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山西吕梁石楼县罗村,中国最贫穷的地方之一。
那一年,我们的主角3岁。
故事却是从这里开始……
“来喜?看啥嘞?”同村的王大爷看着独自站在村口对着天空发呆的小男孩儿关心的问着。
“数日子……”令人诧异的是被称作来喜的小男孩儿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完全没有任何方言的痕迹。
“数日子干啥嘞?”王大爷继续追问。
“想上网……”男孩儿说出的话语让人吃惊。
在90年代的中国,别说如此偏僻的乡村,即使繁华如北京上海也没有多少人明白上网的意思。
果然,王大爷不出所料的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到:“咱这是山区,上哪打渔嘞?
“……”来喜自然无法和王大爷解释20年后因特网是如何的普及,只能不予作答,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看着来喜痴迷的样子,王大爷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和媳妇说道:“诶~挺俊俏的娃子,可惜是个藤子(teng子读四声,山西方言,傻子的意思)……”
王大爷说的话来喜自然是听到了,可他毫无反驳的意思。从被迫接受了重生到这里的事实后,他就知道,在这里他将永远承受着无法被人理解,无处找人倾诉的孤独……
所以他只能看着天,脑子里回忆着上一世的点滴……
“大毛!大毛!你怎么了大毛?!”
这是来喜脑子中留下的上一世的父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之后,大毛就失去了意识。
待到恢复意识时,大毛只感觉自己在一个黑暗的空间中漫无目的挣扎。至于挣扎什么?为什么而挣扎?他全都不清楚。
接着,他似乎看到远处有一团光亮。于是在本能的控制下拼命的向光亮处靠近。靠近后能做什么?不靠近又会如何?他依然不清楚。
然后?然后大毛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转,大毛是被屁股上传来的疼痛惊醒的。他明显的感觉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击打他的臀部,并且是没有任何阻隔的,直接击打在肉上。他不知道手的主人是谁,只能依靠屁股肉上反馈回来的信息感受到这双手非常的粗糙,就和他那曾经身为篮球员的父亲的手一样,充满着老茧。
大毛本能的想反抗。他想告诉手的主人,一个20岁男人的屁股是不允许别人随便触碰的,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当然,男人更糟糕一些……
于是大毛拼命的扭动着身体,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和这双手的主人抗争。无论他如何的用力,与击打他屁股的手配套的另一只手都能牢牢的制住他。
“这是巨人的手么?”大毛不由的想到,“否则自己为什么感觉到对方的手臂居然环绕着自己整个身体?”
可是,大毛的猜测不能持续,因为屁股上的疼痛提醒着自己的屁股依然在遭受着侮辱(是侮辱,大毛是这么认为的……)。
“哇……”大毛准备出言抗争,然而话一出口发出的声音却让自己吓了一跳!
“我的话怎么变成了哭声?!”大毛诧异的想着,“我可是堂堂的NBA状元!我怎么会哭?”大毛乞求着周围没有记者拍下这一幕。
可是下一秒,击打大毛屁股的手停了下来。紧跟着发生的来自两人的对话让大毛惊诧不已。
“好嘞~好嘞~可算是哭嘞~老来头,你可得请俺吃饭嘞……”大毛从声音的来源判断,说此话的正是刚才侮辱自己臀部的人。不过还好,听声音是个女人……
被称作老来头的人也很快回应到:“放心吧接生婆,明儿俺就在院儿里摆几桌,叫上你家老头一块儿过来!俺老来头也有儿子嘞……”从他的话语中,大毛能够大概分辨出此人属于典型的中年汉子,声音浑厚而低沉,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什么意思么?”大毛被两人的对话搞得迷惑不已。
听说话的内容,刚才侮辱自己屁股的女人应该是接生婆。她应该刚为老来头接生了一个儿子。
可是自己又不认识什么老来头?自己不是昏迷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医院?可是广州的医院里怎么会有接生婆这种生物?再说,以自己刚得到状元的身份也不可能和别人挤在同一间病房啊?更何况,自己只是昏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住到妇产科吧……
等等!大毛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对了!就算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安置到和产妇一个病房,那接生婆为什么会侮辱自己的屁股?刚才的哭声又是怎么搞的?
难道……难道……
大毛越想越心惊,终于决定撑起全身的力气,说不得拼的再次昏迷的危险,也要睁开重如千斤的双眼一探究竟!
