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六镇处于抵御柔然进攻的第一线,为了防止意外事件的发生,拓跋宏派四弟、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持节,前去安抚,并征调六镇精锐的骑兵部队。
拓跋宏又来到方山永固陵,向冯太后拜别。
太和十七年(493)八月十一日,拓跋宏命太尉拓跋丕和广陵王拓跋羽使持节,留守平城。命河南王拓跋干为车骑大将军、都督关右诸军事;命司空穆亮、安南将军卢渊、平南将军薛胤为拓跋干的副手,率领共七万大军出子午谷,攻打南齐的梁州和益州。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拓跋宏亲率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平城南下。拓跋宏对各位弟弟都比较有感情,将要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特命拓跋羽送到了雁门关(今山西省代县北)。拓跋宏赐给他一块如意,希望他能恪尽职守,然后才洒泪分别。
八月二十四日,拓跋宏到达了肆州(治所在今山西忻州市西北二十里河拱村,北魏太平真君七年置,宣武帝时移治九原城,今山西省忻州市)。在路上看见腿脚不灵便的人或盲人,他当即命令停车,进行慰问,并命令地方官员终身供给他们衣物和粮食。
拓跋宏正在巡视,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喧哗,他走近观看,原来是大司马、安定王拓跋休抓获了三个抢劫财物的士兵,押着他们游行,准备处斩。拓跋宏命令拓跋休放了他们,拓跋休不放,并说:“陛下亲率六师,远征江表,才走到这里,这些小人就成为强盗,如果不处死他们,怎么能吓阻奸邪之辈?”
拓跋宏说道:“爱卿所言极是,但王国制度之内,也不时有法外开恩的情况。三人虽然犯的是死罪,怎奈他们命大,遇到了朕,就特别赦免了他们吧。”
拓跋休看拓跋宏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了,饶了三名士兵一命。
拓跋宏对旁边的司徒冯诞(冯熙之子)说道:“大司马执法严苛,你们不能不谨慎啊!”于是全军肃然。
大军继续南下,八月三十日到达了并州(治所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并州刺史王袭治理有方,州内一片和谐,拓跋宏过去就曾经嘉奖过他。这次拓跋宏亲临,事先,王袭命人在道旁竖立石碑,上面刻满了对王袭的赞美之词。这引起了拓跋宏的怀疑,他询问王袭,王袭没有如实回答,拓跋宏大怒,褫夺王袭兼任武职的将军称号。
为了进一步争取民心,拓跋宏命令,御用车辆驶经的地方,践踏庄稼的,每亩赔偿谷五斛。
经过四十五天的长途跋涉,拓跋宏渡过黄河,于九月二十二日到达了洛阳。拓跋宏看到西晋王朝旧日辉煌的宫殿如今满目疮痍,感慨地对左右说道:“司马氏不修德行,导致国运早衰,宗庙倾覆,如今竟然荒芜到如此程度,朕看了实在伤感。”拓跋宏触景生情,不觉吟诵起了《诗经》中的《黍离》,情到深处,拓跋宏泪湿眼帘。
经过简单的安顿,拓跋宏前往故太学参观《石经》。自平城出发到现在,雨下个不停,道路泥泞,行走困难。九月二十八日,拓跋宏下令大军继续南征。这时候雨还在下,全军将士已经疲惫不堪,对继续南下攻打南齐内心充满恐惧,所以当第二天拓跋宏身着戎装,扬鞭跨马准备出发的时候,文武大臣跪倒在马前,恳请停止南征。
拓跋宏假装糊涂,问群臣道:“南征的计划,是早已经谋划好的,大军将要继续前行,众爱卿还有什么话说?”
