不能一杯换一杯的。可我倒几杯呢?魏书记看出来我历练不够,开口说:“小隋,你敬黄书记,十杯换一杯。其他的领导三杯换一杯。”

我“哎”了一声,用酒杯量好十杯酒倒到大酒杯里,端起来,向黄书记说了一大堆崇敬的话。黄书记一直笑着听我说完,待我干了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把酒干了。

事后,冯大秘问我跟黄书记什么关系,我说没啥关系。大秘不高兴地说,跟冯哥装啥,我们这桌过去敬酒时没谁能让黄书记干杯的,偏偏就你可以,没关系,你都未必能上桌呢。真不够兄弟。

接着,我又依次给魏书记、杨县长等领导敬酒,照三杯对一杯的规矩。郑主任不依,说我们就算了,书记和县长两个起码得六杯对一杯吧。我不知道他较这个真干吗,难道官场上兴这套?好在魏书记还是坚持三杯对一杯,算过关了。

敬完酒,这桌也没我说话的分儿,我就回那边去了。估计因为黄书记的举动,让大家意识到我跟他关系不浅,再跟我说话明显有些客气了。

幸好我是一个喝了酒只会头疼胸闷却不闹酒的人,虽然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但意识倒还清醒,没有出丑。好不容易熬到喝干最后一杯散伙酒,我乘人不备寻了个空溜下楼。我知道这时候再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也不会有人需要我。

我虚飘飘地勉强走到我的车旁,一阵又一阵恶心。我一手撑在车门上,坚持着掏出手机,“乐刚,快到凤城食府来接我,我喝醉了。” iVn1qnrMcu+hDuY0O2vtmlL8XZ2gvf7q1O8eXRV/c8Jj5yfVnn08fJTEnGS4yy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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