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音乐治疗是一种以音乐为手段,以团体形式进行的音乐治疗,目标是促进个人自我探索和发展”(Amelia M.M.1882)。团体音乐治疗作为团体心理治疗的一个分支,除了具有与团体心理治疗共同的一些特点外,还有着自己的独特性。团体音乐治疗的实现与两方面因素相关:一方面与团体对音乐的心理反应相关;另一方面与谈话类的团体心理治疗技术和方法的指导相关。
音乐不仅能表现个体的情感,还能表现一个集体、一个民族的情感,从某种意义上说,音乐代表了一个集体的共同意志。这种特性普遍存在于世界的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音乐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一个民族或群体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的象征。比如,民间音乐就代表了某一个地区的整个民族的性格和心理特征,而国歌则是国家和全体人民意志的象征。音乐作为一个无国界的语言,具有语言的普遍性,它帮助一个群体与其他群体取得联系和合作。无论距离的远近、语言的异同,人们都把音乐作为一种与更广大的世界、更遥远的群体进行无障碍交流的手段。从东方到西方、从古代到现代这样的交流从来没有停止过,人们通过歌曲、舞蹈、器乐等形式表达了一个群体的文化和心理特征,也通过这些形式帮助其他人了解一个民族的文化特征和集体无意识的心理特征。于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通过所拥有的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共同音乐遗产,把过去与现在联系起来了,把人与人联系起来了。正是这样的一种联结,使得我们在参与音乐活动时,既可以表达自己,也可以经由音乐的联结与其他人产生互动的关系,同时音乐的引领给予了人们共同的约束,他们必须在社会和音乐可以接受的条件下行动,必须具有互相配合的能力,具有批评与被批评的自由。
人的心理健康表现在社会约束与个体自由表现之间的平衡,社会适应不良或过分地自我表现是精神疾病的重要症候,在这种情况下,音乐的价值在于为集体提供一个情感的发泄处,而音乐唤醒的情感更容易打开防御,不经过意识的检索直接抵达人心。在所有的艺术活动中,音乐行为最为大众化,它在任何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共同的内心体验,从而影响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音乐本身就是一个有秩序的、连贯的整体,音乐可以深入集体的意识中,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并影响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由于这种团体的共同心理反应特征,团体形式的音乐治疗可以帮助人们回归到社会正常秩序中,达到促进心理健康的目的。
团体心理治疗是为了应对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人类出现的适应性问题。最早出现在 19 世纪中期的英国,在发展过程中,被称为“团体咨询之父”的普拉特、“职业指导之父”的帕森斯、“心理剧创始人”的莫雷诺等人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它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分别是团体心理治疗的创立、团体心理治疗应用于青少年和团体心理辅导应用于正常成人。
1905 年,美国内科医生普拉特为了高效地帮助医院中久病不愈的肺病患者,组织了一个由 20 多位肺病患者组成的治疗小组,称为“class”。每周进行 1 ~ 2 次有关肺病常识、治疗与疗养方法的讲解,并组织大家讨论,鼓励和激发大家的信心和勇气,这成为世界上最早的团体心理治疗。此后,许多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学家开始积极地进行各种团体辅导和治疗的实验。他们运用一切有可能想到的方法促使患者康复,如课堂教学、讨论、上艺术课以及组织医院中的工作人员与患者进行讨论等。在团体气氛和融洽的关系中,鼓励成员相互影响、帮助、支持,参与者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1920 年,维也纳精神科医生莫雷诺首创了心理剧。并在 1925 年将心理剧传入美国,命名为“团体治疗”或“团体心理治疗”。
20 世纪 30 年代初,斯拉夫森在纽约运用团体心理治疗为诊断和治疗有行为问题的青少年做出了开创性的工作。他把团体心理治疗分成两类:活动型团体心理治疗和分析型团体心理治疗。前者适用于青少年,后者适合一切年龄段的来访者。活动型团体心理治疗在治疗过程中要求治疗师保持随和、宽容、接纳的态度,并强调要鼓励青少年之间的互动。活泼、主动的青少年被允许自由表达情绪、情感,而退缩、胆怯的青少年则在治疗师的鼓励下向同龄人学习新的行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心理疾病发病率空前增加,心理学专业人士相对缺乏,使得团体辅导与治疗受到了重视,并被积极推进,得到迅速而广泛的发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很多参战士兵的情绪受困,需要进行心理治疗,因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团体心理治疗方法得到发展。
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勒温通过大量的实验研究,提出了“场论”,强调团体是一个动力场,这一理论对团体心理治疗的发展做出了特殊贡献。1947 年,他的同事建立了美国“国家训练实验室”,又称“人际关系训练实验室”,开拓了向正常成人提供一种可以促进其心理成长和成熟的发展性教育和培训。后来,人本主义治疗大师罗杰斯主张以当事人为中心,提出咨询师的真诚、无条件的积极关注和共情是影响咨询关系的重要因素。他在 1960 年开创了“交朋友小组”“敏感性小组”“T-训练小组”“个人成长小组”“潜能发展小组”“团队建设小组”“基础交友小组”“感知小组”等多种形式。这些团体都强调团体中的人际交往经验,其目的不是治疗,而是促进个人的成长。在今天,团体心理治疗既可以用于心理障碍人群,也可以用于健康人群的个人探索和成长。同时形成了系统的理论与技术方法。
团体音乐治疗作为一个辅助健康的方法,其创立晚于团体心理治疗,由于团体音乐治疗与团体心理治疗要达成的目标完全一致,因此在创立和发展过程中,吸收了团体心理治疗的技术和方法,同时充分发挥了音乐的独特性。音乐的运用是团体音乐治疗的最大特点,音乐被称为“情绪的语言”(Winner,1982),而情绪感受是人内心真实的体验,但由于“自体的客体化”,个体经常把自己的情绪体验“隔离”(Victor,1968)。作为情绪载体的音乐,通常能够唤起和传达个体最深的情绪情感体验,而这些感受很可能在日常生活中被“隔离”,并且是不容易通过语言交流和表达的(Rodacy,1979)。在团体的环境下,用语言进行的内心真实感受的表达和交流对于心理有障碍、内心有矛盾、退缩和缺乏信任感的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而用音乐表达出来就容易得多(Mary,1985)。在团体音乐治疗中,音乐创造了一种氛围,为参与者打开了一扇体验的大门。通过音乐这扇内心情感载体的大门,个体被压抑的冲动和消极的情绪感受显现出来,使个体体验到并打开“真实”的自己。同时,个体对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又有了新的体验和深入的理解和表达,促使个体因内心矛盾产生的极端的行为和思维模式开始瓦解(Steiner,1998)。而且,在音乐的氛围中人很容易不去做出逻辑思考和伦理道德的评判,促使人敏感地感知别人的感受和需要;能够意识到自己天性中与别人相联系的方式(Chazan,2001)。这种体验使得自己不仅接近了内心,还更加接近了这个世界和其他人(Alison & Eleanor,1998)。在团体音乐治疗中,音乐所产生的情感共鸣,还能够使团体形成一个情感关系网络,把每个成员都在心理层面联系起来,收获新的人际交往技能和责任感,释放和解决那些对个人的人格发展产生消极影响的潜意识矛盾,促进人格的成长,这是团体音乐治疗干预的强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