尚书、辅国大将军李冲进言说:“陛下以文轨尚未统一,不嫌劳苦,亲自率军征伐,臣等应该誓死效命。然而连日来阴雨绵绵,将士马匹都非常困乏,距离前线还很遥远,水涝灾害也闹得正凶。现在伊水洛水境内,小水都带来这么大的困难,何况长江浩渺。目前敌人遭遇丧事(南齐武帝萧赜七月三十日去世),从道义上来说应该停止南征。”
拓跋宏说:“天时难以预测,夏天炎热干旱,所以秋天雨水多,初冬必定天气晴朗。到了十月,雨还不停的话,这是天意,如果此时天晴,行军是没有什么障碍的。至于说古不伐丧,是说的处于同等地位的诸侯国之间,不是指的王者统一天下之战。事已至此,大军怎么能够停下?”
李冲不看他的脸色,又说道:“今天的举动,大家都不愿意,唯独陛下想要做。汉文帝曾经说过,我独乘千里马,能到哪里呢?臣等有其意而无其辞,所以冒死请求。”
拓跋宏闻听,大怒道:“我正要经营天下,混为一体。尔等儒生,屡次质疑我的大计,刀斧无常,你们不必多说。”
拓跋宏说完,打马就要出发,安定王拓跋休等人都哭着相劝。拓跋宏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对群臣说道:“今天出军的动静这么大,如果没有什么战果,如何向后人交代?我们世代居住在塞外苦寒之地,今天准备南迁至中原地区,如果不再南征,就应该迁都到洛阳,各位王公以为如何?”
还没等大家表态,拓跋宏接着说:“同意迁都的站在左边,不同意迁都的站在右边。”
拓跋休等人站到了右边。南安王拓跋桢站到了左边,他进言道:“‘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人才能建非常之事。扩建神都用来延续王朝基业,到中土营建帝都,周公在前,陛下在后,所以是合适的。请陛下迁都中原,停止南征,这是臣等的心愿,也是天下苍生的幸事。”
随行的鲜卑人虽然大多不愿意南迁,但又害怕南征,两者相比较,迁都比南征划算,于是他们不再反对,都高呼“万岁”。拓跋休等人也乖乖地站到了左边。
李冲又进言道:“陛下将定鼎洛阳,修建宗庙宫室需要时间,不能这样在马上游走等待,请陛下暂时回到平城,等群臣修建完毕,陛下再乘法驾莅临。”
拓跋宏恐怕回到平城后,大家不愿意再南迁,对李冲说:“朕将巡视州郡,到邺城后,稍停些时间,明年春天,再回洛阳,就不回平城了。”
拓跋宏命拓跋澄返回平城,告诉留在平城的官员迁都洛阳的决定。拓跋宏对拓跋澄说:“迁都的旨意,你要向大家解释清楚,近日卦上所说的‘革卦’,今天才是真正的革啊,你要用心做事!”
尽管不少人迫于形势同意迁都,但他们私下仍然议论纷纷,这也传到了拓跋宏的耳朵里。拓跋宏问卫尉卿、镇南将军于烈:“你有什么意见?”
于烈是名将之后,精通骑射,为人严肃,他听到拓跋宏的问题后,回答道:“陛下圣谋渊远,不是我这愚昧之人所能揣测的,凭我的感觉,同意迁都的和不同意的,各占一半。”
拓跋宏感动地说:“爱卿不表示异议,就是表示赞同,我也感受到了沉默的好处。今命你返回旧都,镇守代邑。”
都督关右诸军事、河南王拓跋干等人讨伐叛民首领支酉和王广,拓跋干和穆亮大败,卢渊和薛胤反击,斩支酉和王广。拓跋宏命征召穆亮,让他和李冲、将作大匠董尔共同营建新都洛阳。
拓跋宏命在滑台东兴建祭坛,祭祀祖宗的牌位,禀告迁都的本意。拓跋宏又命在滑台修建行宫。
再说拓跋澄回到了平城,向留守官员宣布了拓跋宏迁都的诏书,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都非常惶恐。拓跋澄赶紧做安抚工作,他援引古今事例,慢慢开导,大家逐渐领悟了皇帝的苦心,并开始接受。
拓跋澄快马赶到滑台向拓跋宏报告平城的情况,拓跋宏很满意,对他说道:“如果不是任城王,朕的事就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