几经努力下,大毛终于睁开双眼,然而入眼的一切却是那么陌生……
昏暗的房间,破旧的砖瓦房,大通铺,破桌椅,还有那墙上贴着的极富特色的海报(其实是年画),眼前的一切没有一点儿能和大毛熟悉的2012年的广东相联系……
屋中还有三人,无论是站着的男子和疑似接生婆的妇人,还是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疲惫不堪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脸上的沧桑似乎都刻着我是劳苦人民的字眼……
最悲惨的是大毛费劲的审视一下自己——皱皱巴巴的小手,还没自己原本大拇指大的脚丫,甚至从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比竹签大不了多少的小弟……
“我@#¥%,他们说的儿子不会就是我吧……”悲哀的大毛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处境,不过经历过21世纪初网络文学洗礼的大毛很快为自己的现状找到一个解释,“老子不会穿越了吧……”
下一秒,接生婆的话语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只听她指着自己对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说到:“老来头,给儿子起个名儿呗?”
“呵呵,俺没文化不会起,就叫狗剩子好嘞……”中年男人憨厚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让大毛感到一点儿也不憨厚。
“什么狗剩子?我可是堂堂正正的NBA中国状元!我叫方铁!”大毛恨不得能够跳起来抗议。
可惜老天是公平的,已经被眷顾一次得到重生机会的大毛显然没有荣幸一直被眷顾下去。因此,在他看来用尽全力抗议看在老来头的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的比手划脚而已。就连大毛的怒吼,也变成了婴儿般的啼哭……
“这咋能行嘞?”还好接生婆提出反对的意见,“虽说赖名儿好养活,可好歹是个男娃,将来总不能一直狗剩狗剩的叫吧?”
“可俺不会起,要不你帮俺起个……”中年人看起来是真没有墨水支撑,不得已向接生婆求救。
一听这话,大毛也不禁将希冀的目光望向接生婆,期盼着此人能给自己起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
接生婆也不推辞,一边打量着大毛一边仔细的想着,终于开口到:“有嘞~你看这娃眼睛鼓溜溜一直转,多喜庆人儿?叫来喜呗?”
“……”听到这话,大毛真相做出一个吐血身亡的动作,可惜幼小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完成难度系数如此之高的表演。于是,心有不甘的大毛只能在此华丽的昏厥……
哦对了,在他昏厥的同时,老来头也决定把来喜定为他的新名字……
回想着三年前出生时发生的事儿,大毛(以后应该叫来喜了)依然望着天空发呆……
这三年来,自从来喜学会蹒跚的步伐以来,只要一有时间自己就站在村口看着天。
他幻想着有一天天降惊雷,刻意站在村口大槐树下的自己能够成为闪电的导体,然后自己能再一次穿越,穿越回自己熟悉的2012年。
可惜,大槐树都快被劈的和来喜家的破桌子一样大了,来意却依然没等来自己想要的。
他不禁暗暗伤感外加诅咒着上一世看过的所有穿越小说的作者……
这倒不怪来喜悲观,主要是两世的落差让他难以适应。
想想上一世,大毛出生在改革开放以后引领中国经济发展的广州。而这一世,来喜却出生在中国顶级贫困县的顶级贫困村的顶级贫困家庭之中……
你要问贫困的程度?这么说吧,一家四口一天的粮食是八到十个窝头,或者说一家四口一共有三条裤子……
你说三条裤子怎么穿?当然是我们只有三岁的来喜是还不需要穿裤子的,他只有一块儿硬的跟前世用来磨铅笔的砂布一样的遮档布……
甚至就连这块儿遮档布,都是来喜强烈要求才能得到的。因为村里的三岁小孩儿根本没人穿裤子……
要说到了冬天怎么办?更可怜,冬天的棉袄全家只有一件,那是只有下地劳动的父亲才能穿的宝贝。至于其他人,只能蜷在火炕上,一家人挤在一起——这叫挤暖和——那时候中国北方特有的名词……
其实穷的不止是来喜一家,这整个村都穷,穷的让人想哭。
光说说这村到现在为止,到新中国的90年代为止,居然家家户户依然采用限电的政策!每到晚上7点开始供电,而一过8点全村拉闸。
来喜出生的时间就是晚上9点多,当时他之所以感觉家中很昏暗正是因为限电后家里照明的是上一世在博物馆才见过的物件——煤油灯……
再看看自己的新家。他的父母甚至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父亲被村里人称作老来头,而母亲则被人们称呼为来婶……
对了,来喜还有一个比自己三岁的姐姐。姐姐的名字更是充满着中国乡村人民重男轻女的味道——来弟——与招弟、带弟等名字一样,寄托着父母渴望儿子的心愿……
在这样的乡下,来喜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能挺过三年。这里没有圣斗士、没有变形金刚,甚至连电视都只有公社才拥有一台仅有10寸且只能收到中央一的一部电视。
对了,电视是黑白的……
在自己的影像中,上一世的广州在1990年早已看上了20多寸的彩电……
这样的生活,换了你是来喜能开心的起来么?
于是,自从两年前来喜学会走路以来,所有下地务农的人们在傍晚回家时总能看到村口站着一个光着上身,下身却挂着一块儿遮档布的小屁孩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
他那木讷的脸上唯一露出表情的时候只有天阴的时候……